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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附中杂记(上)

 昵称253074 2017-07-29

编者按


本公众号5月5日~8日连载了高文鸾老师《回顾北京师大女附中》一文,女附中校友“阿汪”于5月8日~6月1日陆续在文章后留言,回忆其在女附中长大的故事。

编辑组按照事件的时间顺序,将全部留言整理,分三天发布。

当年的景象历历在目,万分感谢高老能写出当时的真实情况。我是生活在女附中十几年,并且是上此名校仅一年的独生子女。

在女附中生活十几年,离开又快四十八年了,各位老师的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我心中,老校区的老式建筑失火没有了,核桃树没有了,许多老教师与世永诀……新校区北楼东北角的柿子树还在吗?新校区西北角老樗树:臭椿:还在吗?最东边图书室的枣树还在吗?我记得女附中的一草一木,以及那辆黑色的老福特轿车……

上世纪六十年初小学下午两节课,所留作业很少。当时的街道几乎是静悄悄的,父母下班晚,我无处可去,只有去母亲上班的女附中熬时光。清楚记得在女附中西北角,也就是原教工食堂周围种了有上百棵成年人高的扫帚苗,春夏绿绿的,入秋变成金黄,上面结满了草籽。某天就会有老师带着高年级女生三四人一组合力拔一棵,然后用旧城砖压平。一冬天大操场就靠这百多把扫帚扫落叶和积雪。每天放学我都兴奋地在压扫帚的城砖上跳来蹦去,这也是我这个不满十岁孩子最快乐的时候。这种偷偷的快乐至今依依在前。

东楼东边也就是实验楼北原有一片桃园,桃树下间种草莓,地边角种有红萝卜。六一年种的都是萝卜,记得深秋收获时,老师和学生用土筐往女附中西南学生食堂一趟趟地抬,我兴奋地也跑前跑后,并问教工食堂有吗?得到答复后第二天中午我先去学生食堂去看看,果然有醋烧萝卜,之后我飞跑到女附中西北角教工食堂排上队,那买饭的队之慢形容不出来。轮到我时大师傅说没有什么烧萝卜,只有萝卜樱子炒咸菜,一份六分钱!可以想像出当时我是什么心情。回想问母亲为什么教工食堂吃萝卜樱子,而学生食堂吃烧萝卜。母亲摸摸我的头只是笑了笑……

俗话说:男孩七八岁狗都嫌。我十岁左右的确如此。每天除了在宏庙小学上几节课外,其余时间就在女附中闲逛。那犄里旮旯鼠洞猫窝没有我不知的。有天在看借来的小人书,是卓娅与舒拉,母亲见后小声说好,并告诉我大约是五六年左右卓娅的母亲曾到女附中来过……为此我兴奋了好几天。

那是六二年暑假,女附中组织部分老教师及家属去山东青岛,来回有一个星期。其中有数学组的,语文组的,物理组的……我就是在这次结识了鲁迅的孙子周令飞,并保持了多年的友谊。在青岛我们住的中学居然和女附中老学区老楼一模一样!那时我真怀疑女附中搬家了!可惜我没记住是青岛第几中学。在青岛参观海洋博物馆休息时,我依惜还能回忆起同去的老师们谈如何利用北京现有的博物馆提高教学质量……可惜当时我不到十岁只顾疯玩,连张和众多老师的照片也没留下。

回忆六十年代母亲和刘秀莹老师在一起上班,刘老师有次看我裤子膝盖破了,一定领我去她家,就那么一针一针给我缝上……现今斯人已去,但刘秀莹阿姨的形象久久留在我内心极深处。

又过了一年,到了六三年暑假,女附中组织到颐和园小住,住在万寿山东半山腰向南的一间三开间的房子中。我家住西间,好像是刘希璞老师家住东间,中间是客厅。因不允许做饭,故只能凭出入证到园外买回。当然这不是我的事,我刚够十岁。刘老师话不多,他常坐在屋前石头上向昆明湖方向看个没完没了,我陪他一会儿就烦了,于是满山去玩,我几乎都跑遍了整个颐和园。母亲看着我一天到晚的疯玩常叹气,打吧太小太瘦,说吧四六不大懂,读书吧不认几个字……只能随我。多少年后我才知道读书的重要,可是已二十五岁了!

到了六四年暑假,在女附中上班的母亲几个月不见了,她的失踪使我偷乐了许多天,因为只有母亲能管教我,并有许多耳目了解我的行踪。具体母亲去干什么,我并不操心,有学校呢。有天父亲说明天去远郊区看母亲,我认为是去玩,高兴得很。第二天和父亲乘长途汽车也不知去哪儿,下了车又走啊走,总是沿着一条干涸的水渠,在荒草中的小路上不停的走。父亲背着一包大概是衣服,我则甩着两只手,只知阳光中身影一直在右后方。终于看见有高大榆树遮掩的村子,母亲正和一群高年级的学生开会,身旁有耙子类的农具。父亲把带来东西交给母亲并简单说了几句后,母亲过来摸摸我的头,我问母亲在这儿干什么。母亲说这是四清!我听不懂,但也点点头……初秋母亲黑了,瘦了,回家了,很少说话了……

六四年的四清工作我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轰轰烈烈的学雷锋运动便开始了,我当时只知道整个社会都在助人为乐,勤俭向上,风气是积极向上的。女附中更是首当其中。为了有更多的活动场地,六四年秋女附中东果园被铲平,苹果树移植到家属院中,我们移植四棵,刘大夫家门前两棵,柯老师家斜对面一棵,我家房前一棵。六五年春天那一树浅粉色的苹果花真是一景。每天早晨当阳光照在老校区南楼二层红墙时,听着女附中放着第二套广播体操的旋律,母亲急匆匆去上班。那时她开始给十年制实验班当班主任,我以后的大学同学又是我的结婚介绍人就是实验班的学生,以后我爱人的婶是女附中五几年的毕业生,后经母亲动员考进科技大学第二届,以后我的……,怎么都出自女附中?!我真与女附中有不解之缘……

六四年女附中发生的事还真多,秋天大兴土木平整东果园,开始堆建筑材料,然后建实验楼,阶梯教室,宿舍楼……四清运动我还未弄明白,学雷锋运动还在兴头上,又开始了到现在我都不清楚的社教运动!那时的母亲太忙了,本身在女附中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事就不少,自身又是二级数学和物理教师,哪位数学或物理任课老师有病有假有事没人代课她就去。又是实验班的班主任……哪一天不是从早忙到晚。那时的女附中教师都是这样,这一点我极清楚,因我就住在女附中宿舍里。近二十位女附中的教师都是从早忙到晚。有件事我印象很深,施者不便启口,惠者又难宣传。有天母亲很晚才回家,父亲都回来了。进家后老两口躲在里屋叽叽咕咕的,只听母亲讲:教师太难了,我不这样做对不起她们,不就一级工资吗!父亲说:其它领导呢?母亲讲:那还用说!……此事过去多年了,也许九十岁以上的老教师可以忆起。那时的女附中干部关心体贴教师,教师全心传授知识文化,学生奋力学习向上……那真是一段火红的年代呀!

六四年是个多事之秋。到现在为止我只听说过有多少教师因身体原因或年事太高而倒在三尺讲台上,我家却赶上讲台公伤的千古奇闻。父亲在专业高校正给毕业班讲古典英语课时,头上方三米的近两公斤重的喇叭突然落下,父亲满头是血倒在讲台上,经到医院抢救还是脑振荡,被送回家静养。我放学回家看到父亲睡在床上,母亲忧伤地把我叫到身边说:你也看到了父亲需休息,你也长大了应该知道干什么了……第二天母亲如常去了女附中上班。从那以后我每天到女附中教工食堂去打两次饭,为给父亲增加营养,我也常去玉山居饭馆买饭,就是出女附中校门向右的一家小饭馆,邮电医院斜对面的好省食堂当时早撤消了。住同院梅树民老师的母亲教会了我发面蒸馒头,住后院刘秀莹老师给我补裤子……当时我才十一岁呀。

父亲头裹纱布在家昏睡没几天,母亲也病倒了。母亲得了站着难受又坐不下的病,到医院手术后只能回家侧卧休息,于是全家就剩我一个健康人了。我知道伉俪同在女附中一校工作的有三对,我们院有两对。东院第二排中间是金元和徐恩庆,第三排东是童直人和米天真,还有是行政副校长李天意和王老师。当时女附中的教师大部分住在辟才胡同、云梯胡同和二龙路围成的长方形校区周围,家中的情况互相都很了解。父母病后许多老师悄悄地或两三人来家中看望,记得金元老师刚生儿子大龙不久也来了,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暖人心哪……当时已入冬,六四年!几乎买不到什么新鲜蔬菜和水果,可母亲的病又得吃这些,刘秀莹老师在天黑以后悄悄送来七八棵鲜绿的油菜,王瑞光老师送来几个红苹果……这些东西放在现今不值一提,可那是什么年代!什么季节!那时的女附中教师之间教书上互相切磋,生活上互相帮助,是一种和谐的、向上的气氛。虽同住大院,可教师们出门衣服鞋帽都是整齐干净,女教师头发一丝不乱,男教师下巴干净铁青。那是一种特有的风度和风气,是为人师表的外在体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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