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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年少时的 吗

 GXF360 2017-07-11
? 还记得年少时的 吗

还记得年少时的 吗

@四川省成都市西华大学后备军官学院 程宇瀚

图书馆外的栀子花又如火如荼地开了一季,星罗棋布,灿似朝霞。美术系学子们在微风醺人的草地上架起画板写生,在纸上肆意地挥洒着颜料,与朝阳共衬一段让人心醉的剪影。我伸伸懒腰,关上背得烂熟于心的考研教材,慵懒地看着窗外青春洋溢的美术生们。

那一年的我,大概也是这般惬意吧。

小时候,我对颜色与线条有着天然的敏感,除了和其他同龄人一样上树摘桃或下河摸鱼外,还喜泡进书堆里贪婪地翻看一页页插图,将王子的白马或巫婆的手杖临摹在画纸上,让它们重新复活翩然舞蹈。墙上、教材上、衣服上,到处都留下了我天马行空的涂抹。渐渐地,我的绘画功底日益见长,拙作还时常能在比赛和橱窗中露脸,收获一份甜蜜的喜悦。

对于我的爱好,一辈子为稻粮谋的父母自然是乐见其成,不仅赠送了我全套画笔水彩,还把我送去了绘画班参加更专业的培训。逢人,父母都会骄傲地谈起我的特长,或将我的画作一一展览,脸颊泛着喜悦的红晕。

时光迅捷年轮转。来到十七岁,我自然而然成了一名艺术生。一半,是因为对绘画持续不减的热爱,另一半,则是文化科目实在太差,而通过艺考途径升学,实为一条获取学历的迂回战术。

这段终日与梦想抵死缠绵的青春十分惬意。白天,我只需用三分力气将文化科目应付至及格;傍晚,我雷打不动去画室练习,在悠扬乐曲中于纸上开疆拓土,让艺术佳酿把自己灌醉,然后潇洒地走在星空下回家的路上。

传说中那如同炼狱的高中生活,我幸运避开。同学们对我羡慕不已,纷纷称呼我为画家。在所有学员中,我的画技出类拔萃,画室老师对我寄予厚望,鼓励我朝中央美院冲刺。闲余时间,我疯狂地买回一本本画集来看,把作品虔诚地投递向各大杂志,虽不见采用,但逐梦之心未曾言弃。就这样憧憬着做一名广告人,或做杂志美术编辑,用爱好为一辈子打底上色。

像是爬着一条剑走偏锋却也正确的山路,拾级而上,青春终归碧海蓝天。

高三前夕,艺考近在咫尺。为了充分了解艺考玄机,父亲专门请了两位亲戚家读美院的师兄吃饭。席间,偶然聊到美院种种,师兄摇头叹气,说美术人才已经饱和,寒窗十年,对不起十几万的大学学费。

父亲握着茶杯的手忽然抖动了一下,晃出的茶水洒在他穿了好几年的廉价西装上。许是巨额的学费吓住了收入卑微的他吧。我捕捉到了这个尴尬的细节,有些不祥预感。

回家后,父亲和母亲对望一眼,还是试探着开了口:“瀚儿,一定要读美院吗?”

果真来了!这话是一柄利剑,瞬间斩断了我脆弱的心弦。我狠狠地摇着头,情绪几近崩溃:开什么国际玩笑?为了备战艺考我连学业都荒废了!还在全班面前拍着胸脯发誓要考中央美院!我坚决不回到那个炼狱一样的班级!除了画画,我还能干什么?这是我一辈子的人生大事啊!你们怎能那样自私……

父母从未见过我如此绝望,赶紧安抚我并不停道歉。最后,我们达成共识,卖掉房子,搬进小户型房屋,多出的房款供我读四年美院。

是夜,事情虽圆满解决,但我却辗转反侧,久不能寐。遂披衣起身,踮着脚悄悄溜出门,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逛累了,便坐在半山公园里歇脚。

从山坡上环视,夜色如水婆娑如吟,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寂静深夜是剥开蛋壳的双手,能让人在平静后洞穿自己真实的内核。澎湃的情绪海水退潮后,裸露在沙滩上的一颗心,却愈发难受起来——必须承认,他们已苍老,纵使怎样烽烟起,都挡不住时间蛮夷兵临城下。人世纷扰浮沉,他们倾尽一生折草衔泥,才筑得这一座遮风避雨的小巢,获得万家灯火中的小小一盏,而我,凭什么为了自己的虚荣和梦想,耗尽他们的心血和年华?

真正自私残忍的,是我自己啊。

那一晚,我在山坡上坐了一夜,直到东方渐渐泛白。

回家,推开门,吃着早餐的父母才惊异地发觉我并不在卧室。我强颜欢笑,努力让颤抖的语气显得平静:“爸,妈,对不起,我突然厌倦画画了。”

盛夏的雨,说来就来,绵密无尽,淋湿青春。

高三,我独坐班级一隅,没有任何解释和申辩,在同学们的异样目光中疯了一样做着一张张试卷,直到四季轮回候鸟南归,直到心门空寂沧海桑田。整整一年,我没有玩过一次游戏,没有睡过一节课的觉,除了回家过年外,没有踏出过学校门口的那条街。

唯一的乐趣,是在空闲时反复听一首歌——《爱的代价》,熟悉的旋律,将受伤的心慢慢治愈。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但是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因为我心中,不再有火花。”

而今回想,学习绝无灵丹妙药,唯一法门,就是在被逼到绝境时置之死地而后生。高三一年,我上升了一百五十分;高考后,我果断填报了学杂费全免、毕业即服役的国防生,甘愿此生付边疆,只为从此,不再压腰父母的脊梁。

大学,读书写作,旅行历事,用文字记录下青春洋溢的生活与生命中穿梭来去的人,并渐有发表,用另一种方式成全着儿时梦想。虽然画艺从此荒废,但为至亲至爱牺牲一次梦想,让骨子里生长出男子汉应有的担当,又有何妨?张小娴说,遗憾,也是一种幸福。那么此生,就将那只画笔,藏在岁月一个小小的角落吧。

年少细雨惊寒,曾淋湿我青春半壁江山。自那年与那抹挚爱的丹青绝缘,以为此生再无风景,万般红尘皆断念,谁知过尽千帆后,仍旧看到了猿惊啼的两岸青山,鸭先知的春江水暖。当多年以后再回顾年少的梦时,才发现它们已在心底开成花,芬芳醉人满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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