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赵之谦尺牍书法艺术

青少年书法杂志2017-07-05

周斌

森严方朴婉转流丽

浅谈赵之谦尺牍书法艺术

在中国书法发展史上，清代是一个极其特别而又重要的时期。在经历了汉魏、两晋、唐宋等几个朝代的演变之后，中国书法的发展几趋完美。然而，仔细追究中国书法的历史流变，无论汉隶、魏碑、晋帖、唐法还是宋意的盛行，在整个中国书法长河中，大都是以单一的书法风格作为主流贯穿其中，而在同一时期真正能以碑帖书风交替发展作为主流的只有清代。赵之谦就是这一时期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

赵之谦（1829—1884)，浙江绍兴人。初字益甫，号冷君，后改字叔，号悲盦、无闷、梅庵等。有斋名“二金蝶堂”“苦兼室”“悔读斋”等。自幼读书习字，甫2岁，即能把笔作字，17岁从师山阴沈复粲学金石之学，20岁前，书学颜真卿《家庙碑》，“日五百字”。其书早年脱胎于颜，后入北碑，所作楷书，婉转圆通，人称“魏底颜面”；篆书法邓石如并掺以魏碑笔意，别具一格，亦能以魏碑体势作行草书，新意自出。

故赵之谦是一位清代杰出的具有全面修养且有开创之功的书画家、篆刻家，对后世影响深远。赵之谦一生工于书法金石，不仅书法成就斐然，其学术著作也颇为丰厚，于经学、史学、词章、金石学等都有突出的成就。

致子馀札（局部）

赵之谦一生书法作品中最为丰盛、传世最广的是行书。然而，其专门创作的行书作品却并不多，大都散落于尺牍之中。尺牍书法是古人为应用而书的一种书法形式，因用以书写记事、叙情表意、传递消息，故大都非有意为之，因而更多了几分自然的情趣——信手拈来，挥洒自如，更好地体现了书家“无意于佳乃佳”的书法最高境界。赵之谦的尺牍书法有着极高的艺术价值，其以魏碑入行书的风格开创了一个时代，独领一代风骚。

致梦惺札（局部）

其实，就本质而言，魏碑和行书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书体：

一

从气质上，魏碑崇尚古拙、雄强，有着强烈的山林与金石之气，而行书则飘逸挥洒，神采飞扬，两者具有不同的意境。

二

从用笔上，北碑强调粗犷的一点一画结构，而行书则更多地讲究点画应接、笔断气连，两者在写法上其实并不存在任何逻辑上的关联，由此足见魏碑入行书之难。

三

北碑多以楷书为主，宋、元、明、清之际，唐楷之影响根深蒂固，书家在写魏碑时就必然会去追求一种迥异于唐楷的北碑味道，这本身就是一个难题。如何将魏碑楷书化为北碑风格的行书，使其既流畅而又具有北碑意味，更是难上加难。

而赵之谦的处理则大胆而流畅。他在追求北魏书风的过程中，以北魏书风写文稿书信，逐渐发现自己长于“文稿”书。他把这种书体首先运用到落款、题画甚至篆刻边款之中。随着正书的不断完善，而将稿书扩而广之，最终开出新境地，创出北魏风行书。这种直接以魏碑体楷法入行书的处理，在前人中是没有过的。

致梦惺札（局部）

与赵之谦同时代的张裕钊虽然也是模仿魏碑体的写法，但终究是没有能够很好地完成由“刀”向“笔”的转换。赵之谦由魏碑入行书的创新，是继邓石如、包世臣之后新的高峰，在当时的清代书坛开了先河，树立了一座别具一格的丰碑。因自晋唐以来，千万书家无不以晋唐为模式，以临摹为方法，以接近古法为目标。而赵之谦的“稿书”以及北魏风行书的创立，则给人提供了一个新的方法，创下了一种新的模式。这也是他能够在邓石如之后，独立于清代方兴的北魏书林之中而影响后世的重要原因。可以说，赵之谦凭借着自身深厚的碑帖功底以及对笔法融会贯通的天赋和努力，在碑帖融合上，开创了新的时代，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致子馀札（局部）

从现存的赵之谦行书尺牍作品来看，大多雄浑萧散、凝重敦厚，这与赵之谦追求拙朴浑厚、古雅清新的书法美学思想和艺术追求紧密相连。

致梦惺札（局部）

在其行书尺牍作品中，方与圆、藏与露并用，结字欹侧取势，斜中求正、稳中有险，示人以出乎意料之感，却又令人不由得拍案惊奇。行文通篇气势连贯，映带呼应，收放自如，整幅作品提按分明，血脉相通，游丝映带毫无含糊拖沓之处，且美中藏拙，又多以“巧”蕴藏其中。而这一“拙”一“巧”正是赵之谦行书尺牍书法高于其他书体的一面。为“拙”而不局限于“拙”，化古为新，正是他的用意所在。

致梦惺札（局部）

正如吴昌硕所评：

“悲盦好演安吴笔，饱墨铺毫意斩新。守阙抱残吾辈事，车工著述又何人。”

而赵之谦也曾书“从来多古意，可以赋新诗”联，由此可见，在其书法艺术的处理中所秉承的是化古为新，既继承传统又发展创新的精神。

致子馀札（局部）

正因为赵之谦书法有诸多创新之处，因而追随者众多。如同时代的李文田、族弟赵雪侯等，皆形似而无以复观，难以把握其精神实质。真正悟其精髓而出古为新者，当推齐白石，正印证了那句“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的善学箴言。由于赵之谦作品风格的难以复制性，使其在国内外享有很高的声誉，中国、美国、东南亚等皆十分看重赵之谦的作品；赵之谦书法作品传入日本也较多，对日本影响极大。

致子馀札（局部）

作为清代书坛的艺术骄子，赵之谦是碑派书法的集大成者。其尺牍行书融汇南北，化古为新，碑帖融合，相得益彰，共同汇聚为书法取之不尽的宝藏。当下，赵之谦尺牍书法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这也为我们后世书家在碑帖融合的道路上，提供了一条提高创新之路。

（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篆刻专业委员会委员、河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