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业

寂静不是被培养出来的，它不是被刻意引发的；它不是被 找出来的，被想出来的，或者禅定修炼出来的。那种对寂静的 刻意培养就像某些令人渴望的享乐一样；想要让头脑安静的欲 望只不过是对感觉的追求。这样的寂静只是一种忍耐，一种会 导致消亡的隔绝。交换来的寂静是一件来自充满活动喧嚣的集 市的商品。寂静伴随着欲望的消失而来。欲望迅捷、狡猾而埋 藏很深。记忆切断了寂静的席卷，而困在经验中的头脑不可能 是寂静的。时间，那从昨天流转到今天再到明天的运动，不是 寂静。寂静随着这运动的停止而出现，只有那时那不可言说的 才会呈现出来。

“我来这儿是要和您探讨业的问题。当然关于这一点我有 一定的看法，但是我想知道您的观点。”

观点不是真实；我们必须拋开观点来发现真实。有数不尽 的观点，但是真实不属于这个或者那个团体。为了了解真实， 一切观念、结论、观点必须象枯萎的树叶从树上掉落一般被丢 弃。真实不会从书本上、知识里、经验中被发现。如果你是在 寻求观点，你将在这里一无所获。

“但是关于业我们可以谈论并且试着了解它的意义，难道 不行吗？”

那个，当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要了解，观点和结 论就必须停止。

“您为什么强调这一点呢？”

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或者不断念叨着另一个结论，你还 能了解什么事情呢？要发现这个问题的真实，难道我们不是必 须带着一个没有被偏见蒙蔽的头脑重新审视它吗？更重要的 是，难道我们不是必须摆脱结论、偏见，或对某些抽象概念的 思索吗？发现真实不是比争吵什么是真实更为重要吗？关于真 实是什么的意见不是真实。发现关于业的真实难道不重要吗？ 了解虚假就是虚假就是开始了解真实，难道不是吗？如果我们的头脑被传统、语言以及解释僵化了，我们如何能够洞察真实 或者虚假呢？如果头脑被信念束缚，它如何能走得远呢？要远行，头脑必须是自由的。自由不是在漫长努力的尽头获得的某 种东西，它必须存在于旅行的起点。

“我想知道对您来说业是什么意思。”

先生，让我们一起踏上发现之旅吧。仅仅重复别人的语言 是没有任何深刻意义的。那就像放唱片。重复或者模仿不会带 来自由。你说的业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一个梵语词汇，意思是做，成为，行动等等。业是 行动，而行动是过去的产物。行动不可能没有背景的制约。通 过一系列的经验，通过制约以及知识，传统的背景被建立起 来，·不仅仅在个体或者团体的这一世，而是贯穿许多世。在被 称为'我’、社会、生命的背景间的持续不断的作用和相互作 用就是业；而业束缚了头脑，束缚了那个所谓的'我，。我在 过去生命中做过的事，抑或仅仅是昨天做的事，束缚和影响着 我，在此刻带来痛苦或者快乐。既有个体的业，也有团体的或 集体的业。集体和个体都是被束缚在因果链上的。根据我过去 的所作所为，将会有痛苦或者怏乐，惩罚或者奖赏，

你说行动是过去的产物。这样的行动根本不是行动，而只是反应，难道不是吗？制约、背景，对刺激产生反应；这种反 应是记忆的回应，不是行动，而是业。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 涉及什么是行动。业是起源于特定起因并且产生特定结果的反 应。业就是这条因果链。本质上讲，时间的过程就是业，难道 不是吗？只要有过去，就一定有现在和将来。今天和明天是昨 天的结果；昨天和今天联手制造出明天。业，通常被理解为报 偿的过程。

“照您的说法，业是时间的过程，而头脑是时间的产物。 除极少数幸运儿能够逃脱时间的掌控外，我们其余人都被时间 所束缚。我们过去做过的善事或者恶事决定了我们现在是什么。”

背景、过去是静态的吗？难道它不是在经历持续不断的改 变吗？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不一样；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一种 持续不断的变化在发生，难道不是吗？

“当然。”

所以头脑不是固定的状态。我们的观念刹那地、不断地变 化着；它们是背景的反应。如果我在某个特定的社会阶层、某个特定的文化中被抚养长大，我将根据我的制约对挑战、刺激 做出反应。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这种制约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反应几乎总是千篇一律的。我们的思想是背景的反应。我 们就是背景；那个制约不是与我们分离或相异的。随着背景的 变化我们的思想也在变化。

“但是思想者与背景肯定是完全分离的，难道不是吗？”

他是吗？思想者难道不是他的思想的产物吗？难道他不是由他的观念所组成的吗？难道有脱离于他的思想的独立实体、思想者吗？难道不是思想创造了思想者，在思想的无常中赋予 了他永久性吗？思想者是思想的隐蔽所，并且思想者把自己安置在不同层面的永久性上。

“我想是这样的，但是认识到思想在它自己身上耍的花招 还是让我相当吃惊。”

思想是背景、记忆的反应；记忆是知识，是经验的结果。 这种记忆，借助更多的经验和反应，变得越来越坚硬、庞大、敏捷和髙效。一种形式的制约可以被另一种形式的制约替代， 但它仍然是制约。这种制约的反应就是业，难道不是吗？记忆的反应被称为行动，但它只是反应；这种“行动”滋生出进一 步的反应，于是就有了一条所谓的因果链。但是难道因不就是 果吗？因和果都不是静态的。今天是昨天的结果，而今天是明 天的因；因变成了果，果变成了因。一个融入另一个。当因即 是果时，中间没有间隔。只有特定事物的因果才是固定的。橡树子除了变成橡树外不可能变成别的东西。在特殊情况下会有 死亡；但是人不是一个特定的实体，他可以成为他想成为的。 他可以突破他的制约，并且他必须突破，如果他想发现真实的 话。你必须停止做所谓的婆罗门来了解上帝。

.业是时间的过程，过去通过现在流转到将来；这链子就是 思想的路线。思想是时间的结果，只有当思想的过程停止的时 候，那不可测度的、没有时间的才可能出现。头脑的停止不可 能被诱发，它不可能通过任何练习或者戒律被培养出来。如果 头脑被有意弄得停止，那么无论发生什么都只是自我的投射， 记忆的反应。随着对它的制约的了解，随着对它自己的例如思 想和感情那样的反应的别无选择的觉知，宁静在头脑中降临。 这业的锁链的打破不是一桩时间性的事情；因为通过时间，没有时间的不会出现。

业必须被作为一个完整的过程来了解，而不仅仅是作为过去的什么东西。过去是时间，也就是现在和将来。时间就是记忆、语言、观念。当语言、名称、遐想、经验不存在的时候，只有那时头脑才会停止，不仅仅是在表面上，而是全然地、完整地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