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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西周的灭亡》读后(微博文字整理)

 东夷人士99999 2017-07-26
《西周的灭亡》读后(微博文字整理)

书看完了。坦率说,老闷读此书,一开始是怀疑,然后半信半疑,到慢慢接受,而后又丛生疑问,最后把接受的也欲一一抖落而后快。一些想法,愿意与大家探讨!欢迎拍砖!

此书立论的关键,在于几个族群地望的建立:一,周,二,严允,三,申,四,曾,五,犬戎,六,秦。作者承认岐、丰镐、雒邑皆可称周,然而在论证严允入侵路径时,却默认丰镐即宗周。这样,如果所引金文默认之周在岐,则出口在岐周之东的泾河河谷就不可能是西来严允之通路!

作者认同严允非游牧民族而是兼营畜牧的农业民族,没错,作者也通过金文证据明白无误地说明了严允之战法非骑兵而是与诸夏一样的车战,可是,在潜意识里,作者却认定严允之聚居地必在关中平原之外。真的如此吗?

一个显然的困难是,即便泾河河谷是天然的地理通路,战车也不易通行。作者认为,严允聚居之大原在今之宁夏固原,靠近泾河源头。此处沿泾河向东,开始的路很难行走,之后一大段河谷尽管相对开阔,仍非战车所易行,后一段从旬邑往淳化去,又有难行的上坡山路,战车几乎无法通过,更别说一次上百辆兵车!

老闷故此提出一个设想:严允即便不在关中平原聚居,他们也至少在关中平原有重要据点,此据点或许在关中平原西部、陇山之东的的汧河流域!

李峰先生确定严允入侵路径的重要依据是多友鼎。多友鼎提及的第一个地名是京师。李先生参考《诗 大雅公刘》,把京师定在彬县北边的高塬上,并解释道,京本义是高。然而,京师是一个先秦成词,在《左传》中皆指代天下之首邑,在时代更早的《诗》中亦是如此。

《曹风 下泉》中,京师等同于周京、京周;《大雅民劳》中,京师等同于中国,与四方、四国相对,非常清楚。《公刘》一诗中,京师或许指豳,但公刘子庆节国于豳是先周早期的事情,在古公迁岐、文丰、武镐、成周之后,安能以京师之大名指代十几、二十世前祖先一度偏安之小邑?

多友鼎提到的第二个地名是旬。李先生认为,参考《汉书地理志》,把旬确定在今旬邑一带证据充分,可他也提到,铭有栒邑之名的尸臣鼎出土于周原。其实,史籍之中,名旬之邑更常见于河东,而多友鼎之旬一定不在河东。依多友鼎,漆近旬,二者距离在一日脚程之内,于是,我们也可以通过确定漆来确定旬。

关于漆,李先生参照了唐代的《元和郡县图志》。依此志,李先生找到了漆水的位置,再凭《汉书地理志》漆在漆水之西之记载,最终得出漆在彬县的结论。这个证据链太过松散。其实,《说文》有云,漆水,出右扶风杜陵岐山,东入渭,一曰入洛。在老闷看来,如果把漆定在周原以东今武功镇一带,更为合理。

多友鼎提及的第四个地名是龚。李先生认为,龚即《诗经皇矣》里“密人不恭,侵阮徂共”的共,有可能,但共的具体所在,李先生却采信了朱熹的观点,认为它在今泾川。《汉书地理志》都被屡证不可信,搞经学的朱熹我们能信?如果老闷说,此龚或许即陇,是不是也可信呢?

从密所在的今甘肃灵台沿达溪河河谷西行,容易到达今陇县、千阳、凤翔一带塬上,而此三县古来均有名陇之地。而阮,谙熟古音韵的人士是容易联想到汧河之汧及关山之关的。

小结下,如果把京师看作岐周,多友鼎所记载的故事我们还可以这样解读:严允自西而来,在岐周烧杀劫掠,接着又攻伐岐周东边的旬,多友自丰镐帅师西去迎敌,与严允遭遇于旬附近的漆,双方激战,多友大胜,严允败绩,西逃,多友追击,在陇又有斩获,直到世、杨冢一带才结束追击,为解救岐周之难立下战功!

这样,整个故事发生的地点基本都在关中平原之内。论及严允的聚居地,李先生引用了不讯簋铭文(严允广伐西俞/王令我羞追于西),又引用了《竹书》夷王世记载(虢公帅师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获马千匹),认为二俞一地,有道理。然而,在接下来论证俞在何处时,李先生思路陷入混乱。

李先生知道,在今千阳之北有一个俞山,却仅仅因为虢公在俞泉获马千匹而认为俞泉之地当近北边而不太可能在关中,谬也!从古到今,汧河流域都是最好的马场,虢公获马于俞反而是俞在千阳之力证。

李先生不认可千阳的俞山,找来了另外一个俞。他引用岑仲勉旧说,认为西俞或即《穆天子传》中“隃之关隥”的“隃”。《穆天子传》卷一云,癸未这天,穆王尚在“滹沱之阳”,而后“北征”,而后“休”,癸未之后第十一天的甲午日,他“西征,乃绝隃之关隥”。其实,此“隃”即“句注”,今雁门关是也。

上古诸夏语中,句或即山,如句漏、句渎、句蘆、句馀、句嵊,句后之字为山名。句注之注,上古音正与俞字全同。李先生提出,除六盘山的山坡外,再无任何地方适合“隃之关隥”这个称谓。然而,六盘山不在滹沱河的北方,也不是一个能让先秦古人从今之山西北部出发后在十一天内到达的地方。岑说不可能成立。

至此,老闷认为,严允在关中有大本营,位置在今千阳至陇县一带。严允既然在关中,李峰先生论证的核心内容—— 泾河河谷是严允侵周的通路—— 便不成立。老闷剩下的问题,是要搞清申、曾、犬戎、秦四个族群与西周覆灭的关系。首先,李峰先生在附录中有立论,云犬戎即严允,老闷认同!

《国语》论及幽王之难,用西戎,不用犬戎,可见西戎即犬戎。在《诗 小雅出车》中,严允、西戎互为替代,可见严允即西戎。申在哪里?出土金器铭文可证,南阳之申又名南申,而幽王世申候之申在《竹书》及《清华简系年》中皆名曰西申。李峰先生断言,两申的地理方位是以镐京为参照物的。

其实,南申、西申也是可以互为参照物的。为了说明西申必在镐京之西,李先生的论证有点勉强。如果镐京之东的关中平原上有一个申,我们把它称作西申,有何不可?接下来,李先生在《山海经》中找出一个申首之山,说它的含义是申水源头之山,不论此“申首”有否“由首”误抄之可能,把首解为源头,就不通。

《清华简系年》说,平王走西申,幽王起师,围平王于西申,申人弗畀,曾人乃将西戎以攻幽王。可见,召来西戎的是曾人;当曾人、西戎自西而来时,幽王在申。《国语郑语》说,若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可见,曾人、西戎先伐周而后伐幽王,而幽王死于周(无论岐周、丰镐)以东郦山脚下的戏。

一个可能性不能不考虑,即幽王死于西申,或者说,西申位于郦山!《史记秦本纪》中,申侯言于孝王曰,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妻,生中潏,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可见,郦山乃是姜姓申吕的祖居地。这个地区(丰镐以东、成周以西、河渭以南、丹淅以北)到了春秋时期仍活跃着各色姜姓族群。

也许,这是一个盛产美女的地区。从周王室到西戎,到戎夏莫辨的秦人,到晋文侯、郑武公,哪一个不把申侯当舅家?李峰先生把这个地区定在泾河上游的平凉,大大的不合理!李先生还猜测,申吕的吕在今灵台。然而,在老闷看来,申吕一贯并称,难以割裂。

《国语 周语》说,有夏虽衰,杞、鄫犹在,申吕虽衰,齐、许犹在。这个申吕与有夏对应,二字中间不必有顿号。《国语郑语》说,缯与西戎方将德申,申吕方强,其隩爱太子亦必可知也。这里,申、吕中间也不该有顿号,因为,从未听说过有一个吕国参与了讨伐幽王的行动。东周时期,沦为楚邑的南申亦称申吕。

《左传成公七年》曰,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学者们曾争论过战国文本中的四岳是四人还是一人,其实,四岳不是一人,不是四人,而是一群人。《国语周语》云,祚四岳国,命以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

显然,最初只有一个四岳之国,其男子称吕,女子称姜。《国语》所谓申吕,无非是申,一群以雷电为图腾、居于郦山脚下的四岳族后裔。据说,西申还出产凤鸟。他们,或许才是华夏核心地区的原始居民,非自北来,非自西来。来自泾河流域不是他们,而是殷商时代的周人。

剩下曾、秦待定。老闷认同子居先生的观点:曾即秦。首先,音韵上,曾、秦可通。一例,溱洧,亦可作潧洧。其次,考察论及西周覆亡事于各传世及出土典籍,唯《史记秦本纪》未有提及曾,而《秦本纪》抄自《秦记》。秦的国史,记载的自然是秦人愿意告诉你的,那被避而不谈的部分,怕是些并不光彩的故事。

再次,《秦本纪》外各文本的表述有雷同处,似自同一底本增添内容而得。这有助于解释各文本皆曰曾,不曰秦。又次,西周覆亡之后,曾之一国似再也未见于典籍。最后,从效用而言,西戎亡周的最大受益者就是秦人。如果曾人真是秦人,他们的位置何在?

在汧渭之会,或曰即犬丘。按《秦本纪》,非子时代,秦人祖先牧马于陇东汧河流域,后非子被孝王移封陇西,陇东归属于与西申结姻的子成一支。厉王世,西戎灭子成一支,非子后人秦仲败西戎,后据有陇西、陇东。秦仲之孙襄公、世父分据陇西、陇东。带领西戎破周的或许是世父这支秦人吧?

综上,《西周的灭亡》一书写得不错,很系统,有主张,但立论的基础比较保守,采信了一些可靠性不高的文献内容,虽力图基于地理关系建立起一幅宏观的历史场景,但其中有想当然的成分,可能误入了歧途。当然,老闷的观点也不一定正确,零碎写出,供大家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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