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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清诗的几句胡言乱语

 泮溪别馆 2017-08-06
一直以来,人们因了唐诗的高度,对唐以下的诗是不屑一顾的,连钱仲联先生认为可以与唐诗并驾的宋诗都已经遭诟骂,更遑论宋以后的作品。
其实,后人诟骂宋诗,推其源头,当罪宋人严羽。严羽著《沧浪诗话》,首倡对唐人的尊崇而贬唐以后:
“夫学诗者以识为主,入门须正,立志须高,以汉魏晋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
自严羽此话一出,后人遂有唐以后的诗是每况愈下,明七子承严羽之说,更为苛严,大谈“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继七子踵者:
章柄麟曰
唐以后诗,但以参考史事存之可也,其语则不足诵。
鲁迅曰
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已被做尽完,此后倘非翻出如来佛掌心之齐天大圣,大可不必动手。
在诸多的非唐以后诗论中,以鲁迅这句话的流毒最广,直到今天,还被一些皮相家拿来做学诗的口头禅。
王国维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楚之骚、汉之赋、六代之骈语、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皆所谓‘一代之文学’,而后世莫能继焉者也”。

清人自己似乎也缺乏对本朝诗的自信,如文廷式就曾从清诗的成就来论证清诗的不足取,极度的不自信,甚至以为清诗连元诗、宋诗都不如了:
国朝诗学凡数变,然发声清越,寄兴深微,且未逮元明,不论唐宋。
 
清诗真没救了吗?
 
宋词元曲称作手,明清何遽非名堂。
这是柳亚子的探讨历代文学的一句诗,算是公允之论,肯定宋词元曲,同时也肯定明清两代的诗。
钱仲联先生一生致力于清代文学的研究,对清诗有其独到的见识。他在《清诗三百首》的前言中说“清诗继宋元明以后,有它独具的特色。”不盲目贬斥,不无限拨高,以一个学者的严谨和大量的作家和作品来说话,这是钱先生的可贵之处。事实是,在清代的诗坛,也涌现出了许多影响深远的大家,他们的诗词观和作品同样代表了一个时代的高度。
清代诗坛都有些什么值得骄傲的
钱谦益:虽然气节有亏,在诗的成就上,足以当清诗的开国宗匠。
吴伟业:创“梅村体”,号称一代诗史。
王世禛:继钱谦益而起,为康熙时期的文坛领袖,其倡导的“神韵说”对清代诗坛的影响可谓巨大。
沈德潜:乾隆时期的重要诗人,倡“格调”说,编又《唐诗别裁集》
袁枚:“性灵说”的倡导者,与赵翼、将士铨号称乾隆三大家。

说到清诗,我们不能忘记龚自珍吧,这倒不是因为我对他的诗词有偏爱。定庵诗词,瑰丽奇肆,箫怨剑狂,异想天开,上天入地,出儒入佛,疑如天人,又似鬼魅,天下震矜,人不能学。然其心中,固有一番童心在,虽瑰丽奇肆而不失真情。其《百字令》下阕曰“无奈苍狗看云,红羊数劫,惘惘休提起。客气渐多真气少,汩没心灵何已?千古声名,百年担负,事事违初意。心头阁住,儿时那种滋味。”时间的流逝,世事的变迁,人间的劫难,这些,对于定庵来说,都是可以忍受和忽略的。只是渐染而来的客气抵消了心中的真气,令人无奈而又怅触。千古事业,百年的担负都汩没于漫漫红尘之中。所幸的是,心头还阁著儿时的那片天真烂漫。定庵就是这样的诗人,他的诗之所以真切感人,就在于他心中的童心还在。


清诗中还有一派叫“同光体”,一提到这个,似乎就是腐朽和不堪的,要真这样看了,你不觉得你很污很污吗?同光一派很自豪的说“我们是学宋的,而且要力破唐人余地。”他们的首领石遗老人更是毫不掩饰地说“同光体者,苏堪(郑孝胥)与余戏称同(同治)光(光绪)以来诗人不墨守盛唐者。”好家伙,自从严羽提出以盛唐为师,不作开元天宝以下人物以来近千年,终于有人站出来理直气壮的说不“墨守盛唐”了。人家可不是嘴上说说的,笔下的功夫也是了得,从理论构建到诗歌创作,都是令人望而起敬的。都说宋诗不好,我们同光体就以学宋为旨归;都说“诗必盛唐”,我们偏就不“墨守盛唐”,要破唐余地。终于开出一篇新天地,说近体诗到同光派手里中兴,是一点也不夸张的。
清代的诗人人数之多也是空前的,钱仲联先生仅仅就在《晚晴簃诗汇》中便统计出作家六千一百多人,是《全唐诗》所收两千三百多人的三倍。这么一个庞大的诗人群体,他们所创作的作品数量也当是相当可观的。
我们没有理由菲薄清诗,清诗的繁荣,特别是“同光体”的兴起,给诗歌带来了最后一抹光彩,此后,诗歌衰微,至今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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