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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贞卿:何为“甘温除热法”

 369蓝田书院 2017-07-22

导读:东垣思想中的“气虚发热”和“甘温除热法”是一个大难题,需要反复拿出来讨论,听取各家言论,才能更加准确地指导临床。

郭贞卿先生,近代已故著名女中医,出身于医学世家,四川百年博济生医学世家卓越的学术传承和发展人之一,一生学验俱丰,救人无数,我们一起来看看郭老是如何结合临床经验来解读东垣的吧~



甘入脾胃,温益阳气,甘温剂者,即温补脾气之剂也。


由于人以胃气为本,元气充足,须赖脾胃之气无所伤,所以,甘温法能通过对脾胃阳气的补养,对升降出入的调整,使人体元气充沛,增加抗病能力。


至于帮助消化,增进食欲等,只是上述作用结果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这些概念首先是应当明确的。



1

甘温除热法简介



甘温除热法,就是用甘温之剂去治疗发热证,这种治疗法则是构成东垣脾胃内伤学说中的一个重要内容。甘温除热法的基本精神,是扶正达邪以协调阴阳,治虚实夹杂之证,其虚为中焦阳气虚,其实为各种致热之病邪。


我认为甘温除热法的结构,一般由三个方面组成:


一、温补中气,也就是说用甘温补气;

二、调整升降出入,消除由气机、气化失常所致的病理产物;

三、祛除各种致热的病因。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


这是因为脾气(阳)不足,脾胃升降出入功能就会发生与之相应的紊乱,这样就会影响到津液和水谷的正常代谢过程和途经;


久之,还会波及到血,从而造成水、饮、痰、食、瘀等病理代谢产物潴留于体内致病,这些有形之邪壅塞可以化热,郁积更可以化热,这是气虚和发热共存的一种可能。


另一方面,中气一馁,元气不足,邪气也容易乘虚入侵,六淫侵袭,也是引起发热的原因之一。


这两种热,不论其热势高低,都是由实邪而致的热,非虚热也,如把这种热当作虚热,就容易混淆概念,无法正确地进一步推论下去。


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当气虚进而产生阴虚后,体内又会因阴虚而产生热,这种热才是虚热。


这种虚热和上述邪热都是在气虚的基础上错综产生的,故会产生虚实夹杂之热。


因此,东垣的脾胃内伤学说,其基本精神在于扶正达邪,脾胃内伤病症,并非单纯的虚证,绝大多数是虚实夹杂证。


据我在临床上的体会,东垣所说的“阴火”,大多数是指的实邪所致之热,这种热是与脾胃气(阳)虚同时出现,这种局面的产生,不论是由虚及实,还是由实及虚,在治疗上都必须共同解决。



2

用药规律



从东垣的用药规律中也可以看出这个问题,因为是实邪所致之热,所以才用黄连、黄芩、黄柏泻火,才用羌活、防风、葛根、柴胡散火。


除此以外,东垣使用甘温剂还常常与祛除气机、气化障碍的代谢产物的治法相配合运用,如利水用猪苓、茯苓、泽泻;


化湿用苍术、陈皮、木香;


理气行气用青皮、陈皮;


活血祛瘀用当归、川芎、红花、苏木;


消食积用麦芽、神曲、三棱、莪术等。


从东垣到今天,甘温除热法的各种配伍已经大大地扩展了,但无论如何扩展,都不过是从如何正确地处理气(阳)虚、热象和气机、气化障碍及其产物这三个部分而出发的。这个基础结构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东垣用药,药量小而药味多,后世对这种用药方法有褒有贬,赞者云其多而不乱,恶者谓之杂乱无章。


我几十年的临床体会到,当“脾胃之气下流”,“阴火上乘”,津液和营血又容易瘀积的时候,既要权衡升降,又要掌握补泻,已非易事,再感六淫,或伤七情,病情自然就会更加复杂。


试问,那时到底抓住哪个环节,才能够出现理论上所谓的纲举目张?所以,东垣的这种用药方法,也是从临床实践中不断摸索出来的治则。


药味多,才能处处兼顾到,药量少,才不会再伤脾胃。


临床证明,这种从实践中产生的多方兼顾的用药法,有它的客观道理,有它的使用范围,这决非杜撰标新,而是行之有效的。


因此,有在临床实践中进一步发展,完善和充实这种用药法的必要。



3

使用要点



使用甘温除热法,要想取得较好的疗效,我认为必须抓住以下几个要点:


一、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


升降运动是脾胃的主要活动,而这一活动又是全身气机升降的枢纽。


升降是相辅相成的,有时清气不升,是因为浊气不降,降浊则清升;有时浊气不降,是因为清气不升,升清则浊降。


所以,使用甘温除热法,要善于权衡升降,不要把升降看得绝对,要灵活地运用升降间相互调整的规律。


二、发热和气机障碍的产物之间,总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


痰、瘀、水、湿、食等有形之物,可以郁而化热,这种热多为低热;外邪入侵又往往与之相结合而形成痰热、瘀热、湿热等,往往又表现为高热。


我把这种情况称为外内合邪,治疗上不内外兼顾是不行的。


三、人身五脏六腑、十四经脉,三百六十五络,不可能是一热俱热,一寒俱寒,总是此寒彼热,此虚彼实,从整体上看去,就是寒热并存,虚实共见的局面。


因此,甘温除热法应根据具体的情况,与清化湿热,温化水饮,温补肾阳,滋养肝肾,疏风解表,活血化瘀等治则相配伍,这不仅在理论上合乎逻辑,而且临床实践也证明了其正确性。


四、脾喜刚燥,胃喜柔润,甘温之剂除要权衡升降外,更要注意调整其润燥。


倘病员肝肾阴亏,或胃液不足,而中气又虚馁,用药就既要忌腻滞以防更伤中阳,也要避温燥以防更耗阴液。


但这个忌和避不是绝对不用的意思,像圣愈汤中参、芪和地、芍同用,说到底,就是一个燥润得宜,刚柔相济的问题,此时,甘温濡润,最为得宜。


五、发热之疾需用甘温剂者,其诊断要点有以下几点。


面色胱白或黯;疲乏,精神萎顿,困倦,语音无力,甚者觉气息下坠;食欲不佳,或劳动后食量当增而反不欲食;脉不论浮沉、迟、数,以虚为主;大便常溏薄不成形。


不论病的症候表现得如何复杂,这些本质性的表现总是兼挟在其中,只要从中抓住它们,就可以放胆地使用甘温除热法与其他治则相互配合。



4

病案举隅



 例一 


张××,女,27岁,教师,1976年9月12日


病员从本月7日发病,腰痛厉害,心中发冷,皮肤发热,呕吐,口干,汗多,纳差,饮水即吐,卧床五天,转中医治疗。


脉沉数,舌质红,苔干黄且厚,平素面白疲乏,大便溏薄。


处方:草果10克,知母10克,乌梅10克,生姜汁1勺,厚朴10克,黄芩10克,法半夏10克,天花粉12克,麦冬12克,党参20克,黄芪15克


水煎服,一剂。


9月13日,病员呕吐、自汗均止,午后潮热,面红耳赤,发热时有汗,仍用上方加青蒿10克,鳖甲10克,水煎服,二剂。


9月15日,病员能起床活动,食欲及诸痛均好转,午后潮热减,舌苔减少,口苦,小便黄,大便溏薄。仍用上方加炒白术10克,水煎服,二剂。


9月19日,热解痛微,双手肩偶穴至合谷穴中有冷痛感,囗干,脉弦细,面色白,精神不振,舌质淡红,苔白薄滑。


此正如叶天士所说的“面色白者须要顾其阳气,湿盛则阳微也。法应清涼,然到十分之六、七,即不可过于寒涼,恐成功反弃,何以故耶?湿热一去,阳亦微也。


用《济生》归脾汤,五剂,得以恢复,返回工作单位,其体力精神均已恢复如昔。


 例二 


刘××,女,36岁。


七月盛夏,陪客游玩,出汗较多,又食油腻,归家后次日即高烧发40℃,因困倦乏力,精神萎顿,汗多口渴,面色潮红,尺肤灼热,自觉气息下坠,烦躁欲死,舌质红,苔滑微黄,日痛泻五、六次,所下秽臭如酱,服王孟英清暑益气汤,无效。


越三日邀我诊时,症状仍如上述。病员面色灰如着粉状,嗜卧懒言,脉虚大而缓,此乃暑伤元气,兼挟湿邪。用李东垣清暑益气汤加味。


党参10克,黄芪10克,苍术6克,升麻3克,泽泻9克,陈皮4.5克,白术9克,当归6克,麦冬10克,炙甘草4.5克,炒神曲6克,炒山楂6克,炒麦芽6克,生姜1片,大枣3枚,黄柏9克,青皮5克,葛根10克,五味子4.5克


水煎服,一剂。


服药后,于当日晚即趋平稳,次日来诊,已能起坐床头,原方再服二剂,遂愈。


按语:


孟英方适用于暑热偏重,胃津耗损的病员,症见肌肤灼热,舌绛咽干,汗出烦渴,食纳不佳,大便燥结,脉呈弦细而数者。


东垣方用于暑中挟湿、暑伤元气者,症见四肢无力困倦,精神萎顿,胸满气促,身热心烦,口渴多汗,大便溏色黄而脉虚者,此乃甘温除热剂也。


总之,所谓甘温除大热者,即中气(阳)不足之人,因外感六淫,或内伤七情,以及夹杂痰、饮、食、湿、瘀等有形之邪而致发热的病症,此等情况,不用甘温补其中气(阳),正气不支,则邪难退却,实乃治体顾正之法,并非甘温本身即能除大热也。


经云“甚者从之”,就是这个意思。



注:本文选摘自《郭贞卿医论医话集》,学苑出版社,2010年8月。本公众号仅用之进行学术交流,若有侵权请联系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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