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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12吨的巨量排泄物是如何登上世界之巅的。

 轻风的起点 2017-07-16


每年都有7万到10万名游客涌向珠穆朗玛峰的大本营,他们离开的时候会留下12吨的屎,这些屎可以灌满3万多瓶北冰洋,足够保安老王熬过一辈子看门的漫漫长夜。

像鲑鱼洄游一样,一到春秋登山季,珠穆朗玛峰的南坡山脚下就会变成一场热闹的嘉年华,色彩鲜亮的帐篷支起来,从世界各地赶来的登山者望着山巅摩拳擦掌。


第一次来这儿的法国人埃尔德迫不及待地拿出冰镐,想随便凿块冰烧水喝。在他心里,一百瓶阿尔卑斯山的依云水都比不上这里干净。


直到一个夏尔巴向导一抓住他的手说,“朋友难道你想吃屎?”

印象里一尘不染的珠穆朗玛峰现在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屎山和海拔最高的垃圾场。

就像一个畅销书作家不愿意承认自己多数的写作灵感都是坐在马桶上产生的一样,人类总是习惯性地忽略和回避排泄问题。


很少有登山者考虑过在山上应该如何解决内急需要,直到他们从夏尔巴向导手里接过一把铲子和几个集便袋。

在珠峰上只有两种上厕所的办法,要么用铲子挖个坑当临时旱厕,要么就把屎拉在袋子里,下山的时候带走。它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后者看上去更符合环保主义者的标准。


家里装了日本抽水马桶的埃尔德在走出一号营地的帐篷时还有点犹豫,直到他发现不远处的荒地里到处都是像地雷阵一样的小坑。他只有走到更远的地方脱下裤子,祈祷海拔六千米的凛冽寒风能给自己的屁股一点最后的温柔。

12吨的屎并不能滋养这片贫瘠的土壤,它们被工人们徒步运送到距离珠峰最近的山庄各里克奇普( Gorak Shep),然后倒进坑道里,让它们慢慢脱水,逐步分解,这个风化过程会持续很多年,污染着当地的水源。


但近年运送新屎的频率和重量与日俱增,当地村民开始力不从心。

攀登珠峰早就不是职业玩家的专属游戏了,来这里打卡的业余登山者让珠峰人满为患。从富二代到金融操盘手,好像没把问鼎珠峰列入To Do List的企业CEO们都没法平稳度过中年危机。


挪威的特龙·埃勒森已经在长长的队伍里等了五个半小时,他的头顶上还有一百多个行动迟缓的登山者,身后的峭壁下全是等着往上走的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跟在乐山大佛面前排队摸脚趾头的景区游客没有区别。

在通过一片岩石区的时候,埃勒森看见至少有20个人只用一根破损的绳索来固定自己,那条绳索绑在钉入冰层但已严重弯曲的雪桩上。


他回忆起在大本营里看到很多登山者连登山斧、带底钉的攀岩专用鞋都没有准备好。

“他们显然对危险缺乏认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下来。很多都是啥也不愁的富家子弟,他们只想回去以后在游艇上泡妹子的时候多一项吹牛逼的资本。”


攀登珠峰不再神圣而遥不可及,它已经变成了有钱人一种时髦的消费方式,就像是拳王争霸赛的金腰带,拿到了就能让自己在LinkedIn上的个人简历看上去更特别。

给这些业余玩家假象的除了盲目自信,就是现在珠峰上花钱就能来的一站式服务。只要支付10万美金给向导探险公司,在他们的操作下,就算不具备基本的攀登技能,也有可能实现问鼎珠峰的愿望。


“只要有钱,夏尔巴人抬也能把你抬上山顶。”


向导探险公司会把客人安排给当地的夏尔巴人,这些土著能在毫无安全设备的保护下为客人架设7000米的安全绳,他们成了在营地里教登山客做饭洗衣、甚至科学拉屎的贴身保姆。

如果在罗素·布赖斯这样的环保主义老板底下干活,他们还要背着客人丢过来的装满排泄物的屎袋子到处走。罗素·布赖斯的每一位顾客都配备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夏尔巴人,他坚持在山上减少留下人类足迹的可能性,清理掉所有的排泄物和垃圾。买单的自然是需要背着东西到处攀爬的夏尔巴人。

“为了减轻顾客的负担,我们需要背着好几十斤的行囊到处走,一旦遇到危险,我们就无路可逃。”曾经发生了一次冰崩,16个夏尔巴向导因为躲不及滑入冰川裂缝死亡。

在缺氧的状态下,很少有人清醒地认识到花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绝对的安全感。大自然对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灾害不在意你是腰缠万贯还是经验丰富。


在通往山顶的路上,登山者们最习以为常的只有两样东西,随地可见的排泄物和尸体。它们之间没什么本质区别。

尽管珠峰的总登顶成功率只有38%,每年都有人死在山上,但这些丝毫不会影响那些业余登山者来这里的决定,因为在大本营就像是一个4A级风景区的度假村,随便待待也不吃亏。


在那里,只要有钱就能过得很舒服。一些登山探险公司为了拉拢顾客,推出了不少诱人的服务,比如有五星级大厨亲自为你烹调寿司和法式大餐,搭配着香槟美酒。

唯一让人尴尬的是,因为时刻忧虑着排泄问题,没人会像在平原上一样畅吃畅饮。第二天一早,帐篷外的荒地里总能多出来一些散发着苏格兰威士忌和鹅肝酱味道的屎坨坨。


这座山脉也早就被WiFi覆盖,营地里的每个人都能打电话上网。登山者花上2500美金,就能在逗留珠峰的期间内无限上网。

对很多业余登山者来说,爬没爬到山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别人知道他们来了这儿,最好还是实时的。


在玛尼堆前,很多登山者在这里拍照留念。一堆人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手上拿着iPhone,对着镜头记录因为被风吹得僵硬而呈现出来的各类扭曲表情,然后聚在一起讨论用什么样的滤镜会在Instagram上显得更好看。


即使身在与世隔绝的世界之巅,还是很少有人从数码世界里脱离出来。

Twitter上曾经发起了一个标签是#Everstnofilter的活动,对两个登山者在没有额外氧气补给的情况下登顶珠峰进行实时播报。他们花着1分钟1美元的网络,给观众们科普如何解决上厕所问题。

埃尔德和众多登山者一样,最终没能征服这座世界最高峰,但他知道自己回归平原后有一堆期待故事的亲朋好友。他会谈起自己在第三营地上看到升起的朝阳和翻涌而上的云海,也会说到掀开第四营地之后等待他的滚烫热汤。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如同最初期待的一样,得到了一次彻底洗刷。至于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才能躲避的地雷屎坑,他讳莫如深。一切纯洁的事物都容不得污秽的掺杂。


只是夏尔巴向导的冰爪凿在屎上面的咯吱声响,偶尔还会出现在埃尔德的梦里。


但所有的问题都遗留在了山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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