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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想象的卖花声

 圆角望 2017-08-03

◎ 陈思呈

吾乡颇有古风,最出名当数功夫茶,考究者甚至用橄榄核而不是木炭来烧火,在夏日荫翳下席地铺开的功夫茶,可能是这座城市里最具美学核心的意象了。而印刻在我的少女时代里最诗意的景象,是小巷深处偶尔会出现的卖花的人。

多数是在夏天,多数是有香味的花。玉兰、含笑、茉莉。小担子挑着,一路走过,有时是搭着别的货物一起卖的。与传说中的卖花女不同,吾乡卖花的,多是双手粗糙、面目黧黑的老农妇,正是那粗糙和黧黑,衬托得担子里团团摆着的玉兰花,仿佛一团初升的圆月。虽然她们都是无声站立,但在记忆中,却仿佛有格外悠长的叫卖声作为画外音响起。

旧时很多地方都有沿街挨户卖花的风俗,有“花城”之谓的老广州是不必说了,吾乡也曾被旅居的诗人丘逢甲,写了“鸡卜庙边春市晓,隔帘香送卖花声”这样的诗句,以证明卖花声,真的曾在这座城市的小巷深处响过。只是,我听过“旧铜坏铁来卖”,听过“旧书报纸来卖”,唯独没有听过卖花声。

吾乡乡音卖花声该是什么样的呢?网上查得全国各地的卖花声,唯独查不到吾乡的。杭州的卖花声是“嗳嗳兰花——”听起来颇有诗经的味道。而杭州的卖花声,在周瘦鹃笔下,引用了一首清代小曲,情状如下:“睡起煎茶,听低声卖花。留住卖花人问:红杏下是谁家?儿家花肯赊,却怜花瘦些。花瘦关卿何事?且插朵玉钗斜。”

吾乡卖花妇人所卖之花中,最值一提的是荷花。直到今天,它仍然出现在吾乡夏季的市场。它从泥塘中被成束地剪下,有的含苞,有的略放,吾乡妇人多信佛教,这一枝荷花,可在佛前清供。同时,荷花还可以冲水喝,滋味清香悠远,最神奇的是它还能做菜,婆婆曾用它煮肉沫汤,在汤里洁白的荷花瓣起伏浮沉,想来,这必是人间最清雅的一道菜吧。

最让我爱悦的卖花,不是花店里工整的花束,更不是精品店里永不凋谢的干花。而是这些由农妇从自家枝头摘下的,摘向竹篮露未收的,一块钱可以买好些的,被簪于秀发或被用于做菜的……这、些、花。它与日常打成一片,不是锦上添花,如此接地气,它是我们在两个季节转换时,穿上去夏爱穿的那条裙子时那似曾相似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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