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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村松園是我最喜欢的画家。生于1875年（明治8年），活跃了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朝代。从她的画家生涯，我读到女人的情感跌宕。才艺集于一身，却是情海无能儿，这样的故事，太多太多。 母子 《母子》松園59岁时绘得。那一年孙子出生，母亲故世。 画中小宝宝似乎看见什么有趣的东西，挣扎着从母亲怀里探出身子去；母亲慈爱地抱牢宝宝，微笑着追随宝宝视线。年青的母亲身着横纹和服，微笑着的唇间可以看到牙齿涂黑（牙黑，已婚的象征），剃过的双眉则表示育有儿女。 松園出生前2个月父亲故世，母亲仲子一手将松園和姐姐抚养大。后松園未婚生子，世间冷漠，全仗母亲照料。晚年出版随笔集《青眉抄》,提到特别怀念母亲的眉。“说到青眉，总想起母亲的双眉。母亲的眉比旁人黑重许多，乌亮许多。母亲每一日都用剃刀整理眉形，细心爱护着，不让它们失去光泽或颜色，母亲照料双眉的模样，至近鲜明在眼前。此后每每画青眉的妇人，总把母亲的眉毛画上……” 青眉 风 / 晚秋 《风》描绘风中疾走的女子，她的着衣，唯其女画家笔下，颜色搭配才能如此清洌飘逸。透明的淡青色振袖外套，领间一抹嫣红，印着海松图案的宽腰带上配着黑绢。 《晚秋》是回忆旧时母亲日常的画作。一位青衣女子正在修补障子，障子在日光中白中带青，女子用白纸剪出雪花结晶模样，贴补障子破损处。 这两幅画的青色，我都特别喜欢。 人生之花 松園26岁时的画作。跟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的新娘子，身着华丽的新娘服，却掩不住夹杂喜悦中的不安。 出场准备 马上要在宴席上一展舞的年轻女子表情紧张。与此相比，女子后面几位同样年轻的女子姿态放松，或交谈或对手鼓哈气。 人偶表演 题为《人偶表演》，画面上只见忘我看表演的观众，没有表演者。画家厉害之处！ 静 静御前是很多日本女子喜欢的历史人物。平安末期，源义经与其兄源赖朝对立，对战中静御前被源赖朝捕获，她竟在源赖朝殿前翩然起舞，表达对丈夫源义经之爱。 花筐 取材自谣曲《花筐》。照日前在继体天皇还是皇子时代承欢，后皇子进京成了天皇，疯癫了的照日前手提花筐上京，最终在殿前起舞，立竿见影疯病祛除，重得天皇欢心。 地面上跌落的扇子，典自汉朝班婕妤《秋扇赋》，寓意失宠。 松園绘制这幅画时，曾到神经病院取材。撰文《花筐与岩仓村》提及创作过程。 焰 松園40岁过后与一青年男子相恋并失恋，后绘制《焰》，“为什么会画这么一幅凄艳的画作，我自己也不明白”。这幅作品问世后，3年间松園拒绝参展任何展览会，然而颇有意味的是，这幅作品世间评价非常高。 松園笔下的美女一贯地清灵纯真，《焰》所描绘的却是女人的怨念。光源氏的情人六条御息所嫉妒光源氏正妻葵上，化作生灵。借用能面的绘制方法，从画绢背面在眼睛处涂上金泥，表现嫉妒。手指细薄，左手小指立起，表现感情的激烈。长发或浓或淡烟雾般泼泻肩背，衣服下摆散开，纤长的身体爬满藤花，藤花又与蜘蛛网缠绕一处，怨念深重。袖子褪下一只，暗喻疯癫。 想象松園创作时的情形，画家的情感起伏略可窥得。 作家画家艺术家，好的创作在于情感投入。故事可以创作，细节之处却是拿自己下刀，一笔一划渗血见肉。因快乐或者痛苦流淌眼泪，波高浪低也许不同，眼泪滚落面颊，毒蚁爬面，眼泪落入嘴角，酸涩过舌，这里的详细处，其实并没有分别。看作家画家们的作品，很多时候可以有迹可循，纹迹可辨，尤其女流作家，情感起伏大，对于作品而言是营养，于创作者自身可能就是双刃剑，退也苦涩进亦伤痛。
序之舞 这是一幅等身大的挂轴。舞者伸出右手，撤肘回握扇柄，下坠的长袖缠绕手臂上，欲动还静，华丽无比的一瞬。 曾经与同学讨论这是舞蹈的收式还是起式，一位常年担任舞台导演的同学说，应是起式，收式应该“含”。日本古典舞许多年前学代表性舞蹈时接触过皮毛，收式一般静止，静止时含胸、臀部往前回收……而此动作似行走前的起式…… 其实日本网络上也有收式起式两种意见。不过从长袖卷肘来看，我想还是收式，一舞完毕，前生今世尽在一握中，任排山倒海，凛然不可侵犯。 观赏女流作家画家的作品，从中品味画家有意无意泄漏人前的私人情感，尤其有意思。上村松園是20世纪最伟大的美人画画家，然而看她的作品，家人之爱，俗世侵扰，情感跌宕，尽在其中。 看画，也看人，由不得观光看影，其实我们自己也在画中呢。
美人画画家上村松園 ------------------- 撰文：江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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