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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的布拉格

 wangmeggie 2017-08-04

亂入者簡介


吴琦


媒体人,

游客,手表爱好者,

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插画 | 傻明


布拉格有些过于浪漫了,光是这个音译的名字就透着骚劲儿。


或许这其中有很大的功劳属于蔡依林,很多年轻人对这座城市的憧憬都来自她的那首《布拉格广场》,于是人们奔去那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四处打听布拉格广场在哪里?其实布拉格没有一个广场名曰“布拉格广场”,城市里的大小广场上也并没有许愿池,白鸽倒是很多,但它们似乎飞舞在欧洲每一座城市里,布拉格并不是例外。
  


不过关于布拉格的浪漫的定型想象却几乎是世界性的。我告诉几个瑞典朋友我要去柏林和巴黎,他们大多耸耸肩,觉得意思不大,我说我还要去布拉格,他们便会眼睛一亮,没去过的说一直想去,去过的人说那里很不同,其中一位还对东欧的美女与啤酒念念不忘。这让我想起做攻略时看到的一则轶事:神圣罗马帝国将都城定在布拉格时,德意志的贵族们耿耿于怀,也是相似的说辞:“如果我们也有布拉格那般好的美女和啤酒,又何至如此?”
  

是啊,布拉格曾经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都城,多么高贵的一颗头颅。正因为如此,这里保全了中世纪以来各种类型的建筑,布拉格城堡是世界最大的古城堡,圣维特主教堂是中欧第一座哥特式教堂,圣尼古拉教堂则是中欧上等的巴洛克,旧市政厅外墙上挂着的天文钟能同时显示太阳时、月亮时、地球时,结果设计此钟的巧匠被刺瞎双眼,因为君王不希望他在别处建造同样的精品。千百年前,君权与神权的野心就这样一点一点造起了城市的肉身。


  

历史总是蜿蜒崎岖,现在的布拉格摇身一变,城堡开起了宾馆和餐厅,皇冠变成了纪念品。被观赏成了优先的目的。
  

布拉格几乎把整个旧城都留给了游客。没有高楼,没有沥青水泥,古堡被完整地保存,电车依然叮叮当当在轨道上运行,而人在不规则的石子路上步行。宾馆、餐厅、剧场、音乐厅、博物馆、纪念品商店聚集在这里,商贩和老板们说着各国外语,笑脸迎宾。这里的纪念品也值得一提,提线木偶、玻璃制品、波西米亚围巾,一件一件,美到不行,价格也不太贵,恐怕游客们有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商店里。而新城在外围展开,普通的布拉格人都在那里居住,因为我们订的宾馆在新城,于是得以见到那里的风貌,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现代都市的样子。

  

布拉格的浪漫当然还是事实,它古老、优美、色彩缤纷、有水有桥,精心地保养自己的胴体,以供瞻仰或把玩,但却总让我觉得太过完好,近乎刻意,让人生疑,这些老房子今天被何人居住?如果没有游客,旧街区是否还有生机?


  

在走马观花的眼睛里,这座城市美好却有距离,梦幻却不真实,在老旧和光鲜之间,总好像漏了些什么,找不到。
  

或许正是因为这里的浪漫,所以情侣如织,恨不得人人都手牵手。于是同行的老王开始了他拍摄一百对欧洲情侣的伟大计划,他大多是偷拍,唯有一次被一对打扮个性的男女发现,他们坏笑,冲他做鬼脸,老王连忙解释,女孩哈哈大笑,说:“可我们不是一对啊!”
  

呵呵,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布拉格,同理。


去布拉格的另外一重意境在于寻找那些如雷贯耳的作家及其故地,卡夫卡、昆德拉、哈维尔,这里出产的作家真是令人乍舌。


  

似乎布拉格最钟爱的还是卡夫卡,只有他的黑色的身影被印制成各类纪念品,在大街小巷出售。我也爱卡夫卡,于是他的故居、博物馆、墓地都是必去的景点。他在黄金巷的故居其实并未居住太久,但因为位于客流量最大的布拉格城堡内,周边小房子也都很别致,因此游人最盛,现在是一家书店,出售卡夫卡的著作。但值得推荐的是卡夫卡博物馆,之前担心无非只是收藏一些卡夫卡用过的纸笔、马桶之类的物件,但进去之后才知道,布拉格人把它当作了一件艺术品来设计,是我见过最别具匠心的博物馆。
  

摆在门口的两个男人,是捷克艺术家大卫·切尔尼的作品,他们旁若无人地撒尿。
  

图 |  loretahur via Foter.com / CC BY-SA


进门之后,音乐响起,灯光昏暗,一下跌进了时空的漏洞。一长串老照片连接成卡夫卡小时候上学的路,你可以看到他儿时经过的风景,还有曾经吓唬过他的店铺老板。卡夫卡的书信、画稿、剪报和讣告要么被压在玻璃下面要么被放在拉开的抽屉里,你得俯身凑近才能看清,每一处的音乐都不同,但都是低沉诡异的效果,有一个介绍当时刑罚的橱窗,我愣是被恐怖的背景音乐吓得没敢仔细看。卡夫卡与历任几位恋人的故事被分别放进几个悬置的玻璃箱,你一边看他们的爱情故事,箱子一边摇晃,好像爱情从来都如此不牢靠。还有一段有关《城堡》的意识流视频,在拥挤的三角空间里放映,灯光全黑,四周是镜子,完结时来了一句,城堡并没结束,它在各处。
  

淡季人少,我几乎是一个人走完全程,吓得够呛。出馆后翻看游客们的留言,许多不曾读过卡夫卡的人竟然因为这里爱上了他,发愿回去之后要买他的书。我发自肺腑地写了一句:每一次遇见卡夫卡,总是充满恐惧。
  


在布拉格停留的最后一天,走到老犹太人公墓,实在疲惫,卡夫卡应该就葬在不远的新公墓,但已经无力寻找,找到了又如何。

  

在布拉格是找不到卡夫卡的,他的阴郁、他的压抑不能太具体地落实。K先生的城堡只存在于他自己的世界里,那是他的地盘,是唯有想象才可能曝光的底片及其揭发的真相。
  

还是卡夫卡说的好:“现在,根早已从土地里拔了出去,人们却在谈论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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