留社社员作品之：陆俊（芋水堂）北归集（上）

WENxinHANmo 2017-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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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归集自序

癸巳冬。大父丧。平时亲旧。避无一问。固仆穷愁病愚之极也。腊日风雨渡江。有块垒如山焉胸中。或曰。惟天为健。而不干时。惟境常迁。而不废诗。长风轻云。忽焉一年。集时所作四十九首。以记其孤苦愁悴耳。

【游张浦】天青能洗剑，四顾实无凭。日月白玉盘，扶风而飞升。岁暮初阳接，万古疑相仍。仰观物未隔，咫尺畏人心。所悲少新松，恶竹极可憎！应接皆智士，无有同铿瞑。黄龙期远击，炎威蔽帝扃。犬豕繁充斥，骏马遂不腾。野游陷蒿艾，手伐不破胜。问道向天黑，然炬光如萤。

【自苏州赴靖江咏怀四百字】穷年病愚久，如遭丧乱中。生业百不顾，亲旧鲜过逢。力难忧世变，一死率为空。生觉壮游意，兀兀常在胸。蚤出行朝市，暮对寒山重。作诗不暇懒，万象作宾从。岂有青云志，高翔藉长风。至今黎民等，千载苦奸雄。治平良此意，遁隐非微衷。况闻舞商鸡，尊者若盲聋。艰难为世事，履冰实多凶。圣人一举止，鼠雀纷驱从。庶闻天下士，耿耿有清忠。蚊雷此不已，瓦釜亦何同。当歌愁一放，忧疑复中充。岂不为渔父，万卷若樊笼。寒日过江干，细浪泛冰雪。南岸卧数峰，嵖岈昆仑跌。北望帝王气，举首白日薄。两州实雄峙，金瓯赖未缺。登舟浮天堑，吴地回断绝。千古丞相峡，金字圣人迹。【自注：圣人迹，江阴江桥御题也。】两岸数百州，丹霞列楼阁。岂有民豪富，势所归封爵。君臣才不世，生常耻卫霍。忧劳忍中伤，致仕同与决。侧闻中兴主，阴柔用明哲。移时归大柄，神器岂所窃。紫公自毅勇，遂闻珊瑚折。饮忍非沉沦，发愤实未辍。北行为反侧，帝乡吾县北。迢迢数河水，依依一村屋。五里数停车，野老悲相哭。大父昨夜死，汝父愈茕独。感此常人情，垂泪对阿叔。父老半犹在，丧仪从古俗。小儿戏不顾，乡吏自横索。将别不欲悲，生死犹远足。时势赋乱流，沉浮以邦国。渺渺姑苏台，盘盘骊山麓。浮生尽悲欢，终古游白鹿。

【登高】丘岳暂登临，鹏鸟更超忽。古人何可见，万象如云没。昆仑举英风，森然开天骨。一放江河下，恍若神明失。临渊久被髪，意待蛟龙出。空响激奔雷，万古久遗逸。小人繁枝蔓，清忠得憎嫉。智士学黄老，世举登龙术。天下多黄金，殷充帝子室。京阙舞升平，四海闻音乐。阴崖俱苍黑，流水常为濯。巨树深连茎，彷徨不可掘。辽鹤从东归，人非旧其俗。移罪构蓬莱，事岂愚民觉。回身视平原，高峰何特兀。旅人就行役，兽鸟从饮啄。浮生侍诗酒，二子情如蜜。时哉惟陆某，痴绝汝其匹。

【论诗】

李杜江河余莽莽，长川高峡驰决荡。苏黄犹为荆楚沥，后来逐之唯敷广。明清芜蔓供剪伐，中有虞山独森爽。定庵肯为黎庶悲，大鸟排云孤直上。正直原因非诗力，风之雅者其遗响。君不见昆仑独瞰耸群冰，江海浪浪俱其养。

【题黄泊云石湖欠伸堂】莫道狂生善别酒，世事贫病感亲朋。将从忧患废文字，灰心无乃白足僧。苏子安乐得罪放，万夫进禄犹阳冰。一入官曹惊猛虎，饮食酣饱真为能。人生老去犹脱迹，草书僵蛇变腾腾。皇甫无妻书有色，不受红颜苦青灯。恶诗千万堆败笔，诗人嫌怨官人憎。岂有北斗明霄汉，哀呼寒俭其如萤。仆固如斯贤不恶，近者作堂名欠伸。萧条十指弹楮墨，动之神妙非以形。二王虞欧森秋草，后来猎兔腾秋鹰。又闻眉山写复见，中藏秀骨含娉婷。不作怀缣奔贾客，日向湖山截画屏。胡为大笑独见彼，号为县吏然顽冥。【自注：黄尝为吴江吏】

【癸巳十月廿三别惕斋于泰州南门外明日寄之湖上】出舍聊宽踏冻泥，江湖退默此幽栖。初晴水国游鸥鹭，深病人间倚杖藜。东海波尘停兀兀，蠹鱼昏晓入低低。城南分马成追旧，思绎无端欲具题。

【将渡江会饮诸公】黄田买舟非异客，未老儿童作笑迎。越女黠胡同趋郡，我家夜宿闻江声。忆昔童蒙怀书箧，不识五岳犹瞽盲。江上未多获鱼稻，却入千山走南平。【自注：南平，闽县也。】炎中苦瘴土人悍，大杓市饮鬼神惊。去无所学来无业，长瓶竖子共峥嵘。世人进禄固所愿，顽性殊恶蜗角争。沙头田亩欣所便，邻州买屋厌飘苹。平生所营今何物，湖上同游诸弟兄。人苦疏愚吾差乐，六经注我犹集萤。

【泰州夜宿】

南山钟鼓闻州驿，卧病江湖冻雨幽。【自注：南山，泰有南山寺。】芒履判闲归楚客，真龙有蛰在高楼。凯风趋看多儿巷，蓼莪沉吟白米丘。【自注：多儿，白米，帝乡也。】白髪凔江谁忆汝，眼边千舸却胜愁。

【蚤食辞泰座中分韵得牛字】别来万象如起灭，忆游凤城谁刺舟。【自注：泰有凤城河。】能诗尚喜安足怪，百岁不啻华胥游。通人蛮语苦相讶，穷年若归来吾州。夜饮朝辞怀抱恶，清诗健笔其惟留。江干乱山宾无主，百代散亡真悠悠。腐儒万卷学不厌，坐买百城更穷搜。标指贤愚千珠贯，草书不睱烦推求。动闻秦法忽可悲，圣主塞川销百忧。世人共弃天随子，老之更文擅吟讴。闻此还耕实畏俯，自欺犹道追庄周。

【读子云高论有感】道人有道缘随缘，朋鱼侣鹿无不便。蓬蒿固非稻粱属，因殊美恶然其偏。儒冠诫俗性不厚，诫之此说已难完。或云大德贤者圣，山林伐尽禾黍专。遂闻君王独见假，将无美政使民惭。大学之义明明德，直道如炬光流渊。而有杉松非曝日，湿薪岂足星火燃。【自注：杉松曝日，意先宪政后儒学也。】商人格物惭多欲，张子得道疑忘筌。穷年忧人苦自负，凯恩斯复哈翁间。【自注：哈翁，哈耶克。自负，哈耶克：《致命的自负》】

【书贺张子新婚】高堂日照珊瑚明，花烛围棋清夜永。云步邑老贺问次，鸾凤醉扶摇丽影。昔云挂服去还官，江湖云散电露顷。中道行则仁孝也，此日因之为酩酊。贤知炯炯无苦俗，南州索米临清颖。又如吾邑旧瑚琏，李徐何赵次王艮。仆之希贤常苦贵，迩复病愚亦何逊。每语金兰属仙契，君凤求凰从此论。

【绝句八首用晚成韵】

一大木承天百十围，樵公改辙伐纤微。日云焚薮非长术，老罢鸾台次赋归。

二漆室何人废食眠，履冰宁不卜行年。东宫一鹤佳才调，虎兕环中三唾涎。

三季末齐民道是非，南阳召父久相违。可怜城廓人依旧，白鹤辽东定未归。

四信鸿灭没久深悲，夸父雄心逐亦奇。万古沧波销战血，不闻海鹤老东夷。

五鲁鱼帝虎称文史，六十年分作楯矛。不使分携临岐路，日闻牛李斗咻咻。

六捧书毛义道无心，临事搢绅亦攘襟。国士珊瑚惊击碎。我公掷笔复沉吟。

七奈何花落只堪伤，仁兽从教获路傍。隐士不堪梅鹤苦，青鸟西飞各疾忙。

八毛锥铁砚忍悲辛，直道元元漫苦秦。也愧国风眠食耳，恨有讥无恶悯民。

【秋兴】

萧条风日高凭槛，霜叶鸣风下楚天。世事情钟多尚尔，江湖酒冷一凄然。无聊薄饮伤时日，万丈深愁白髪前。向迩路迷来古寺，蓦然云树在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