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天鹅の悲歌 | 帝国斜阳下,茜茜公主与路德维希的生与死

 alayavijnana 2017-07-15


最后一封信

恋爱啊恋爱,多么愚蠢
我只能为你深深的叹息
在这尘世间我已逗留得太久
爱情让我不寒而栗

——茜茜公主《致恋爱的女儿》


莫扎特 | 第23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玛丽亚.皮蕾斯钢琴演奏

1890年1月27日,新年的维也纳,依然沉醉在蓝色多瑙河的欢乐波涛中,纸醉金迷。不过这一天比较特殊,它正好是维也纳音乐之神莫扎特第134个生日。新年伊始,奥皇弗朗兹.约瑟夫宣布,为了迎接大师即将到来的100周年祭日,他的皇家御用点心师,使用秘制配方,特别推出了一款四层夹心的球形巧克力,以纪念生在帝国领地——萨尔茨堡糖果店里的伟大音乐家莫扎特。

那天,国王与皇后茜茜公主盛装出席了,在金色大厅里举办的纪念音乐会。维也纳的市民与贵族们,平日里很少能见到茜茜公主。已经53岁的帝国皇后、兼匈牙利女王茜茜,得益于长年的健身与精心的保养,身材依然如少女一般曼妙。当人们远远地看到皇后出现在金色大厅的皇室包厢中时,不禁发出阵阵欢呼。

然而,在光影迷离的大厅里,人们无法分辨女皇脸上的忧郁神情。当音乐开始,皇家包厢里一片沉默。隔着百年的时光,莫扎特的音乐仍在人们心中流淌。音符到处,总能在你的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在音乐会的第二天,茜茜独自前往维也纳郊区扫墓,1月28日距离她唯一的儿子自杀,正好一周年。那是母亲难以难以言说的悲痛,雪白墓碑上的枯黄小草,仿佛感应着茜茜憔悴的心事,在早春料峭的寒冷中瑟瑟发抖。那天,在扫墓回来的路上,她告诉自己随行的女官,她打算今天就起程离开,但她还没有想好去哪。

按女王的性子,此时,她作为匈牙利女王,她应该前往她在匈牙利布达佩斯的行宫——自由自在的哥多洛庄园,或者在春天开始前,回巴伐利亚的老家慕尼黑省亲。但是此刻,那些收藏着她太多欢乐的地方,也不再有吸引力。

就在扫墓回来时,她收到了刚刚退休的帝国前首相安得拉希伯爵的一封信。在信中,深知她此刻心事的伯爵,劝她:放下悲痛,出去走走。茜茜一定觉得首相的来信有些好笑,实际上从她15岁,意外接过奥皇弗朗兹.约瑟夫手中的玫瑰,阴错阳差地成为皇后的那一天起,爱情、家庭、帝国的兴衰都成了她人生沉重的负担,她一直在极力维护,也一直在不断地逃避,她的一生几乎都在旅行,从一地到另一地。但她深知,即使用尽一生,她也无法旅行到所有的责任之外——旅行到那片属于鸟儿的自由天空中。

此时,没人可以安慰这位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即使善解人意的伯爵也不行。安得拉希伯爵算是茜茜皇后最忠诚的属下,同时也是帝国最具远见的前首相,两人努力开创了奥匈帝国的伟业,对抗着强势崛起的德国普鲁士铁血政权。然而,1890年时,两人都老了。

李斯特 | 匈牙利狂想曲,第二首

安得拉希伯爵画像

不知为何,一向行文简洁、真率的伯爵,这封信却写得拖沓、散乱、欲言又止。

信中花了很多笔墨回忆了俩人过去一起工作、一起旅行的往事,一起在布达佩斯渡过的美好时光。在信的结尾,伯爵引用了一首海涅的诗。众所周知,茜茜一生都挚爱着海涅的诗句。渴望着,象诗人一样自由地生活。

安得拉希伯爵在年青时因投身于匈牙利独立运动而被奥皇通缉,他有过一个浪漫的称号——英俊的死刑犯。在奥皇大赫之后,他转而期望与奥皇的力量联合,为苦难的匈牙利在动荡的欧洲版图上,谋得一个更自主、更有利的生存环境。由茜茜引荐,他从帝国的通缉犯变成了奥皇弗朗兹.约瑟夫的重要政治伙伴,并成为奥匈帝国最重要的缔造者。匈牙利从神圣罗马帝国的属地,升级成了奥匈帝国中重要的半边天。

他英俊高大,忠诚勇敢,知书达礼,精通音乐与艺术,茜茜年青时,就曾深深地被他的魅力折服,在安得拉希伯爵的支持下,奥皇的妻子茜茜,成为了匈牙利深受爱戴的女王。爱乌及乌,茜茜深深地爱上了匈牙利的一草一木。为了逃离奥地利王宫沉闷桎梏的生活,茜茜生命中很长一段岁月,都是在匈牙利名城布达佩斯度过的。在安得拉希伯爵的陪伴下,她走访乡村,学习匈牙利语,和匈牙利农妇一起刺绣,每晚在布达佩斯豪华的音乐厅里,与伯爵一道聆听李斯特的最新作品,欣赏莫扎特的经典歌剧。甚至在茜茜匈牙利行宫的卧室中,还高挂着安得拉希伯爵的巨幅画像。

柴可夫斯基 | 洛可可主题变奏之六

然而,这一切美好的岁月与时光,早已从手指间无情地流逝。就在收到伯爵来的信的半个月后,伯爵撒手人寰,昔日欢笑的行宫,此刻也早已人去楼空。这不是电影《茜茜公主》中浪漫的情事,这是冰冷的生活。

1890年1月28日,茜茜公主扫墓归来,她的手中握着伯爵最后的长信,一言不发。如果这算是一段爱情,那么还在她心中回响的,也只剩下不成片断的旋律。

此刻,她不想回信,她也不想留在维也纳王宫,陪着日渐沉闷的丈夫怀念那些逝去的时光。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丈夫——奥匈帝国皇帝弗朗兹.约瑟夫说过话了。她甚至懒得关心丈夫和一位三流的歌剧女演员的绯闻。此刻,她只想走得远远的,远得可以忘记自己。

然而,在儿子死后,哪里还有这样忘忧的天堂?

1890年,茜茜在日记中写道:

如果我到了一个地方,并且知道我将再也不会离开,尽管这里象天堂一样美丽,它也马上会变成我的地狱

施坦恩贝格湖的黄昏

帝国残阳,人生如寄,对这位绝对风华的女子而言,1890年的早春,格外寒冷。

在开往德国慕尼黑火车上,公主倦倚车窗,窗外是飞速流逝的风景,当火车行驶过施坦恩贝格湖边时,已是黄昏。昏沉雾霾中,公主下意识地想眺望湖中著名的玫瑰小岛,很多年前,每到春天,玫瑰岛上15000多朵玫瑰就会一起绽放。

施坦恩贝格湖,地近慕尼黑,茜茜表弟——路德维希二世、天鹅堡的主人,在湖中的小岛——玫瑰岛上,建造了一座小小的别墅。每次回家省亲,茜茜公主都会来到这里停下来,见一见亲爱的表弟,这一天他们谁也不见,俩人乘着小船,携手在玫瑰花丛中漫步。

然而此时,玫瑰小岛深锁在浓雾中,不见踪迹。

湖水冰凉,天鹅绝唱,昔人已去,春天永不再归来。

茜茜已经老了,1890年时她已经无法象年青时那样,潇洒地侧骑着俊马,飞奔在时光的原野上。那些她深爱着的人,纷纷遁入黑暗,只留下她,独自驶向下一站:孤独!

城堡上的鹰

别了,沉寂的厅堂
别了,古老的宫殿
对你梦幻般的初爱
已埋葬在湖波之间

——茜茜公主,1853年


李斯特 | 阿尔卑斯的旋律之花第六首

路德维希二世与茜茜公主,都是巴伐利亚王族的子弟。茜茜比路德维希二世大8岁,辈份上是他的表姑。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巴伐利亚还是一个独立的公国。摇摆于奥地利王国与普鲁士之间。

和自己的3个姐姐不同,茜茜从小就在山里、湖边、马背上长大,一点没有淑女的文静。倒是与她那位有着共和理想的父亲,气味相投。她在阿尔卑斯的湖光山色中长大,混身散发着独特的纯真野性。

天使来了,空气也会微笑。更何况从小在浮华、八卦、虚伪、沉闷的维也纳皇宫长大的年青奥皇——弗朗兹.约瑟夫,他从来没有见过从山野里蹦出来的、如此有活力的女生,结果阴错阳差,他把本应该递给茜茜姐姐的玫瑰给了茜茜,不小心铸成了两人一生的悲剧。

奥地利的贵族们并不象奥皇一样,喜欢这位来自巴伐利亚乡下的小女孩,他们甚至抱怨茜茜长着一张村姑的圆脸,缺少奥地利贵族女性应有的棱角分明的高贵气质。

马术高手茜茜公主

酷爱骑马与旅行,诗歌与音乐的小姑娘,本就不是为宫庭而生,天生就有着一颗不羁的心灵。她痛恨维也纳的一切,流言与欺骗,从宫庭到舞厅,从贵族到民间,沿着彻夜不休的旋转华尔兹,不断地疯狂生长,遮蔽了这座伟大城市的诗意。

从入宫那一天起,茜茜就在不断逃跑,只要有机会,她总是逃得离维也纳远远的。然而,命运的锁链,却终生地将她的心绑在帝国末日的车轮上。虽然她坚信自由与民主,终究会取代优雅而没落的旧王朝,然而她却终其一生小心地维护着丈夫的帝国,直到力不从心。

生命总是如此矛盾。1890年,茜茜在列车上将多年来创作的诗稿整理成册,寄给远方一位与她唱合多年的诗友,在诗稿的扉页上,茜茜意味深长她写道:

请在60年后再发表这些小诗,它们是献给最优秀的政治受害者和他们需要帮助的亲人。因为60年后,幸福、和平与自由,一定会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也许——是在另外的一个星球上!

舒伯特第二号钢琴三重奏,第二乐章

旧天鹅堡的黑天鹅喷泉

命运交错,历史的星光,只留下佳人暗淡的剪影。

你无法站在帝国黄昏——那壮丽而忧伤的废墟上,去追寻那逝去的光辉,所以你也永远无法体会茜茜的孤独。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一颗心,能清晰地听到茜茜那无声的哭泣。

在茜茜意外地被奥皇选中的1853年,路德维希二世还是一个8岁的小王子。和奥皇弗朗兹.约瑟夫完全不同的是。路德维希和茜茜一起在阿尔卑斯山区长大。他天生帅气英武,从小就充满了无药可救的浪漫气质。当儿时的他,流连在父王旧天鹅堡著名的黑天鹅喷泉边时,他那敏感而幻想的心灵,仿佛已经听到了天鹅的悲歌。柔美的天鹅划过的身影,在王子心中,投下了一道长长的阴影。

不知为何,当王子看着麻雀变凤凰的漂亮大姐姐,重新出现在眼前时,亲切的亲情与天鹅的幻想就油然而生,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茜茜。

也许,两人都在沉重的命运枷锁中,渴望着冲出没落宫庭沉闷的窒梏,自由地生活在山光水影之间。也许正是这种相似的心情,当他们重新相见时,总会不自觉地粘在一起,他们会相携着手,远离众人,在属于他们的小天地里无话不说。

即使在后来,小王子登基成了巴伐利亚国王,他依然不改对茜茜的情义,每次一见到茜茜,就会把所有人凉在一边,一味地和表姐亲近。他曾经想娶茜茜的一位超级会唱歌的姐姐为妻,结果临了却悔婚,以至终生未娶。

后人发现,那些年他写给茜茜的信远比写给未婚妻的信热烈深沉。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在一封写给茜茜的信中,深情而又绝望地写道:

我对你真挚的爱和深切仰慕,以及温馨的依附感,早在孩童时代就已深植我心,它使灰暗的人间变成天堂,只有死亡才能使我从中解脱

自由是什么?

茜茜总是在海涅的诗中寻找它虚幻的影子,而路德维希则在属于他的孤独城堡上,向着一无所有的天空追问。

喜欢登高远眺的路德维希二世,用毕生之力,在距父王旧天鹅堡不远的众山之上,建造一座直插云间的新天鹅堡,它就象一只孤鹰,高踞在远离尘世的云间。它花费了国王17年的心血、至死都没有完工,当你走进这座梦幻城堡,到处都能看到天鹅的装饰,它宛如一个童话,在世纪未荒凉的废墟上,独自诉说着它永恒的心事。

如今人们都说,不去新天鹅堡,就等于没去过德国,这话绝对不假,它也是迪斯尼动画片中——著名的梦幻城堡LOGO的原型。

然而这座奇幻的建筑,在当时却被王国里几乎所有人指责。

人们无法理解,一个国王不去打仗,不爱上朝,不传宗接代,不富国强兵,却要花费国家如此巨大的财力人力,去建造一个虚无的梦幻。只为了让他一个人躲在城堡里,做着与世隔绝的梦?

德拉克洛瓦名画《自由引导人民》

在古老王朝即将没落的黄昏,轰轰烈烈的革命此起彼伏、铁血的战争催枯拉朽,当时光之轮注满了机油,迎接20世纪宏伟的工业革命时,竟然会有一位如此英俊的国王,在深山悬崖之上造梦,这本身就是一个异类。

然而,只有茜茜理解表弟的孤独,她在写给表弟信中写道:

你是雄鹰,孤独地高翔在天际之上

我是海鸥,不倦地飞翔在你的臂弯

在历史的巨轮面前,你可以轻巧的闪开,也可以跳上车头,去抢夺方向盘。但总有人无法躲避。如果古老的王国注定了没落,为何不能选择优雅、高贵地死去。

圣桑:动物狂欢节之天鹅

路德维希二世在湖水中的墓碑

人世间有太多深沉的情感,远比爱情更动人心魄。人世间有太多的牵挂,远比爱情更断人心肠。1890年,在开往巴伐尼利首府慕尼黑的火车上。茜茜一定想起了这位多愁善感的表弟,想起了这位荒唐的国王。

四年前,就是在眼前的这座澄明如镜的施坦恩贝格湖水中,表弟不明不白地溺水而死。他先是被皇家医疗团队诊断为“神经病”,接着又被他的叔叔逼宫,软禁在施坦恩贝格湖的别墅。一个孤独的黄昏,路德维希和他的私人医生突然永远消失在湖水中。人们都说他是神经病,自己一脚滑入了才一米深的湖水中,然后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天鹅。在他死后,古老的巴伐利亚王国并入了普鲁士领导的统一德国,再没人可以阻挡时代的洪流。

1886年秋天,路德维希二世的葬礼上,茜茜已经不记得自己曾这样歇斯底里地痛快大哭。当时一位在场的记者写道:

她哭晕在国王的灵柩上,死死地不让人们搬动。当她又睁开眼睛,可以说话时,她坚决要求把国王从棺木中取出来,她说,国王根本就没有死,而是故意这样做——只为了在这个他无法忍受的人间,得到一片永远的宁静

亲爱的表弟已经不在这个人间,茜茜忠诚的首相也离她而去,丈夫早已是陌路人,青春象一只野兔,一眨眼就溜得看不见了。

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一年前儿子的葬礼上,她早已哭不出来。

失血的斜阳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顾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李斯特,旅行岁月第一册,日内瓦湖的钟声

晚年的日子,公主一直在旅行。而她的帝国早已日薄西山,据当时的财政报告。奥匈帝国一年的收入,还不够维持军队的开销。奥皇,起早摸黑地处理国事,但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就是不断地发行国债,结果是长年的恶性通货膨胀。然而,这一切茜茜已经不再关心。据晚年跟随茜茜的女官回忆,自儿子死后,公主早已没有寄托,她把所有漂亮衣服都放进了衣橱,从此只穿一身黑裙。仿佛不仅是为离开的儿子悲悼,也在为这个带走她一生的帝国服丧。

当时的欧洲,动荡不安。在欧洲版图上,随着统一德意志(普鲁士)的强势崛起,几个古老帝国早已风光不再。巴黎铁塔在赛纳河边高高的耸起,德国克虏伯大炮威名远扬,一个铁血的帝国时代开始了,小国寡民只能任人鱼肉。幸福与和平依然遥不可及,自由女神无法引导人们前进,一位绝望的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卢切尼,来到瑞士日内瓦湖畔,准备行刺在此地度假的法国奥尔良公爵。然而,不巧的是,公爵已经提前离开了。

不甘心的革命者,在报纸上寻找着新的目标。他要用那些古老贵族血,来祭奠他那微不足道的理想。

音乐剧《茜茜公主》剧照

不久这个躁动不安的年青人,就在报纸上找到了茜茜公主的名字。他冷酷地笑了!他也许想起了:奥地利当时还占据着意大利北部大片土地。

1898年9月10日的上午,瑞士日内瓦湖边,天空湛蓝,远处的山峰上还留着一线的残雪,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起伏的山峦,几只鸥鹭在透明的天空中自由地翱翔,阳光在教堂尖顶上闪烁,湖面上波澜不兴,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祥和,仿佛完全和这个动荡的时代无关。

就在湖畔的轮船码头上,茜茜公主照例穿着一袭黑裙,在两位随从的陪伴下,正等待着登上湖上的渡轮,乘船到对岸,再坐火车回维也纳。这是一次低调的旅行,在公主身边一起等待渡轮的游客,甚至没人认出公主。

然而,卢切尼认了出来。轮船即将靠岸,静静等候人群,开始向前涌动。连同公主一行,卢切尼悄悄地从后面挤过人群,突然出现在公主向前。对着公主的胸口就是一拳,已经61岁的茜茜哪里经受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倒在了凶手的怀里,人群发出惊呼。卢切尼迅速地把公主扔在地上,转身逃离了现场。

慌乱中有人把公主从地上扶了起来,在随从的搀扶下,她讲了这一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出了什么事?”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她拢了拢额前纷乱的发丝,整了整衣裙,然后坚持要继续登船。在到达船舱时,她才突然感到混身无力,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随从惊谎地叫来船长,将茜茜抬到甲板上。她的胸前,有一个暗红的血点,正在黑衣衣裙下不断地扩大。随从急了,她大叫着:谁是医生?她是奥地利的皇后,快来救救她呀!

轮船紧急掉头,迟迟赶到的医生,剪开了公主的一截胸衣,露出了泊泊流血的伤口。一把细细的锥子扎透了公主的心脏。医生试图挽救公主的生命,他划开了公主腋窝附近的血管,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腋窝的血已经凝固。

阳光在刹那间,失去了光泽。

理查.斯特劳斯,D大调双簧管协奏曲,第二乐章

其实,几年前公主就早已预见了这场可笑的暗杀。她甚至在给一位瑞士官方的信中说:这里的山川美好,然而在这美好之下却藏着百姓对皇室的仇恨。让人不解的是:虽然明知危险,公主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却固执地拒绝了保镖的随行和瑞士政府提供的保护。她只想象一个平常的人一样,被遗忘在山水之间。

她不再是让人羡慕的奥地利皇后,也不再是威风八面的匈牙利女王,她甚至不再是一个伤心的妻子,一个绝望的母亲,一个悲伤的情人,一个绝望的姐姐。她只是一只偶然划过天空的海鸥,下一站天堂。

1898年9月10日晚,远山沉默在夕阳中。日内瓦湖畔古老的西庸古堡,此时已经很难辩认。在登船前公主曾在古堡前逗留。那些深锁在高墙下的心事,再也无人诉说,无人倾听。它们散落在晚风中,接着又沉入无边的黑暗。

巴赫 :降E大调长笛奏鸣曲,第二乐章

在最后的沉默中,检尸的医生注意到,在公主的手臂上,文着一支海锚,似要拨锚起航驶向自由自在的大海。如今,她真的自由了......

当茜茜遇难的消息传回了维也纳,68岁的皇帝弗朗兹.约瑟夫痛哭失声,他先是失去了儿子,这次又失去了妻子。在与茜茜名存实亡地生活了大半辈子之后,他流着泪告诉贴身的仆人: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她!也许那一刻,他想起了45年前的一个早晨,他带着求婚的玫瑰,踏马来到因斯布鲁克庄园,一个梳着长长的辫子的小姑娘,突然骑着马从他眼前飞驶而过,象一阵从山间吹来的清风......

时光美丽,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把玫瑰交到茜茜的手中吗?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