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大业年间,官员王绩常常嗜酒误事,屡次被弹劾,终于被罢免还乡。所幸王家有地有粮,吃喝不愁。回乡做了小地主的王绩专心攻读了《老子》《周易》《庄子》——他的酒品之高和这三本书脱不了干系。读书之外,他四处搜罗做酒的良方苦心钻研,还理论联系实际,亲手指导仆人酿酒搞实验,酒水的酿造和品鉴技能日渐精熟。 李渊建唐后四处搜罗人才,王绩又被招入朝廷任职门下省待诏。这本是一个职位、待遇都不错的工作,可当王绩听说某太乐署史(掌管宫廷音乐)酿得一手好酒,就心痒难耐,要求去当太乐署丞。即便级别比原来的低,他也心甘情愿。为的只是每天能喝到太乐署史亲手酿的酒,顺便和对方探讨酒曲配料。可惜不久,那名太乐署史去世了,王绩听到消息时,绝望地嚎啕大哭:“老天啊,你成心不让我喝上好酒吗?既然如此,这官还有什么当头!” 伤心的忘记弃官回家,开始潜心研究太乐署史的独门绝技。又多方搜集古代的酒方酿法,历经数年终于写成《酒经》《酒谱》二书。他还在家门外为“酒祖宗”杜康建了所祠堂,并在杜康身旁塑了一尊太乐署史的泥像,每天对着他们二人一起喝酒。 和一般的酒鬼不同,一贯狂放不羁的王绩对懂酒的人始终保持着敬意。他的偶像是阮籍、陶渊明、刘伶。他仿照刘伶的《酒德颂》写下《醉乡记》,又模仿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写了篇自传《五斗先生传》。这个时期,王绩的酒学造诣和酒量酒品都达到了巅峰,“其饮至五斗不乱,人有以酒邀者,无贵贱辄往”。 而且王绩有自己的交友原则,对于那些不懂酒中乐趣的“正人君子”,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某刺史有感于王绩的名气,派人请他到府中一叙,他断然拒绝,并且对来人说:“像我这样的世外高人,怎能被一个刺史呼来喝去,刺史实在太没礼貌了!” 即便是老朋友,只要道不同,他也毫不买账。他的一位好友做了刺史,请他去讲《礼记》。这本是好意,但《礼记》内容跟王绩惯常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这让王绩很不爽。他不无调侃地回复好友:“让我一本正经地坐在大堂上嚼那些礼教糟粕,哪里比得上我找三五个酒友品尝佳酿来得痛快,您找错人了!” 除了和酒打交道,王绩这辈子其实也曾想做点大事,比如他想完成兄长未写完的《隋书》,也想在岗位上尽职尽责。但这些正经事显然抵不过他对美酒的一往情深,他常常酒碗一端,便把那些统统丢到爪哇国去了。后来,嗜酒无度的王绩预感时日无多,趁着清醒时照着陶渊明写《自祭文》的情景,提前给自己写了墓志铭,自我评价说:“不读书,自达理......” 对于世人的不解和嘲讽,王绩的回答很有庄子的意境:古代某勇士有两匹马,一匹跑得很快,结果一天到晚不得安歇,活活累死;另一匹爱乱撒欢,因此什么事没有,“终年而肥”。如果让你选择,你愿做哪匹马呢?王绩的意思显而易见。一辈子和酒打交道容易,天天酗酒也不难,能把酒喝出门道,着实不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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