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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般斗气的君臣

 liuhuirong 2017-07-03


 

          建安十三年九月,刘琮举州降操,曹操轻取荆州,给孙权下战书说:“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译文:近日奉朝命讨伐罪逆,军旗指向南方,刘琮举州投降。现在我率领八十万水军,将与将军在东吴会战。)面对曹操的战书,东吴举国震惊,在朝会上,长史张昭等上奏说:“曹公好比那凶猛的豺狼虎豹,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着朝廷的幌子征讨四方,现在如果与他抗衡,恐怕事情不顺。我们现在对抗曹操的最有利形势无外长江天险,但曹操既然取得荆州,就获得了刘表训练有素的强大水军,包括数千艘战舰,再加上步兵,水陆并进,这使我们倚恃的长江天险失去一半的作用,再加上兵力众寡悬殊,胜算很小。我私下以为还是奉迎曹操为妙。”

 

      然而,后来势态发展竟然全不如张昭等所料,孙权果断采纳诸葛亮、鲁肃、周瑜的计谋,与曹操展开赤壁大战,运用火攻,使曹操八十万大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赤壁之战二十二年之后,魏明帝太和三年,孙权宣告即皇帝位。百官朝贺,孙权感慨万千,说东吴和自己有今日,首先应归功于周瑜。绥远将军张昭出列,手捧象笏准备褒赞孙权的功德,还没来得及开口,孙权说:“如果当初听从了张公的计策,现在我们都已经成了讨饭的叫花子!”张昭在大殿上羞惭满面,伏在地上汗流浃背,只恨无地可钻。在百官面前奚落一个年逾古稀之人,揭他的老底,孙权没有给张昭留半点面子。为此,张昭托病不参加朝会。可是,事隔不久,孙权又怀念这位老人了。原来蜀汉派遣使者来,在朝堂上称颂蜀汉的功德,旁若无人,东吴的群臣竟没有一个能辩得过他。这时孙权才想起思维敏捷、声如洪钟、口若悬河的张昭,十分感慨地说:“如果张公在这里,蜀汉的使者还能夸夸其谈、自吹自擂吗?”


      魏明帝青龙元年,已接受魏国封号的辽东割据者公孙渊派遣使者来吴,说愿意向吴国称臣。坐上帝位不久的孙权正希望有人来给自己抬轿子,一时龙颜大悦,一面大赦境内,一面派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等为皇使,携带金宝珍玉、九锡备物,准备乘海船到辽东,重赏公孙渊并封其为燕王。对孙权这一重大举措,朝臣多有不同意见,张昭首先反对说:“公孙渊背叛魏国,担心受到征讨,老远的派使者来称臣,并非他的本意。假如公孙渊一时改变主意,又投向魏国,杀我使者,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孙权与张昭反复辩论,但无法说服张昭,反而让自己觉得下不了台,便手抚佩刀说:“吴国的士人入宫朝拜朕,出宫就拜见你张君,我对你已经是够敬重了!但你却屡次在朝臣面前与我唱对台戏,我常常担心自己会做出失策的事情来!(意谓杀张昭)”张昭盯着孙权说:“臣知道自己的计策不会被采纳,但仍然竭诚谏诤,是因为老太后临崩时曾叫我到床前,让我接受顾命遗诏,辅佐陛下。”说到这里张昭涕泪交流。孙权也把佩刀扔到地上,与张昭相对而泣。虽然如此,但孙权并没有改变主意,仍然派遣使者到辽东封公孙渊为王。张昭恨孙权不纳忠言,便称疾不朝。孙权也生了气,命人用泥土塞住张昭的府门,张昭呢,也气得在府门内用泥土封门。看这君臣斗气的样子,虽事隔千年,却也活灵活现。皇帝气得用土封臣子的门,这在历史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在这里,孙权更像一个生气的孩子,用率直的孩子手段来发泄,而不是用威严的皇权来发泄。


       君臣正斗气的时候,探子传来消息:公孙渊认为吴国遥远靠不住,就下令斩吴国使者张弥、许晏,将首级传送魏都,携带的军资、金宝、法器都被公孙渊没收。魏明帝封公孙渊为乐浪公,官拜大司马。这消息对孙权无异晴天霹雳,他一怒之下发誓说:“朕年已六十,饱经世事沧桑,不料被鼠辈所欺骗,气恨难消。如果不能砍下公孙渊的脑袋扔进大海,没脸面再坐在这个位置上!即使因此而国家颠沛也在所不惜!”在陆逊、薛综等大臣的竭力劝谏下,孙权最终压下怒火,没有犯兵法之大忌——因怒而兴兵。


       头脑冷静下来的孙权,想起张昭为此与自己面折廷争的事情,觉得很对不起张昭。他多次派皇使慰谢张昭,可张昭总是称病不起。孙权只得亲自出马,到张昭的门前呼叫,张昭还是以病重不肯相见。孙权急了,命人烧他的府门,想吓吓他,但张昭仍不肯出来相见。孙权只得让人灭了火,在门前久久地停住。张昭的几个儿子终于搀扶着他们的父亲出来了,孙权就让张昭上了自己的车,一同还宫。


       看到吴国君臣像孩子般斗气,又能效谦谦君子尽释前嫌,不禁又想起袁绍杀田丰的事儿。袁、曹官渡之战前,田丰曾竭力谏阻袁绍攻许都与曹操决战,因直言切谏而被袁绍羁押。后来,袁绍在官渡之战中惨败,有人对田丰说:“你一定会被主公重用。”田丰笑笑说:“主公貌似宽容而内心狭忌,不能理解我的一片忠诚,我的忠言只能被视作忤逆。如果这次打了胜仗,一高兴或许还能赦免我;现在惨败发怒,触犯内心的忌恨,我没有指望能活下去。”结果果如田丰所言,袁绍将田丰杀害。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即使当上了皇帝,满身的龙气和亮瞎眼的光环也掩饰不住他率直的个性,他有时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有时又像一个知错的少年。一个政治领袖,最难能可贵的是勇于承担,敢于自责。一个习惯于听顺耳的好话,从不敢承认自己和自己的集团有错的人不配做政治领袖;像袁绍那样,连自己身边的谋士诤臣都容不下的军政首脑,不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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