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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营了125年的社会大澡堂,嬉皮、匪帮和保守犹太教每周在这里轮番搓泥

 颐源书屋 2017-07-14

在遍布艺术家、朋克和嬉皮士的曼哈顿东村,白天的街道熙熙攘攘,任何一堵画满涂鸦的墙壁都有可能分散你的注意力,很少有人留意到藏匿在第一大道10号街上的俄式土耳其澡堂。


喷着黑漆的沉重木门如同加沙地道的入口,隔绝了所有的鼎沸噪音,一旦踏入,几乎没人愿意在里面速战速决。


养生嬉皮们拿着他们的团购券,走进浴室里,露出自己刚花几百刀完成的新纹身和在健身房苦练了几个月的翘臀。


没有什么比在澡堂约会更快餐的勾搭方式了,见惯大世面的纽约男女深谙提高成功几率的快捷途径。


任何一个抱有目的的男人都不会拒绝在澡堂见面的诱惑。身穿比基尼的姑娘站在面前,她们的双眼立马能变成扫描仪,三围、罩杯、腿长,数据在几秒内录入大脑,连脸上毛孔粗细都能变成1080P,隐秘的淋浴间甚至连开房钱都省了。


这个百年老字号大澡堂俨然已经成为纽约东村年轻人线下见面的约会圣地。


想约鲜肉的姑娘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选一套适合肤色的比基尼必不可少,最好能在罩杯上动点手脚的那种。她们先去蒸汽室把细密的汗珠蒸出来,等穿过地铁车厢般拥挤的过道时,面不改色地接受坐成一排的男人们的打量,再一头扎进泳池里,用不了多久就一定有人过来搭讪。


但这一切美好发生的前提是,你得找准时间,不然等待你的完全是另外一种光景。要么拿着团购券在前台碰壁走人,要么重新花钱,在一群腆着啤酒肚的保守中老年男人里碰碰运气。


这间俄式土耳其澡堂有两位老板,Boris Tuberman和David Shapiro,因为经营理念不合,将澡堂的生意一分为二,每人运营一周,交叉更替。

两个老板各自主管的一周被称作“Boris周”和“David周”。虽然他们共同承担开支和维修费用,但进门前台右上方贴出温馨提示,“Boris周”和“David周”的卡需要分别购买付款,互不通用。


Boris和David像是天平上的两端,一个极右保守,一个极左开放,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也吸引来了全然不同的顾客群。

Boris(左),David的儿子Dimitry(右)


75岁的Boris与周围所有冥顽不化的长辈一样,对科技进步充耳不闻。在他经营的一周里,前台没有电脑,也没有什么刷卡器。他用最传统的穿孔打卡器记录客人的出入,用账簿来记账。

澡堂大厅的墙上,你几乎能窥探到纽约至少半部城市发展志。这里记录了名人光顾的历史,滚石主唱Mick Jagger也来这里搓过澡。


就像能吃到最地道风味的总是那些苍蝇馆子,在这个纽约最local的澡堂里,你需要担心的从来不是其他顾客看到你身上的粗糙死皮怎么想,而是如何从鞋架上选一双看上去不太容易感染脚气的公用塑料拖鞋。


他的客人们基本上都是老主顾,多数是说着含糊中欧语言的大老爷们。他们执拗保守,身上总能见到些Boris的影子。


过去这里都是男人专属的低配版绅士俱乐部。躲避妻子的正统犹太教男人们坐在桑拿室外的长凳上互相倾诉婚姻生活的苦恼;移民纽约的少数族裔在提供牛肉和百吉饼的澡堂餐厅里定期聚会,讨论维持生计的手段。

有些人第一次来才二十来岁,洗着洗着就变成了有三个孙子、肌肉松弛的退休老头。


而David与之不同,自从他的儿子Dimitry接管之后就一直考虑如何与时俱进,不被时代淘汰。


他开设了澡堂官网以及Facebook、Twitter账号,推出团购券。他的前台工作人员Jen Hertel说,“来的客人们看上去打扮怪异,都是布鲁克林的年轻人和来纽约旅行的观光客。”


这正是Dimitry想要的,“我想打造成嬉皮士们都爱来的地方,这里最能代表Old School的纽约,让它充分发挥社交平台的作用。”

在这个澡堂里,每个人手里好像握着一张开放式的邀请函,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陌生人的身体。


这种砝码相当的冲突和制衡的模式,让这座俄式土耳其澡堂的顾客构成逐渐变得非常庞杂。


像一座熔炉一样,不管是上流社会的名人,犹太宗教领袖还是街头出租车司机和赋闲游荡的艺术家,都有可能同时坐在桑拿室外的长凳上聊天侃屁。


你无从辨别每周固定来搓澡的秃顶男人是不是背着几条人命的匪帮大佬。


事实上,这间俄式土耳其浴室在开张早期就是黑帮的聚集地。大佬们在热气腾腾的桑拿房里谈生意,向大堂要一瓶伏特加,再点一位聋哑男技师来服务,以免机密被泄露。雾气浓重的阴暗氛围也颇受黑手党和贪腐官员的欢迎,澡堂一度是他们地下交易的地点首选。



早期只有男士才允许入内,澡堂逐渐演变成同性恋秘密约会的后花园。当1985年艾滋阴影笼罩纽约城上空的时候,大批澡堂关门歇业,只有这家宗教信仰浓厚的澡堂存活下来。

图为1984年浴室内景。


在热闹的浮世绘面前,你很难判断那些拿着团购券在“Boris周”消费却声称记错时间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反正没有几个人会在前台被拒绝之后失望地离开。


人们总是愿意再花上几十美元,好像买上了一张通向冒险游乐园的入场券,前方是一个怎样的刺激世界不知道,总之能保证值回票价。


“你永远不知道在冲进澡堂之后会看见什么。”刚搬到布鲁克林不久的Julia已经是这里的常客了。

如果碰到此情此景,老手的做法当然是淡定地走进右边的淋浴间冲个凉。



Odze先生是这里二十年的老回头客,直到这个澡堂开始有了女士换衣间开始,他才知道自己最后一片纯粹男人的净土也被侵蚀了。但他并不生气,在有一次和五个年方二十的比基尼女孩共处一个桑拿房之后,他就增加了来澡堂的频率,家里的老婆也从不过问。


“说实话,当我推门而入看见这个场景的时候,我就像是穿越到了古罗马的浴场,自己有点像君主的感觉。”


Odze先生最喜欢的是去蒸汽室享受一番这家澡堂的招牌服务:普拉扎橡树叶疗法(Platza Oak Leaf treatment )。


技师手举被橄榄油浸泡过的橡木叶,一下下抽打在来人的脚底、脊椎和肩膀上。每一个躺在床上的人都像正在自我赎罪的苦行派,但他们接受鞭笞时心怀愉悦。男人在毛孔开合中完成了一次成人礼,女人在飞起的泡沫里窥探了自己被征服的欲望。

这是一种”犹太式的针灸“,据说能刮掉死皮,去除皮肤毒素并打开你的毛孔。拍打完成后皮肤很快变红,血液循环因此加快。


日子就像皮鞭,一下一下地抽在身上,有人喊爽,有人喊疼,有人喊操你妈能不能换点刺激的。


澡堂还有其他四个不同的房间,它们如同夜店里各具特色的舞池,从芳香疗法到红木桑拿,为顾客提供多样化的服务,还配备着淋浴间、按摩房和冰水池。


“我推开沉甸甸的门进入芳香疗法室,凉爽的桉树香气一下子钻入鼻腔。我强烈推荐鼻塞头疼的人来这里,不一会儿就能感到自己被打通经脉了。”


“隔着充满水汽的玻璃,我看见搓澡师傅们在卖力干活,他们拿着刷子在人的背上划来划去,皮肤嫩一点儿都要出血了。躺在床上的人就像是平底锅上一盘等待翻炒的红肉。”


浴室还有一个专供顾客晒太阳的屋顶,人们躺在休闲椅上吹着凉风。“射穿屋顶的自然日光,让人一晃神就有种已经升天的错觉。我还看见那些泡在泳池里的男人们,像是一具具漂浮在水上的死尸。”


如果这些服务都不能让你动心,你至少还能在前台听值班经理讲关于洗澡的一百个故事。从南北战争到经济大萧条,在他的职业解读里,一切都可以和洗澡扯上关系。


他的叙事风格总是那么波澜不惊,不管你从口袋里面掏出来的是K粉、避孕套还是信用卡,就算是人的手指头,也换不来一丝惊讶的表情,他见过的人比你洗过的澡都多。


俄罗斯人,犹太人,天主教徒和穆斯林,他们在外面的世界里割裂,却在这里的蒸汽中融合。这个澡堂更像一座教堂,只不过包容所有信仰。


无论Boris和Dimptry在运营理念上有何种不同,在兼容并蓄这一点上他们始终站在同一边,就跟他们操着同样蹩脚的俄式英语迎接每一位顾客一样。


“什么颜色的皮囊都一样,在布鲁克林趟了浑水之后,所有人都需要搓下泥。”


这间俄式土耳其浴室处在切尔西酒店、CBGB朋克俱乐部和纽约大学这些icon地标的中心,它就像布鲁克林这个阶级大熔炉的缩影。


不管你是贫民窟卖快克的hustler,还是3k党的刽子手,甚至祖辈都是奴隶的尼哥,下了这个台阶,大家重新披上外衣,继续扮演你该扮演的社会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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