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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春刀:崇祯与魏忠贤——忧患天子之初政|文史宴

 四月的猴H 2017-07-24

 《绣春刀》中的信王朱由检是个阴险的政治家,他利用陆文昭、郭真谋害自己的兄长,以图即位,又屈身伏从魏忠贤以麻痹政敌,他即位之后,迅速将知情人等一网打净,斩草除根,这位天子,就是明朝的末代皇帝,明思宗——崇祯。

孔尚任在《桃花扇》中,借剧中人左良玉之口对于这位末代帝王几句评论:“

十七年忧国如病,换不来天应祖应,换不来亲兵救兵,白练无情,送君王性命 ”

这位少年天子在历史上是什么样的人?他除掉魏忠贤的真实过程又是如何?下面就由此展开,一一解说一下。

天启七年八月

十七年忧患天子始

朱由检的父亲明光宗是皇祖父明神宗所厌的太子,母亲又是太子所薄的婢妾,幼年并不幸福。五岁时,其母刘氏得罪,被其父下令杖杀,朱由检交由庶母西李抚养。数年后西李生了女儿,照管不过来,改由另一庶母东李抚养至成人。于1622年被哥哥朱由校册封为信王。

明朝体制中藩王是被做为皇位的竞争者看待,成年后的藩王要立刻离京去自己的封地,以免留在京城成为皇位的威胁,由于朱由检被封王之时只有12岁,加之其兄天启帝比较喜欢他,不肯让他离开自己去封地,又因为天启帝一直没有子嗣,需要有近亲留在身边以备不测,所以信王一直留在京师没有离开。

明熹宗于天启七年(1627年)八月死后,由于没有子嗣,他受遗命于同月丁巳日继承皇位,时年十六岁。第二年改年号为“崇祯”。

朱由检初入内廷之夜,身边没有随从,内苑的守卫都是魏忠贤的人,他内心十分恐慌,可是表现的却非常冷静,当宫内侍奉上糕点时,他问是否可以将食物分赐给宿卫,内待回禀,陛下已是天子,臣属唯命是听而已。于是朱由检命侍卫们分食糕点,自己则和他们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待卫们都非常感动,朱由检也渐渐放下心来。

崇祯帝的母亲,宫里称作刘嫔。朱由检做了皇帝,命画师照一老宫女所述,制做了刘嫔的像。像画成,在隆重仪仗导引下,由正阳门经大明门,穿承天门过端门,迎往皇宫。崇祯帝在午门前,跪迎已故母亲的画像。崇祯帝见到母亲画像,往事回忆,思绪万千,悲痛欲绝,泪如泉涌:“

“帝雨泣,六宫皆泣。””

(《明史·后妃传》卷一百十四)

朱由检迎进母亲画像,悬挂在宫中。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幼年丧母对他的伤害至深。

绣春刀中的崇祯

天启帝龙驭上宾,给祟祯帝留下了一个动荡不安的朝局,还有一个尾大不掉的阉人。

此魏公非彼魏公

  厂臣本是天子奴

绣春刀中的魏忠贤

天启七年时的魏忠贤正处于权力的顶点,他职位是东厂提督,司礼监秉笔,天启六年,熹宗朱由校又加封他为上公,上公者,春秋中所言是太傅太师太保封出加一命,故称上公九命,此时始有九千岁五百岁之称。

魏忠贤不甚识字,但忆记力很强,口才很好,言辞时而谄媚,时而犀利,长于随机应变,八面玲珑,此时,经过六年的党争,东林党已被彻底整垮,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六人,牵连进熊廷弼案中,投进监狱,拷打至死。广宁溃败之后,魏党又杀熊廷弼,将他的亲家御史吴裕中杖打至死,又将尚书李宗延、张问达,侍郎公鼐等五十余人撤职逐出,朝中东林之类为之一空。

魏忠贤党徒众多,羽翼甚丰,阉官除王体乾等人外,还有李朝庆、王朝辅、孙进、王国泰、梁栋等三十余人,做左右拥护。外廷文臣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主谋议,称为“五虎”;武臣则有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主杀戮,称为“五彪”。还有吏部尚书周应秋、太仆寺少卿曹钦程等人,称为“十狗”。又有“十孩儿”、“四十孙”等名号。

朝堂之外,地方官员将魏忠贤与孔子并论,兴建生祠,每建一祠,多者用数十万,少者也要数万。生祠飨祀,按王公规格。祠内供像,以沉香木雕刻,外部镀金,工艺精细,眼耳口鼻及手足都可转动,有如生人。外则衣服奇丽,内则以金玉珠宝为肺为肠,发髻上有一空穴,不断更换四时香花。明人对权势者的奉承阿谀,至此而极。

魏忠贤生祠造像

魏忠贤看似权势暄天,有篡逆之能,九千岁五百岁之称,毫无人臣之礼,其实他的强大的表相流于浮夸,跟历史上的权臣相比,他这个魏公一无开府之权,二无虎符在握,说到底只是皇帝的家奴。

他的头衔林林总总,骇人听闻,其实只有司礼监秉笔,和东厂提督是干货。

明朝废丞相之设,以内阁大学士辅助天子处理朝政,内阁中的首辅大学士称阁老,转呈于内阁的奏折称题本,首辅在阅罢各部呈上的题本之后,会用一张小纸条粘于题本,签上处理意见,这称为“票拟”,又称“蓝批”。

票拟过的题本会由内阁转呈皇帝,皇帝以朱批在票拟上勾圈,就算是同意了内阁的意见,然而皇帝一般仅批示重要的几本,其余的题本会送去司礼监,由司礼监秉笔太监代批。批完红的题本就会照发六部,等同于圣意。

如果司礼监秉笔太监与内阁首辅的关系密切,二人联合起来,确实可以达到操弄朝政的目的,可是先决条件是皇帝默许。

皇帝将票拟之权交给内阁,将批红之权交于司礼监,目的是让他们相互牵制,自己则始终驾驭全局,如果双方有人怀有僭越之意,一旦被皇帝洞察,一首旨意递出,瞬间就能叫其粉身碎骨。

魏忠贤另一个实权职位是东厂提督,这个名头比司礼监秉笔还要响亮,他得势之时,内阁大学士大学士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在起草圣旨时,必用“朕与厂臣”为口吻,将皇帝与东厂提督并列,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东厂又是个什么机构?

东厂西厂和锦衣卫

缇骑鹰犬布九门

绣春刀中的锦衣卫

锦衣卫和东厂,西厂,经常在各种影视作品中同时出现,而且和宦官纠缠不清,其实三者的历史,统属,职能有所不同。

锦衣卫最早为朱元璋所设,前身是“拱卫司”,后改称“亲军都尉府”,统辖仪鸾司,掌管皇帝仪仗和侍卫。洪武十五年(1382年),裁撤亲军都尉府与仪鸾司,改置锦衣卫。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

锦衣卫是世界上最早的特务机关,全权听命于皇帝,独立于三法司(大理寺,刑部,御使台)之外,依明太祖所设计,开始可能只是一个临时机构,只为了监控开国之初的那些功高盖主的勋臣。

洪武二十年(1387年)朱元璋觉得常设锦衣卫这种法外的特务机关确实不太合适,于是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

朱棣在靖难之役中用武力非法推翻了建文帝政权,在南京自行登基,改元永乐,是为明成祖永乐皇帝。有明一代对永乐政权的合法性异议纷起。一方面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时出现,另一方面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对新政权并不十分支持。而朱棣亦对朝廷大臣多不信任。

朱棣为了监察百官,先是恢复了锦衣卫制度,,并由北镇抚司专门处理诏狱。同时又觉得宫外的锦衣卫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于是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在朱棣起兵的过程中,一些宦官和和尚出过很大力(如著名的郑和、道衍),所以在他心目中,还是觉得宦官比较可靠。

永乐十八年(1420年)十二月,明成祖朱棣一反太祖不许重用宦官的禁令,决定内待为主导,设立一个“东缉事厂”即东厂。

东厂的首领称为东厂掌印太监也称厂公或督主,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第二号人物。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东厂的职能是“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职能上和锦衣卫有类同之处,但是锦衣卫的首领称为指挥使(或指挥同知、指挥佥事),一般由皇帝的亲信武将担任,很少由太监担任。属于外臣。

而东厂首领是宦官,即内臣。总之东厂与锦衣卫一方是内臣,一方是外臣,皇帝有意让他们互相牵制,相互监督,有点像美国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的关系。

有意思的是东厂入内摆设有大幅岳飞画像,提醒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

较之锦衣卫,东厂不仅在机构及人员配置上更加精干合理,而且在侦缉行动上制订了相当严密的制度。

每月初一东厂都要集中布置当月的侦缉工作,厂役在东厂内抽签决定所负责的地盘。东厂厂役的工作种类都有特殊的名称。例如监视朝中各部官员会审大狱及锦衣卫拷讯罪犯者名为“听记”,在各处地方官府访缉者名为“坐记”,还有某位官员有何举措,或某城门捕得要犯,胥吏记录上报东厂者名为“打事件”。

由于东厂的最高执事人员是皇帝身边的内待,东厂的权势很快就超过了锦衣卫,锦衣卫向皇帝报告要具疏上奏,东厂可口头直达;皇帝还赋予东厂督主以监督锦衣卫人员的权力。东厂和锦衣卫的关系,逐渐由平级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在宦官权倾朝野的年代,锦衣卫指挥使见了东厂厂主甚至要下跪叩头。

明宪宗成化年间成立了一个新的内廷机构——西缉事厂。其势力甚至超过了老前辈东厂,但因为过于骄横跋扈,屡兴大狱,弄得举朝上下人心惶惶,仅成立5个月后就被撤销,明宪宗在位时又恢复西厂。明武宗继位后,大太监刘瑾掌权,宦官势力再度兴起,西厂复开,刘瑾倒台,武宗才下令撤销西厂。西厂作为一个临时产品,就这样在历史上永远地消失了。

锦衣卫,西厂,东厂,是明朝皇权绕过体制实现直接统治的工具,其权力毫无限制,其手段极其残酷,兴盛之时,发生过种种悚然听闻的案件——“

京城四人于密室夜饮,一人酒酣耳热,大骂魏忠贤,其余三人不敢出声。骂者话音未了,突有隶役数人冲入,捉四人面见魏忠贤,魏下令将骂人者当场剥皮,另三人赏钱放回。生还者吓得魂飞魄散,险成疯疾。”

《明史·刑法志》

上至朝堂,下至平民,对于由锦衣卫或内侍把持的特务机关,痛恨之极,却又敢怒不敢言。“

民间偶语,或触忠贤,辄被擒僇,甚至剥皮、刲舌,所杀不可胜数,道路以目””

《明史.魏忠贤传》

东西二厂和锦衣卫虽然权势极大,手段恐怖,不过三者其根本还是依服于皇权的机构,皇权默许的情况下,这三者的首脑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如果皇帝圣心有变,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它们分崩瓦解。

魏忠贤称九千五百岁,又封上公,看似跟皇帝差不多了,却又能如何?孰不知武宗时期掌控西厂的大太监刘瑾被民间称为“立皇帝”,然而武宗要惩办他时,只是写了一道手谕递于宫门之外,刘瑾立刻被牵于西市,处以磔刑。

太监的权力是皇权的延伸,再大的太监有再大的权柄,也是皇帝的家奴,家奴对百官和平民们可以横行无忌,却怎么可能和主子做对呢?

天启七年 十二月冬

没啥悬念的结局

绣春刀剧照

天启七年(1627)八月,天启帝因为在太液池中坠水,得了肺炎,病至大渐时,便召五弟信王朱由检入卧室,说:“来,吾弟当为尧舜。”八月十一日,天启驾崩于驾崩于乾清宫。信王朱由检随即(八月二十四日)登基。

初登帝位的崇祯对于厂臣魏忠贤还是十分忌惮,九月初一,魏忠贤提出辞去东厂提督这一实权职位时,崇祯还假意挽留,温言抚慰。而在十月初,他却勒令阉党中的要员兵部尚书崔程秀辞职。这一举动是少年天子施放出的第一个信号。

于是,许多官员闻风而动,攻击的矛头也开始直指魏忠贤。十月二十六日,嘉兴贡生钱嘉征上疏,公开声讨魏忠贤的“十大罪状”——“并帝、蔑后、弄兵、无君、克剥、无圣、滥爵、滥冒武功、建生祠、通关节。”崇祯帝把魏忠贤召入内廷,让内官把奏书读给他听。

魏忠贤惊惧不已,连连谢罪,而面前的皇帝却不置可否,似乎在玩味这位老奴的表情。

此时的崇祯不再是信王,他已经完全适应了皇帝这个位置,要以主人的心态整治这个权势熏天的刁奴了!

魏忠贤只好托病不朝,并上疏辞去爵位、诰券、田宅。崇祯则全部批准,此时朝中大臣皆知阉党土崩在即,争上弹章,列数魏忠贤的罪状。崇祯先是拖了一段时间,见时机已到,就下旨洋洋洒洒的痛批魏忠贤:“

“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恩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魏忠贤毫无反抗之力,得到贬配凤阳的旨意后就匆匆起程,或许是习惯使然,他出发之时,居然广携禁旅,前呼后拥的随从有一千人之多,他平日豢养的私家武士,身佩兵器,押着四十辆大车,蜂涌而动,朱长祚在《玉镜新谭》中提到这一情节时说,魏忠贤给人的印象是,“意气扬扬,雄心未已”。

崇祯由是大怒,立刻给兵部下旨,命锦衣卫将魏忠贤逮捕,所有随从一律拘押,押回京师再行治罪。

魏忠贤一行经由良乡、涿州、新城、任丘、河间、献县,在十一月初六抵达阜城县南关,在旅馆中过夜。这时他已经得到消息:皇帝派来逮捕他的官兵很快到来。他自知必死,唯恐落得酷刑,在半夜时分,悬梁自尽。

绣春刀剧照

据说一位白姓秀材就住在魏忠贤的隔壁,得知魏忠贤将临大难,便当场唱了一首《挂枝儿》给他听:“

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凤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 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闹嚷嚷,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冷,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清初史家计六奇在《明季北略》中记录了这首《挂枝儿》,他是颇为相信这个传说是真实的,并且写下了这样的评语:“

“时白某在外厢唱彻五更,形其昔时豪势,今日凄凉,言言讥刺。忠贤闻之,益凄闷,遂与李朝钦缢死。””

 崇祯听说魏忠贤死了,恨犹未消,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将客氏鞭死于浣衣局。魏良卿、侯国兴、客光先等都被处死,并暴尸街头。首脑即毙,所谓魏氏阉党也四散分崩。

崇祯帝处置魏忠贤雷厉风行,也未株连大狱,表现了他的政治能力,不过究其实质,只是主人处置了一个家奴,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行动,不过由于魏忠贤积怨太深,一时间朝中人人额手加庆,海内之民也咸与称快,对于少年英睿的天子,所有人都寄于莫大的希望,仿佛大明王朝即将勃然中兴。

夏允彝《幸存录》评论:“

“烈皇帝不动声色,逐元凶,处奸党,旁无一人之助,而神明自运。””

文秉《烈皇小识》也有类似的观点:““

肘腋巨奸,不动声色,潜移默夺,非天纵英武,何以有此!””

然而世事难料,数年间,东厂缇骑忽尔重布九门,锦衣直指忽尔又专擅杀人,阉宦之祸,阴魂又来,圣心之中猜忌重重,积习之下,边帅廷臣或冤于诏狱,或传首于九边,直至流寇蜂起,建奴北来,十七年匆匆,明王朝分崩瓦解,这其中的原故,绝不是借《绣春刀》一部电影,或区区几篇文章可以解说的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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