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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襄公(9---15)

 天高云淡zcg 2017-07-26
 

定公九年

  【经】九年春王正月。夏四月戊申,郑伯虿卒。得宝玉、大弓。六月,葬郑献公。秋,齐侯、卫侯次于五氏。秦伯卒。冬,葬秦哀公。

  【传】九年春,宋公使乐大心盟于晋,且逆乐祁之尸。辞,伪有疾。乃使向巢如晋盟,且逆子梁之尸。子明谓桐门右师出,曰:「吾犹衰絰,而子击钟,何也?」右师曰:「丧不在此故也。」既而告人曰:「己衰絰而生子,余何故舍钟?」子明闻之,怒,言于公曰:「右师将不利戴氏,不肯适晋,将作乱也。不然无疾。」乃逐桐门右师。

  郑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谓子然:「于是不忠。苟有可以加于国家者,弃其邪可也。《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子然无以劝能矣。」

  夏,阳虎归宝玉、大弓。书曰「得」,器用也。凡获器用曰得,得用焉曰获。

  六月,伐阳关。阳虎使焚莱门。师惊,犯之而出,奔齐,请师以伐鲁,曰:「三加必取之。」齐侯将许之。鲍文子谏曰:「臣尝为隶于施氏矣,鲁未可取也。上下犹和,众庶犹睦,能事大国,而无天灾,若之何取之?阳虎欲勤齐师也,齐师罢,大臣必多死亡,己于是乎奋其诈谋。夫阳虎有宠于季氏,而将杀季孙,以不利鲁国,而求容焉。亲富不亲仁,君焉用之?君富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疾,而君又收之,无乃害乎!」齐侯执阳虎,将东之。阳虎愿东,乃囚诸西鄙。尽借邑人之车,锲其轴,麻约而归之。载葱灵,寝于其中而逃。追而得之,囚于齐。又以葱灵逃,奔晋,适赵氏。仲尼曰:「赵氏其世有乱乎!」

  秋,齐侯伐晋夷仪。敝无存之父将室之,辞,以与其弟,曰:「此役也不死,反,必娶于高、国。」先登,求自门出,死于溜下。东郭书让登,犁弥从之,曰:「子让而左,我让而右,使登者绝而后下。」书左,弥先下。书与王猛息。猛曰:「我先登。」书敛甲,曰:「曩者之难,今又难焉!」猛笑曰:「吾从子如骖之靳。」

  晋车千乘在中牟。卫侯将如五氏,卜过之,龟焦。卫侯曰:「可也。卫车当其半,寡人当其半,敌矣。」乃过中牟。中牟人欲伐之,卫褚师圃亡在中牟,曰:「卫虽小,其君在焉,未可胜也。齐师克城而骄,其帅又贱,遇,必败之。不如从齐。」乃伐齐师,败之。齐侯致禚、媚、杏于卫。齐侯赏犁弥,犁弥辞,曰:「有先登者,臣从之,皙帻而衣狸制。」公使视东郭书,曰:「乃夫子也,吾贶子。」公赏东郭书,辞,曰:「彼,宾旅也。」乃赏犁弥。

  齐师之在夷仪也,齐侯谓夷仪人曰:「得敝无存者,以五家免。」乃得其尸。公三襚之。与之犀轩与直盖,而先归之。坐引者,以师哭之,亲推之三。

【译文】

  九年春季,宋景公派乐大心到晋国结盟,并且迎接乐祁的灵柩。乐大心推辞,假装有病,于是就派向巢去到晋国结盟,并且迎接乐祁的灵柩。子明要乐大心出国迎接,说:“我还穿着丧服,而您却敲钟作乐,这是为什么?”乐大心说:“这是因为丧事不在这里。”不久以后告诉别人说:“自己穿着丧服却生了孩子,我为什么不敲钟?”子明听到了,发怒,对宋景公说:“乐大心将要不利于宋国。他不肯去晋国,是要准备发动叛乱。不是这样,为什么没病装病?”于是就驱逐了乐大心。

  郑国的驷歂杀了邓析,而又用邓析制订的《竹刑》。君子认为驷歂在这件事情上不忠。如果有人对国家有利,就可以不指责他的邪恶。《静女》这三章诗,是采取它的彤管。《竿旄》的‘用什么来劝告他’,是采取它的忠诚。所以采用了一个人的主张,就不责罚这个人。《诗》说:“甘棠树高大而枝叶茂密,不要剪除,不要砍伐,召伯曾在这里听讼执法。’想念这个人,尚且爱护这棵树,何况用了他的主张,而不顾念这个人呢?驷歂没有办法勉励贤能的人。”

  夏季,阳虎送回宝玉、大弓,《春秋》记载说“得”,因为它们是器物用具。凡是获得器物用具叫做“得”,用器物来获得生物,叫做“获”。

  六月,进攻阳关,阳虎派人焚烧了莱门。鲁军惊恐,阳虎突围而逃亡到齐国,请求出兵去进攻鲁国,说:“进攻三次,一定能占取鲁国。”齐景公准备答应他。鲍文子劝谏说:“下臣曾经在施氏那里做过家臣,鲁国是不能占取的。上下协调,百姓和睦,能够事奉大国而没有天灾,怎么能占取它?阳虎想要劳动齐军,齐军困疲,大臣一定死亡很多,他自己就在这里施展阴谋。阳虎受到季氏的宠信,而准备杀死季氏,以不利于鲁国而讨好别人。喜欢富有而不喜欢仁爱,君主哪里用得着他?君王比季氏富有,而比鲁国强大,这就是阳虎所要颠覆的。鲁国免除了他的祸害,而君王又收容他,恐怕也是祸害吧!”齐景公逮捕了阳虎,准备把他囚禁在东部边境。阳虎假装愿意到东部去,齐侯就把他囚禁在西部边境。阳虎把当地的车子全都借来,用刀子在车轴上刻得很深,缠上麻然后归还。阳虎在车上装上衣物,躺在里边逃走。齐国人追上去抓住了他,囚禁在齐国都城。他又一次躺在装衣物的车子里逃走,逃亡到宋国,又逃到晋国,归顺赵氏。孔子说:“赵氏恐怕世世代代会有祸乱了吧!”

  秋季,齐景公发兵攻打晋国的夷仪。敝无存的父亲准备为他娶妻,他推辞,给了他兄弟,说:“这一回,如果不死,回来,一定要娶高氏、国氏的女子。”抢先登上夷仪的城墙,又想从城门冲出去,死在城门的门檐下。东郭书抢先登上城墙,犁弥跟着他,说:“您抢着上去向左边,我抢着上去向右边,让登上城墙的人都来了再下去。”东郭书上城往左,犁弥先下了城。战斗结束,东郭书和犁弥一起休息,犁弥说:“我先登上城墙。”东郭书收拾一下皮甲,说:“上一次使我为难,现在还要使我为难!”犁弥笑着说:“我跟着您,好像骖马跟着服马走一样,哪能抢先?”

  晋国的战车一千辆在中牟,卫灵公准备去五氏,占卜经过中牟如何,龟甲烤焦了,卫灵公说:“行了,卫国的战车相当于他们的一半,寡人也相当于他们一半,这就相等了。”于是就经过中牟。中牟人想要攻打他们,卫国的褚师圃逃亡到中牟,说:“卫国虽然小,他们的国君在那里,是不能战胜的。齐军攻下城邑就骄傲,他们的元帅又地位低贱,两军相遇,一定可以打败他们,不如向齐军挑战。”于是就进攻齐军,打败了他们。齐景公把禚地、媚地、杏地送给卫灵公。

  齐景公赏赐犁弥,犁弥辞谢,说:“有先登城墙的人,下臣跟着他,他戴着白色头巾,而披着猪皮斗篷”齐景公让他看看是不是东郭书,他说:“正是那一位先生,我把赏赐让给您。”齐景公赏赐东郭书,东郭书辞谢,说:“他是客卿。”于是就赏赐犁弥。

  齐国军队在夷仪的时候,齐景公对夷仪人说:“得到敝无存的人,赏赐五户,免除劳役。”于是就找到了他的尸体。齐景公三次为尸体穿衣服,给他犀牛皮装饰的高贵车子和长柄伞作为殉葬品,而且先把尸体送回去。齐景公让拉车的人跪着行走,全军吊哭他,景公亲自推车三次。

 

定公十年

  【经】十年春王三月,乃齐平。夏,公会齐侯于夹谷。公至自夹谷。晋赵鞅帅师围卫。齐人来归郓、欢、龟阴田。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秋,叔孙州仇、仲孙何忌帅师围郈。宋乐大心出奔曹。宋公子地出奔陈。冬,齐侯、卫侯、郑游速会于安甫。叔孙州仇如齐。宋公之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陈。

  【传】十年春,及齐平。

  夏,公会齐侯于祝其,实夹谷。孔丘相。犁弥言于齐侯曰:「孔丘知礼而无勇,若使莱人以兵劫鲁侯,必得志焉。」齐侯从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两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乱之,非齐君所以命诸侯也。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逼好。于神为不祥,于德为愆义,于人为失礼,君必不然。」齐侯闻之,遽辟之。

  将盟,齐人加于载书曰:「齐师出竟,而不以甲车三百乘从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兹无还揖对曰:「而不反我汶阳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齐侯将享公,孔丘谓梁丘据曰:「齐、鲁之故,吾子何不闻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执事也。且牺象不出门,嘉乐不野合。飨而既具,是弃礼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弃礼,名恶,子盍图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

  齐人来归郓、欢、龟阴之田。

  晋赵鞅围卫,报夷仪也。

  初,卫侯伐邯郸午于寒氏,城其西北而守之,宵熸。及晋围卫,午以徒七十人门于卫西门,杀人于门中,曰:「请报寒氏之役。」涉佗曰:「夫子则勇矣,然我往,必不敢启门。」亦以徒七十人,旦门焉,步左右,皆至而立,如植。日中不启门,乃退。反役,晋人讨卫之叛故,曰:「由涉佗、成何。」于是执涉佗以求成于卫。卫人不许,晋人遂杀涉佗。成何奔燕。君子曰:「此之谓弃礼,必不钧。《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涉佗亦遄矣哉!」

  初,叔孙成子欲立武叔,公若藐固谏曰:「不可。」成子立之而卒。公南使贼射之,不能杀。公南为马正,使公若为郈宰。武叔既定,使郈马正侯犯杀公若,不能。其圉人曰:「吾以剑过朝,公若必曰:『谁也剑也?』吾称子以告,必观之。吾伪固,而授之末,则可杀也。」使如之,公若曰:「尔欲吴王我乎?」遂杀公若。侯犯以郈叛,武叔懿子围郈,弗克。

  秋,二子及齐师复围郈,弗克。叔孙谓郈工师驷赤曰:「郈非唯叔孙氏之忧,社稷之患也。将若之何?」对曰:「臣之业,在《扬水》卒章之四言矣。」叔孙稽首。驷赤谓侯犯曰:「居齐、鲁之际,而无事,必不可矣。子盍求事于齐以临民?不然,将叛。」侯犯从之。齐使至,驷赤与郈人为之宣言于郈中曰:「侯犯将以郈易于齐,齐人将迁郈民。」众凶惧。驷赤谓侯犯曰:「众言异矣。子不如易于齐,与其死也。犹是郈也,而得纾焉,何必此?齐人欲以此逼鲁,必倍与子地。且盍多舍甲于子之门,以备不虞?」侯犯曰:「诺。」乃多舍甲焉。侯犯请易于齐,齐有司观郈,将至。驷赤使周走呼曰:「齐师至矣!」郈人大骇,介侯犯之门甲,以围侯犯。驷赤将射之。侯犯止之,曰:「谋免我。」侯犯请行,许之。驷赤先如宿,侯犯殿。每出一门,郈人闭之。及郭门,止之,曰:「子以叔孙氏之甲出,有司若诛之,群臣惧死。」驷赤曰:「叔孙氏之甲有物,吾未敢以出。」犯谓驷赤曰:「子止而与之数。」驷赤止,而纳鲁人。侯犯奔齐,齐人乃致郈。

  宋公子地嬖蘧富猎,十一分其室,而以其五与之。公子地有白马四。公嬖向魋,魋欲之,公取而朱其尾鬣以与之。地怒,使其徒扶魋而夺之。魋惧,将走。公闭门而泣之,目尽肿。母弟辰曰:「子分室以与猎也,而独卑魋,亦有颇焉。子为君礼,不过出竟,君必止子。」公子地奔陈,公弗止。辰为之请,弗听。辰曰:「是我迋吾兄也。吾以国人出,君谁与处?」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出奔陈。

  武叔聘于齐,齐侯享之,曰:「子叔孙!若使郈在君之他竟,寡人何知焉?属与敝邑际,故敢助君忧之。」对曰:「非寡君之望也。所以事君,封疆社稷是以。敢以家隶勤君之执事?夫不令之臣,天下之所恶也。君岂以为寡君赐?」

【译文】

  十年春季,鲁国和齐国讲和。

  夏季,鲁定公在祝其会见齐景公,祝其也就是夹谷。孔丘相礼。犁弥对齐景公说:“孔丘懂得礼而缺乏勇,如果派莱地人用武力劫持鲁侯,一定可以如愿以偿。”齐景公听从了。孔丘领着定公退出,说:“士兵拿起武器攻上去!两国的国君会见友好,而边远的东夷俘虏用武力来捣乱,这不是齐君所以对待诸侯的态度,边远不能图谋中原,东夷不能搅乱华人,俘虏不能侵犯盟会,武力不能逼迫友好,这些对于神明来说是大不吉祥的,对于德行来说是丧失道义的,对于人们来说是丢弃礼仪,君王必定不会这样做。”齐景公听了以后,很快就让莱地人避开。

  将要盟誓,齐国人在盟书上加上一句话说:“如果齐军出境,而鲁国不派三百辆甲车跟随我们的话,有盟誓为证!”孔丘让兹无还作揖回答说:“你们不归还我们汶阳的土田,让我们用来供应齐国的需要,也有盟誓为证!”

  齐景公准备设享礼招待定公。孔丘对梁丘据说:“齐国、鲁国旧有的典礼,您为什么没有听说过呢?事情已经完成了,而又设享礼,这是麻烦了执事。而且牺尊、象尊不出国门,钟磐不在野外合奏。设享礼而全部具备这些东西,这是不合礼仪的。如果不具备,那就像秕子稗子一样轻微而不郑重。像秕子稗子一样的礼节,这是君王的耻辱。不合礼仪,就名声不好,您何不考虑一下呢!享礼,是用来宣扬德行的。不能宣扬,不如不用。”于是终于没有设享礼。

  齐国人前来归还郓地、讙地、龟阳的土地。

  晋国的赵鞅包围卫国,这是为了报复夷仪那次战役。

  当初,卫侯在寒氏进攻邯郸午,攻破城的西北角而派兵据守。到晚上邯郸午的军队溃散,等到晋国包围卫国,邯郸午带了七十个徒兵进攻卫国西门,在城门里杀了人,说:“用这来报复寒氏那次战役。”涉佗说:“这个人算得是勇敢了,然而我前去,他们一定不敢开门。”也带领士兵七十人,早晨攻打城门,走向城门左右两边,全部站定,像树木一样不动。到中午不开城门,这才退回去。

  回兵以后,晋国人责问卫国背叛的原因,卫国人说:“由于涉佗、成何。”晋国人因此逮捕了涉佗,以此向卫国要求讲和。卫国人不答应,晋国人就杀了涉佗。成何逃亡到燕国。君子说:“这叫做不讲礼仪,两个人的罪过必然轻重不同,《诗》说:‘做人而不讲礼仪,为什么不快点死?’涉佗死得也算很快了。”

  当初,叔孙成子想要立武叔做继承人,公若藐坚决劝谏说:“不行。”成子还是立了武叔然后死去。公南派坏人用箭暗射公若,没有成功。公南做马正,就让公若做郈地宰臣。武叔在大局已定之后,派郈地的马正侯犯谋杀公若,没有能办到。侯犯的管马人说:“我拿着剑经过朝廷,公若一定会问这剑是谁的。我告诉他是您的,公若一定要细看这剑,我假装不懂礼节而把剑尖递给他,就可以杀死他了。”侯犯就派他照办。公若说:“你要把我当吴王吗?”管马人就杀死了公若。侯犯带领郈地人叛变,武叔包围郈地,没有攻下。

  秋季,武叔、公南两个人和齐军再次包围郈地,也没有攻下。武叔对郈地的工匠官驷赤说:“郈地不仅是叔孙氏的忧虑,而且是国家的祸患,将要怎么办?”驷赤说:“下臣的事情在《扬之水》这首诗最后一章的四个字上了。”叔孙向他叩头。驷赤就对侯犯说:“处在齐国、鲁国之间而不事奉哪一国,必定是不行的。您何不请求事奉齐国以统治百姓?不这样,他们将会叛变的。”侯犯听从了他的话。齐国的使者来到,驷赤和郈地人在郈地宣布说:“侯犯准备把郈地和齐国交换,齐国人准备迁走郈地的百姓。”大家都很害怕。驷赤对侯犯说:“大家的意见和您不同,您不如把郈地和齐国人交换。所得到的等于这块郈地,而且可以缓和后患,为什么非死抱着这里不放?齐国人想借此逼迫鲁国,必然加倍给您土地。而且何不多准备一些皮甲,放在门里以防意外?”侯犯说:“对。”于是就多准备些皮甲放在门里。侯犯请求在齐国换一块土地,齐国的官员要求视察郈地。将要到达,驷赤派人遍绕全城喊着说:“齐国的军队到了!”郈地人十分害怕,穿上侯犯准备好的皮甲来包围侯犯。驷赤要射这些人,侯犯阻止他,说:“想办法让我免除祸难。”侯犯请求出走,大家答应了。驷赤先去宿地,侯犯走在最后。每出一道门,郈地人就关上这道门。到了外城门,大家拦住侯犯说:“您带着叔孙氏的皮甲出去,官员们如果因此而要治罪,臣下们害怕被杀。”驷赤说:“叔孙氏的皮甲有标记,我没有敢带出去。”侯犯对驷赤说:“您留下来同他们数数。”驷赤留下,而接纳了鲁国人。侯犯逃亡到齐国。齐国人就把郈地送还给鲁国。

  宋国的公子地宠信蘧富猎,把家产分成十一份,给了蘧富猎五份。公子地有四匹白马,宋公宠信向魋,向魋想要这四匹马。宋景公把马牵来,在马尾、马鬣上涂上红颜色给向魋。公子地生气,派手下人打了向魋一顿并且夺回马匹。向魋害怕,准备逃走,宋景公关上门对向魋哭泣,眼睛都哭肿了。宋景公的同母兄弟辰对公子地说:“您把家产分给猎,而惟独看不起魋,这也是不公平的。您平日对国君有礼,至多不过出国,国君必挽留您。”公子地逃亡陈国,宋景公没有挽留他。公子辰为他请求,宋景公不听。公子辰说:“这是我欺骗了我哥哥。我领着国内的人们出国,国君和谁处在一起?”冬季,宋景公同母兄弟辰和仲佗、石彄逃亡到陈国。

  武叔到齐国聘问,齐景公设享礼招待他,说:“子叔孙!如果郈地在君王其他的边境上,寡人知道什么呢?这里刚好和敝邑交界,所以敢帮助您分担忧愁。”武叔回答说:“这不是寡君的愿望。我们所以事奉君王,是为了国家疆土的安全,岂敢为了家臣而劳驾君王的执事?不好的臣下,是天下所共同讨厌的,君王难道用这来作为对寡君的赏赐?”

 

定公十一年

  【经】十有一年春,宋公之弟辰及仲佗、石彄、公子地自陈入于萧以叛。夏四月。秋,宋乐大心自曹入于萧。冬,及郑平。叔还如郑莅盟。

  【传】十一年春,宋公母弟辰暨仲佗、石彄、公子地入于萧以叛。秋,乐大心从之,大为宋患,宠向魋故也。

  冬,及郑平,始叛晋也。

【译文】

  十一年春季,宋景公的同母兄弟辰和仲佗、石彄、公子地进入萧地而叛变。秋季,乐大心跟着叛变,大大地成为宋国的祸患,这是由于宠信向魋的缘故。

  冬季,鲁国和郑国讲和,鲁国开始背叛晋国。

 

定公十二年

  【经】十有二年春,薛伯定卒。夏,葬薛襄公。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卫公孟彄帅师伐曹。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秋,大雩。冬十月癸亥,公会齐侯盟于黄。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公至自黄。十有二月,公围成。公至自侯成。

  【传】十二年夏,卫公孟彄伐曹,克郊。还,滑罗殿。未出,不退于列。其御曰:「殿而在列,其为无勇乎?」罗曰:「与其素厉,宁为无勇。」

  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于是叔孙氏堕郈。季氏将堕费,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公与三子入于季氏之宫,登武子之台。费人攻之,弗克。入及公侧。仲尼命申句须、乐颀下,伐之,费人北。国人追之,败诸姑蔑。二子奔齐,遂堕费。将堕成,公敛处父谓孟孙:「堕成,齐人必至于北门。且成,孟氏之保障也,无成,是无孟氏也。子伪不知,我将不堕。」

  冬十二月,公围成,弗克。

【译文】

  十二年夏季,卫国的公孟彄领兵攻打曹国,攻下郊地。军队回国,滑罗走在最后。没有离开曹国,滑罗并不从队伍里退到最后。他的御者说:“殿后而待在队列里,恐怕是缺乏勇气吧!”滑罗说:“与其空有勇猛之名,宁可让人说我没有勇气。”

  仲由做季氏的家臣之长,准备毁掉三都,因此叔孙氏毁掉了郈邑。季氏准备毁掉费邑,公山不狃、叔孙辄率领费邑人袭击鲁国国都。鲁定公和季孙等三个人躲进季氏的宫室,登上武子之台。费邑人进攻,没有攻下。费邑人已经攻到了定公的附近。孔子命令申句须、乐颀下台反击,费邑人战败。国内的人们追上去,在姑蔑打败了他们。公山不狃、叔孙辄逃亡齐国,于是就毁掉了费邑。

  将要毁掉成邑,公敛处父对孟孙说:“毁掉成邑,齐国人必定可以直抵国境北门。而且成邑是孟氏的保障,没有成邑,这就是没有孟氏。您假装不知道,我不准备毁掉。”

  冬季,十二月,定公领兵包围成邑,没有攻下。

 

定公十三年

  【经】十有三年春,齐侯、卫侯次于垂葭。夏,筑蛇渊囿。大蒐于比蒲。卫公孟彄帅师伐曹。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冬,晋荀寅、士吉射入于朝歌以叛。晋赵鞅归于晋。薛弑其君比。

  【传】十三年春,齐侯、卫侯次于垂葭,实狊阜氏。使师伐晋,将济河。诸大夫皆曰:「不可。」邴意兹曰:「可。锐师伐河内,传必数日而后及绛。绛不三月,不能出河,则我既济水矣。」乃伐河内。齐侯皆敛诸大夫之轩,唯邴意兹乘轩。齐侯欲与卫侯乘,与之宴,而驾乘广,载甲焉。使告曰:「晋师至矣!」齐侯曰:「比君之驾也,寡人请摄。」乃介而与之乘,驱之。或告曰:「无晋师。」乃止。

  晋赵鞅谓邯郸午曰:「归我卫贡五百家,吾舍诸晋阳。」午许诺。归,告其父兄,父兄皆曰:「不可。卫是以为邯郸,而置诸晋阳,绝卫之道也。不如侵齐而谋之。」乃如之,而归之于晋阳。赵孟怒,召午,而囚诸晋阳。使其从者说剑而入,涉宾不可。乃使告邯郸人曰:「吾私有讨于午也,二三子唯所欲立。」遂杀午。赵稷、涉宾以邯郸叛。夏六月,上军司马籍秦围邯郸。邯郸午,荀寅之甥也;荀寅,范吉射之姻也,而相与睦。故不与围邯郸,将作乱。董安于闻之,告赵孟,曰:「先备诸?」赵孟曰:「晋国有命,始祸者死,为后可也。」安于曰:「与其害于民,宁我独死,请以我说。」赵孟不可。秋七月,范氏、中行氏伐赵氏之宫,赵鞅奔晋阳。晋人围之。范皋夷无宠于范吉射,而欲为乱于范氏。梁婴父嬖于知文子,文子欲以为卿。韩简子与中行文子相恶,魏襄子亦与范昭子相恶。故五子谋,将逐荀寅而以梁婴父代之,逐范吉射而以范皋夷代之。荀跞言于晋侯曰:「君命大臣,始祸者死,载书在河。今三臣始祸,而独逐鞅,刑已不钧矣。请皆逐之。」

  冬十一月,荀跞、韩不信、魏曼多奉公以伐范氏、中行氏,弗克。二子将伐公,齐高强曰:「三折肱知为良医。唯伐君为不可,民弗与也。我以伐君在此矣。三家未睦,可尽克也。克之,君将谁与?若先伐君,是使睦也。」弗听,遂伐公。国人助公,二子败,从而伐之。丁未,荀寅、士吉射奔朝歌。

  韩、魏以赵氏为请。十二月辛未,赵鞅入于绛,盟于公宫。

  初,卫公叔文子朝而请享灵公。退,见史鳅而告之。史鳅曰:「子必祸矣。子富而君贪,其及子乎!」文子曰:「然。吾不先告子,是吾罪也。君既许我矣,其若之何?」史鳅曰:「无害。子臣,可以免。富而能臣,必免于难,上下同之。戍也骄,其亡乎。富而不骄者鲜,吾唯子之见。骄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戍必与焉。」及文子卒,卫侯始恶于公叔戍,以其富也。公叔戍又将去夫人之党,夫人诉之曰:「戍将为乱。」

【译文】

  十三年春季,齐景公、卫灵公住在垂葭,垂葭就是郹氏。派军队进攻晋国,将要渡过黄河,大夫们都说不行,邴意兹说:“可以,用精兵攻打河内,传车一定需要几天才能到达绛邑。绛邑兵马不到三个月不能到达黄河,到那时我军已经回兵渡河了。”于是就进攻河内。

  齐景公把大夫们的车子都收起来,只有邴意兹可以坐车。齐景公想和卫灵公同坐一辆车,跟他一起饮宴而命令乘广套车,载上甲兵。派人报告说:“晋军到了!”齐景公说:“等到君王的车子套好,寡人就代您的御者驾车。”于是就披甲和卫灵公一起登年,驱车向前。有人报告说:“没有晋军。”这才把车停下。

  晋国的赵鞅对邯郸午说:“把卫国进贡的五百家还给我,我要把他们安置到晋阳去。”邯郸午答应了。回去告诉他的父老兄长。父老兄长都说:“不行。卫国是用这五百家来帮助邯郸午的,要安置在晋阳,这就是断绝和卫国的友好之路。不如用侵袭齐国的办法来解决。”于是就照着父兄的说法办,然后把五百家迁到晋阳。赵鞅发怒,把邯郸午找来,囚禁在晋阳。赵鞅让邯郸午的随从解除佩剑再进来,涉宾不同意。赵鞅就派人告诉邯郸人说:“我私人对午进行惩罚,您几位可以按自己的愿望立继承人。”就杀了邯郸午。赵稷、涉宾领着邯郸人叛变。夏季,六月,上军司马籍秦包围邯郸。邯郸午,是荀寅的外甥;荀寅,是范吉射女婿的父亲,彼此和睦,所以不参与包围邯郸,准备发动叛乱。董安于听到了消息,报告赵鞅说:“先作好准备吗?”赵鞅说:“晋国有一条法令,开始发动祸乱的人处死。我们后发制人就行了。”董安于说:“与其危害百姓,宁可我一个人去死。请用我作为解释。”赵鞅不答应。秋季七月,范氏、中行氏进攻赵氏的宫室,赵鞅逃亡到晋阳,晋国人包围晋阳。

  范皋夷不受范吉射的宠信,想要在范氏族中发动叛乱。梁婴父受到知文子的宠信,知文子想让他做卿。韩简子和荀寅互相不和,魏襄子也和范吉射互相不和,所以五个人策划,准备驱逐荀寅而用梁婴父代替他,驱逐范吉射而用范皋夷代替他。荀跞对晋定公说:“君王命令大臣,开始发动祸乱的人处死,盟书沉在黄河里。现在三个大臣开始发动祸乱,而唯独驱逐赵鞅,处罚已经不公正了。请把他们都驱逐。”

  冬季,十一月,荀跞、韩不信、魏曼多事奉晋定公而攻打范氏、中行氏,没有攻下。这两个人准备进攻晋定公。齐国的高强说:“久病成良医。唯有攻打国君是不行的。百姓是不赞成的。我正是因为攻打国君才待在这里了啊。三家不和睦,可以全部战胜他们。战胜他们,国君还去倚靠谁?如果先攻打国君,这是促使他们和睦。”两个人不听,于是就攻打晋定公。国内的人们帮助晋定公,两个人战败,三家跟着就去攻打他们。

  十八日,荀寅、范吉射逃亡朝歌,韩氏、魏氏替赵氏请求。十二月十二日,赵鞅进入绛邑,在公宫盟誓。

  当初,卫国的公孙文子上朝请求设享礼招待卫灵公。退朝,见到史?告诉了他。史?说:“您必然招来祸患了!您富有而国君贪婪,祸患恐怕要到您身上吧!”文子说:“是这样。我没有先告诉您,这是我的罪过。国君已经答应我了,怎么办?”史?说:“没有关系。您谨守臣道,可以免祸。富有而能谨守臣道,一定能免于祸难。无论尊卑都适用这一原则的。戌骄傲,恐怕要逃亡吧!富有而不骄傲的人很少,我只见到您一个。骄傲而不逃亡的人,我还没有见过。戌必定要成为其中一个的。”等到公叔文子死了,卫灵公才开始讨厌公叔戌,因为他富有。公叔戌又准备去掉夫人的党羽,夫人向卫灵公控告说:“戌将要发动叛乱。”

 

定公十四年

  【经】十有四年春,卫公叔戍来奔。卫赵阳出奔宋。二月辛巳,楚公子结、陈公孙佗人帅师灭顿,以顿子牂归。夏,卫北宫结来奔。五月,于越败吴于檇李。吴子光卒。公会齐侯、卫侯于牵。公至自会。秋,齐侯、宋公会于洮。天王使石尚来归脤。卫世子蒯瞶出奔宋。卫公孟彄出奔郑。宋公之弟辰自萧来奔。大蒐于比蒲。邾子来会公。城莒父及霄。

  【传】十四年春,卫侯逐公叔戍与其党,故赵阳奔宋,戍来奔。

  梁婴父恶董安于,谓知文子曰:「不杀安于,使终为政于赵氏,赵氏必得晋国。盍以其先发难也,讨于赵氏?」文子使告于赵孟曰:「范、中行氏虽信为乱,安于则发之,是安于与谋乱也。晋国有命,始祸者死。二子既伏其罪矣,敢以告。」赵孟患之。安于曰:「我死而晋国宁,赵氏定,将焉用生?人谁不死,吾死莫矣。」乃缢而死。赵孟尸诸市,而告于知氏曰:「主命戮罪人,安于既伏其罪矣,敢以告。」知伯从赵孟盟,而后赵氏定,祀安于于庙。

  顿子牂欲事晋,背楚而绝陈好。二月,楚灭顿。

  夏,卫北宫结来奔,公叔戍之故也。

  吴伐越。越子句践御之,陈于檇李。句践患吴之整也,使死士再禽焉,不动。使罪人三行,属剑于颈,而辞曰:「二君有治,臣奸旗鼓,不敏于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归死。」遂自刭也。师属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败之。灵姑浮以戈击阖庐,阖庐伤将指,取其一屦。还,卒于陉,去檇李七里。夫差使人立于庭,苟出入,必谓己曰:「夫差!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则对曰:「唯,不敢忘!」三年,乃报越。

  晋人围朝歌,公会齐侯、卫侯于脾、上梁之间,谋救范、中行氏。析成鲋、小王桃甲率狄师以袭晋,战于绛中,不克而还。士鲋奔周,小王桃甲入于朝歌。秋,齐侯、宋公会于洮,范氏故也。

  卫侯为夫人南子召宋朝,会于洮。大子蒯聩献盂于齐,过宋野。野人歌之曰:「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大子羞之,谓戏阳速曰:「从我而朝少君,少君见我,我顾,乃杀之。」速曰:「诺。」乃朝夫人。夫人见大子,大子三顾,速不进。夫人见其色,啼而走,曰:「蒯聩将杀余。」公执其手以登台。大子奔宋,尽逐其党。故公孟彄出奔郑,自郑奔齐。

  大子告人曰:「戏阳速祸余。」戏阳速告人曰:「大子则祸余。大子无道,使余杀其母。余不许,将戕于余;若杀夫人,将以余说。余是故许而弗为,以纾余死。谚曰:『民保于信。』吾以信义也。」

  冬十二月,晋人败范、中行氏之师于潞,获籍秦、高强。又败郑师及范氏之师于百泉。

【译文】

  十四年春季,卫灵公驱逐公叔戌和他的党羽,所以赵阳逃亡宋国,戌逃亡来到鲁国。

  梁婴父讨厌董安于,对知文子说:“不杀死安于,让他始终在赵氏那里主持一切,赵氏一定能得到晋国,何不因为他先发动祸难而去责备赵氏?”知文子派人告诉赵鞅说:“范氏、中行氏虽然确实发动了叛乱,但这是安于挑起的,是安于共同作乱。晋国有命令,开始发动祸乱的人处死。范氏、中行氏已经伏罪了,谨此奉告。”赵孟担心这件事。董安于说:“我死了而晋国安宁,赵氏安定,哪里用得着活下去?人谁不死?我死得晚了。”于是就上吊死了。赵鞅把他暴尸在市上而告诉知氏说:“您命令杀罪人安于,他已经伏罪了。谨此奉告。”知伯和赵鞅结盟,然后赵氏得以安定。赵氏把安于陪祀在宗庙里。

  顿子牂想要事奉晋国,背叛楚国而断绝和陈国的友好关系。二月,楚国灭亡了顿国。

  夏季,卫国的北宫结逃亡到鲁国来,这是由于公叔戌的缘故。

  吴国进攻越国,越王勾践发兵抵御吴军,在檇李摆开阵势。勾践担心吴军军阵严整,派敢死队再冲锋擒捉吴军,吴军阵势不动。勾践派罪犯排成三行,把剑架在脖子上而致辞说:“两国国君出兵交战,下臣触犯军令,在君王的队列之前显示出无能,不敢逃避刑罚,谨自首而死。”于是都自刎而死。吴军都注意地看着,越王乘机下令进攻,大败吴军。灵姑浮用戈击刺吴王阖庐,阖庐的脚趾受伤,灵姑浮得到吴王的一只鞋。阖庐退兵,死在陉地,距离檇李七里地。夫差派人站在院子里,只要自己出去进来,都一定要对自己说:“夫差!你忘记越王杀了你父亲吗?”夫差自己就回答说:“是。不敢忘记!”到第三年就向越国报了仇。

  晋国人包围朝歌,鲁定公在脾地和上梁之间会见齐景公、卫灵公,谋划救援范氏、中行氏。析成鲋、小王桃甲率领狄军袭击晋国,在绛地作战,没有攻下而回来。析成鲋逃亡到成周,小王桃甲进入朝歌。秋季,齐景公、宋景公在洮地会见,这是为了营救范氏的缘故。

  卫灵公为了夫人南子召见宋朝。在洮地会见。太子蒯聩把盂地献给齐国,路过宋国野外。野外的人唱歌说:“已经满足了你们的母猪,何不归还我们那漂亮的公猪?”太子感到羞耻,对戏阳速说:“跟着我去朝见夫人,夫人接见我,我一回头看你,你就杀死她。”戏阳速说:“是。”于是就去朝见夫人。夫人接见太子,太子回头看了三次,戏阳速不肯向前。夫人看到了太子的脸色,号哭着逃走,说:“蒯聩将要杀死我。”卫灵公拉着她的手登上高台。太子逃亡到宋国,卫灵公把太子的党羽都赶走,所以公孟彄逃亡到郑国,从郑国逃亡到齐国。

  太子告诉别人说:“戏阳速嫁祸于我。”戏阳速告诉别人说:“太子才是嫁祸于我哩,太子无道,派我杀死他的母亲。我不答应。他就会杀死我。如果我杀死了夫人,他就会把罪过推到我身上以解脱自己。我所以答应而不去做,以此暂免一死。俗话说:‘百姓用信用保全自己。’我是用道义来作为信用的。”

  冬季,十二月,晋国人在潞地打败范氏、中行氏的军队,俘虏了籍秦、高强。又在百泉打败了郑国和范氏的军队。

 
 

定公十五年

  【经】十有五年春王正月,邾子来朝。鼷鼠食郊牛,牛死,改卜牛。二月辛丑,楚子灭胡,以胡子豹归。夏五辛亥,郊。壬申,公薨于高寝。郑罕达帅师伐宋。齐侯、卫侯次于渠蒢。邾子来奔丧。秋七月壬申,姒氏卒。八月庚辰朔,日有食之。九月,滕子来会葬。丁巳,葬我君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昊,乃克葬。辛巳,葬定姒。冬,城漆。

  【传】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高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吴之入楚也,胡子尽俘楚邑之近胡者。楚既定,胡子豹又不事楚,曰:「存亡有命,事楚何为?多取费焉。」二月,楚灭胡。

  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

  郑罕达败宋师于老丘。

  齐侯、卫侯次于蘧挐,谋救宋也。

  秋七月壬申,姒氏卒。不称夫人,不赴,且不祔也。

  葬定公。雨,不克襄事,礼也。

  葬定姒。不称小君,不成丧也。

  冬,城漆。书,不时告也。

【译文】

  十五年春季,邾隐公前来鲁国朝见。子贡观礼。邾子把玉高高地举起,他的脸仰着。鲁定公谦卑地接受了玉,他的脸向下。子贡说:“用礼来看待这件事,两位国君都快要死亡了。礼,是死生存亡的主体,一举一动或左或右,以及揖让、进退、俯仰,就从这里来选取它。朝会、祭礼、丧事、征战,也从这里来观察它。现在在正月互相朝见,而都不合法度,两位国君的心里已经不存在礼了。朝会不符合礼仪,哪里能够长久?高和仰,这是骄傲。低和俯,这是衰颓。骄傲接近动乱,衰颓接近疾病。君王是国家的主人,恐怕会先死去吧!”

  吴国进攻楚国的时候,胡子把楚国城邑靠近胡国的百姓全部俘虏。楚国安定以后,胡子豹又不事奉楚国,说:“国家的存亡由于天命,事奉楚国干什么?只不过多花费一点而已。”二月,楚国灭亡胡国。

  夏季,五月二十二日,鲁定公死。孔丘说:“赐不幸而说中了,这件事使他成为多嘴的人了。”

  郑国的罕达在老丘打败宋军。

  齐景公、卫灵公住在蘧挐。这是为了谋划救援宋国。

  秋季,七月二十三日,鲁定公夫人姒氏死了。《春秋》不称她为夫人,这是因为没有发讣告,而且也没有陪祀祖姑之庙。

  安葬鲁定公。下雨,没有能办完事情,这是符合礼的。

  安葬定姒。《春秋》不称她为小君,这是因为没有按夫人的葬礼来安葬。

  冬季,在漆地筑城,《春秋》所以记载这件事,是由于没有按时祭告祖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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