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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Human Body

 公司总裁 2017-07-24

这一期,我们来聊一聊人体。

“作为女孩子,你不应该穿的太暴露。”

和往日一样,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浏览着网页上大大小小的新闻,突然看到某公交上女乘客因为被人骚扰,在试图报警时男子从背后砍了四刀,还抹了脖子,女子最后被送入ICU。这其实不是一个新话题了。说实话,除了替受害者感到担忧之外,我看了一眼行李箱里准备回国穿的衣服,默默地在转发时写下了:这大概是一个不允许吊带背心和短裙存在的时代。

在我们的成长环境中,甚至可以说长久的文化发展背景下,衣服的功能中很重要的一点:遮羞。但是不难发现,从古典主义到当代艺术,裸体在艺术作品中一直作为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出现。

如今我生活在文艺复兴的发源地,意大利。世界闻名的大卫裸体随处可见,去到领主广场,美第奇家族博物馆,学院美术馆,裸体雕塑处处都是,他们作为艺术史上的经典,树立在那里供人瞻仰和学习。从古希腊开始,人们将视线开始转向人类,不再只谈神谈宗教,Protagoras(490-420 BC)曾说:“人是丈量一切的标准。(MAN is the measure of all the things.)”这一句话也成了古希腊时期的经典。

左起依次为:Kuros(600B.C.), Efeso di Kritios (480B.C.), Discobolus (455B.C.), Riace Bronzes (440B.C.)

不难看出人类对于雕塑中人体的表现手法:线条越来越自然,形象越来越现实,动态动作越来越生动。600B.C.时期,对于人体的表现手法,介于神与真人之间,而发展到440B.C.时期,人体作为雕塑无论五官、身体、肌肉、骨骼、动作以及造型已经近乎于真人的形态。再到文艺复兴时期提倡的人文主义。人应该有独特且独立的意识,在表现人体的同时在人体和灵魂之间产生了一种关系,他们复兴了传统观念里对于人体的思考,但是又创造了一种新的形势去思考绘画,建筑,以及雕塑。

Giotto di Bondone作为文艺复兴之父,也在绘画中改进了对于人体的表达。在画面中,他增加了人物的体量以及数量,用更多的细节、褶皱肌理以及线条来展现衣服与人身体的关系,他的作品都有一些戏剧性,使得人物在画面中看来是具有情感的,作为“人”而存在。

如果说Giotto推动了画面中人物的发展,那么Masaccio对于人体的思考是从另一方面进行的,他更多的是思考画家与观者作为“人体”而存在。透视法也得以在他的绘画中完美的体现。画家应该用怎样的透视才能让观者感觉到空间感?作为观者在观看壁画的时候,什么样的视野以及内容能更好的让观者感受到画面中的气氛?他不但在画面中画出了大理石台面,还对拱廊的空间延伸做了处理,使得站在壁画前面的观者能感受到整体的气氛,仿佛画面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空间。Masaccio更多的是将画家以及观者作为人体来进行思考,人要怎么在符合视觉审美效果的基础上进行创作。

跳过百花齐放的现代艺术,因为我实在不好找出哪一种主义能最准确的代表这个时期对于人体的理解。直接跨到当代艺术中对于人体的理解,就不得不提到行为艺术在当代艺术中的重要地位。1960年后,越来越多艺术家摆脱了传统的画布画笔等其他的媒介,而直接运用身体本身和公共空间进行创作。以前总有一些离艺术圈很远的朋友问我,为什么那些行为艺术家一定要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是为了吸引眼球吗?还是说不穿衣服的艺术比较前卫?我总会试着反问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穿衣服呢?的确,公共空间内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整齐,这时赤身裸体的表演者会显得额外的吸引眼球,抛开不同的文化对于裸体的理解,在此空间里,裸体确实显得与大环境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但是让我们回归到艺术本身,艺术家本身。如果人体是唯一可以表达艺术家想法的,再多加任何一个媒介都是多余的,那么此时,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大众面前就无关穿不穿衣服要不要遮羞了,人体只是作为一种介质而存在,从而去完成作品。

小野洋子(Yoko Ono)和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是1960年后走入人们视野的女性行为艺术家,Ono在1964年的《Cut Piece》和Abramović在1974年的《Rhythm 0 》中现场都出现了相同的行为,观众用剪刀剪去了两位女性艺术家的衣服,将她们的裸体暴露在大众面前。Abramović因为难以相信现场的观众对肢体进行麻醉了的她做出的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行为而在现场就落下了眼泪,而Ono在三年后的伦敦再次表演《Cut Piece》时,台下观众席里的约翰列侬遇到了台上这个他这辈子十分重要的女人。

因为女性主义的立场,在过去的艺术史里,把女性身体作为主体的创作很大一部分是男人按照他的希望,幻想和仇恨装扮出的女性客体,而不是真正的把女性作为主体。古典时期的女性裸体雕塑也多为一些神,而非真实的女性,文艺复兴后的女性也只是作为模特而存在,她们并不被允许作为裸体绘画的创作者而存在。1971年,琳达诺克林(Linda Nochlin )在《艺术新闻》上发表文章“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这是女性主义首次在艺术史中发起的挑战。所以随着各种女性运动的发展,和女性对艺术史的介入,人们也在越来越客观的去理解艺术中的女性人体。你说这一切是美国激浪艺术浪潮也好,是后现代女性主义发展也好,关于人体在性别立场上是有所发展的。但是,同样身为女性的我,也并不是可以接受所有的以女性裸体来完成的作品,琳达诺克林也针对六七十年代的那些女性行为艺术家的表演受到的攻击与质疑进行了局限性和利弊分析,从而写了《破碎的身体》来警惕女性身体在直接呈现的过程中沦为男性欲望投射的对象。一定程度上,女性行为艺术很难被中国观众所接受。这与东方相对保守的性观念关联很大。历史角度来说,自春秋战国后中国对于性就开始掖掖藏藏,保保守守。信息全球化的今天,人们的性观念是开放了许多,身体也自由了很多。不过过度裸露的艺术表现形式不免还是会刺激到艺术看客的眼睛,捂眼睛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张开手指再瞄上两眼。瞄两眼过后,便不由得睁大双眼,赞叹一句:作品有趣哎!当然,理解作品必然要结合当时艺术家所处的政治背景。后现代西方艺术随着女权主义的兴盛,逐渐诞生了裸体主义,成为构成行为艺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种政治与艺术的结合多少也造就了西方现代开放的身体观念,成就了这极具张力的艺术表现形式。

刚巧,今年和Xihan身处欧洲不同的国家,我们却聊起了同样的话题,并且根据作品进行了较为长期的探讨。

一月,我去到了德国的一个小镇:Idar-Oberstein,第一次走进夜里的大森林,漆黑一片。我和Xihan都深深的被这种黑暗的力量所震慑,并深深的感受到了大自然带来的未知的恐惧感。我们接近森林入口时被这种黑暗而且压抑的气氛吓到吸口冷气,互相对视一眼,打开头顶的探照灯。在那浓雾下,头顶那强烈的光束依然没有改善我们对周围环境极度的未知感,我们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条路出来。

在零下一度的森里的雪地里,我进行了第一次对自己身体认知的自我感受过程。能去大森林做一场感知自我的行为艺术一直是我的心愿。所以那一次夜晚的Idar-Oberstein是我的第一次尝试。虽然天气十分寒冷,整个过程我十分兴奋可是最终我还是失去了自身的热量,但是这种体验不可多得,看不清周围环境,我必须在黑暗和寒冷中集中全部精力努力去感知在这种大环境中自己的存在。

那一次的过程十分不易,也因为对于大自然带来的恐惧,和对自身身体存在的不足,我留下了一丝遗憾,但是整个过程对于我来说是十分珍贵的。

回到佛罗伦萨后,三月,我用一种颇有仪式感的方式自己剪掉了自己的长发。本着对女性长发的传统观念,以前的我一直认为长发及腰是我保持女性特征的一个重要因素。但是这次我用一种仪式感的方式对头发进行了告别,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它们真的是多余的。不再需要为了留长发而留长发,不再有去建立女性特征从而达到某种审美的思想。我不需要再去用披肩的长发遮挡自己不太满意的脸型,或是略显臃肿的手臂,我已经开始尝试去接受自己生来具有的身体特质。

带着对自己身体的重新理解与认知,七月,我去到了瑞典哥德堡,森林的地址定在Delsjön。我再一次进行了对自身的自我感知。在我完成作品的几天里,一贯阴雨天的哥德堡却意外的阳光明媚,这实现了我对于森林与光影的要求。

很多时候的我们都在某一个瞬间迷失在了这个信息时代所建立的一切里。我摘下手表,脱下鞋子,放下手机,在大自然所形成的大环境里,感受着光,风,植物,泥土,岩石与我之间的关系。到底什么是回归自然?不是你站在大自然的环境里就是回归了自然,而是你在大自然的一切里,忘记了周围的自然环境,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那种回归,是我一直在追求的。我希望感知自己身体的存在,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忘记这种存在。

Xihan 在Idar-Oberstein已经快一年了,这座无比安静的小城为艺术家带来了无数的灵感与专注。她在这一年间专注于身体摄影与绘画。身体是作品的主体,通过光与影表达,传递动势的能量。

先来说说她生活的地方。Idar-Oberstein是一个极安静的小镇。没有大城市的喧嚣,有的只是森林和各种小动物的环绕。在这种背景下,她的心境也十分安静,缓慢。慢到一定境界便开始思考人生,开始浅浅地研究中国哲学。每日写写书法,读读经书,在成仙的路上越走越远。

在这种缓慢的环境下,诞生了她的第一组摄影作品。

身体在移动时传递了很大的能量,一部分传达给自己,一部分传达给世界。脐下三指的“气海”便是这巨大能量的源泉。她试图通过摄影的手法,用身体来表现“气”的视觉呈现。

这“气海”也是传说中的丹田。有时候会想,人身体的动势真的是靠大脑神经来支配的吗?科学方法论下的医学真的能对人体了解得足够具体吗?沉淀了几千年的中国哲学或是医学从未有过“神经”这个概念,却又将人体以阴阳之道解释得抽象而具体。从中国古学中她了解到,人体的动势大多是在靠气来支配,丹田就是那个身体的发动机。

中国哲学总是抽象得玄玄乎乎,这理论无法具体地证明又找不到支点将它推翻。这模模糊糊的感觉强烈激发了她的兴趣点。具象的世界常常让她失去对世界的好奇,看不清楚的世界反而会给人一种探索的动力。

这组作品中,她将一个圆形感光器固定在丹田的位置上,四根线装感光器连至四肢(不包括头部),让模特跟随自己的意愿舞动身体,用相机记录下他的情绪。Xihan将人体抽象化,将人的情感都融入在作品中,观者理解到什么便是什么,没有具体的作品描述。这作品虽然无法用具体的文字来描述,但是你可以感受到。

第三组摄影作品元素更加纯粹,即是身体与光。她有时候将摄影师定义为一个建造情感世界的工程师,把光与影的互动呈现在一个固定的画面中。为了让人身体上可以有光出现,采用LED小灯泡一个一个粘在人体上。虽然取下灯泡的疼痛让模特恨了Xihan一段时间,不过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打开电源只能够照亮身体的一小部分,不过却极好地保留了身体的“影”。当身体在移动时,这移动的光就很好地保留在底片中了。

拍摄模特的过程中,Xihan选定一系列情绪性很强的声音作品作为模特的情绪激发,唤起身体的自然记忆。在身体的移动过程中,“光”很有效地记录了模特情绪的灵魂,用这种土法造光作出了这视觉化的呈现,来表现身体的记忆。

Xihan和我处于两个阶段的尝试,我试图摆脱对于身体的固有认知,在西方的环境里重新感知自己。而她把身体作为一个客体或是一种工具,将身体运动进行视觉化表现来探索其间的能量。我们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来了解人体,一个是从观察、审视以及感受自己出发,一个是从另一个身体出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审视以及探索。无论是前几期提及到的Bill Viola或者是Maria Abramović,亦或是2015年我第一次在上海的龙美术馆《15个房间》展览中看到的John Jonas的《镜面检查》,这些作品都有相似的艺术表现形式,表演者通过审视自己的身体进行艺术表达;或是像Xihan一样,去上人体绘画课以及了解人体解剖学的知识,阅读相关文献来客观的以客体来看待人体。

我们两人都是学习首饰设计出身,并且都在这个领域继续学习中,很大程度上,首饰是一个要和人体产生关系并且相互作用的物质,所以我们都不由自主的根据自己的想法去探索人体,人体运动相关的知识,尽自己的可能去探索去尝试。关于当代首饰功能性,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去诠释的方式。就像过去六十年的时尚界,在性感路线风尚的西方国家,Yohji Yamamoto却要为保护女性身体不过多的暴露在男性视野中而进行创作,在巴黎争得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总有人对身体的表达存在着不一样的表现手法。我近些年开始思考,让一个具有概念性的当代首饰同时具有很强的佩戴性是一个挺难的限定,同时也是具有挑战性的限定。所以我们开始注意人体在创作中的重要性。同时,通过对自身的认知可以帮助探索自己的艺术语言,因为你了解自己的时候可以更好的了解自己的作品。

虽然我们还做不到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公共空间内,也许永远也不会去做这样一件事情,但是对于如何更好的接受西方人对于天然主义(即裸体主义)的推崇,我们学会了尊重自己的身体,尊重他人的身体,以及尊重对于环境的态度。在去过了裸体海滩,看到了城市草坪上裸体晒日光浴的人们,和我身边来自世界各地的天然派女性,就不得不让我又回想起开篇所提到的公共场所的那些对于女性身体及其不尊重的行为,除了学会保护自己,我们能做的还有什么?

千百年来,人们不断的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使人类对于人身体的尊重一步一步发展到了今天,人类学会作为“人”,欣赏人体这样一个神奇的结构所带来的美感。以下提供了几个有关人体的展览以及相关内容,希望可以让我们更好的去了解人类的身体,学会尊重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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