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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尤睿慈 2017-08-07
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奥尔加。伊文斯卡娅(拉拉的原型)与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




在冬天的人行道上我将迈开重重的步伐

将它们踩入晶灿的玻璃和阳光,

会让屋顶听见它们声音的光华,

湿润每一个角落 - 细细读,一行行。


屋顶阁楼会重复我的主题

用我的分行向冬天俯首致敬,

向梁柱寄去跳跃中的字迹

之中有厄运和怪异以及符号之灵。


雪不会每个月都横扫降临大地

将起始和終结都深埋。

某一天我突然会想起:

太阳还在!新的趋势在展开。


会看到世界不再一如往昔;

接着,圣诞节会寒鸦般扑闪

用霜天向我们诠释

我们,我的爱和我,应该如何梳理思线。

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About These Poems

by Boris Pasternak


On winter pavements I will pound

Them down with glistening glass and sun,

Will let the ceiling hear their sound,

Damp corners-read them, one by one.


The attic will repeat my themes

And bow to winter with my lines,

And send leapfrogging to the beams

Bad luck and oddities and signs.


Snow will not monthly sweep and fall

And cover up beginnings, ends.

One day I'll suddenly recall:

The sun exists! Will see new trends,


Will see-the world is not the same;

Then, Christmas jackdaw-like will blink

And with a frosty day explain

What we, my love and I, should think.


The window-halves I'll throw apart,

In muffler from the cold to hide,

And call to children in the yard,

'What century is it outside?'


Who trod a trail towards the door,

The hole blocked up with sleet and snow,

The while I smoked with Byron or

Was having drinks with Edgar Poe?


While known in Darial or hell

Or armoury, as friend, I dipped

Like Lermontov's deep thrill, as well

My life in vermouth as my lips.


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1890年2月10日至1960年5月30日)是俄国作家和诗人,曾获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最富盛名的巨作是小说《齐瓦哥医生》。帕斯捷尔纳克在《齐瓦哥医生》问世前就已经写了很多诗了,是个天才诗人,风格属于现代意识很强的后期浪漫派,也就是说他的形式比较接近传统的浪漫派,但在意象的把握和行音方面却有强烈的现代派痕迹。


《关于这些诗》从英文版看基本属于后期浪漫派风格,俄语版如何我不知,应该相差不太远吧?欢迎懂俄语的朋友指教。这首诗的中译文韵格为ABAB(包括次韵),我依照英译文的韵格来翻译。译了数首帕斯捷尔纳克的诗,总体印象是帕斯捷尔纳克诗中的意象介于浪漫派和现代派之间但更接近现代派,从传导机制上看,他与爱伦坡有相像之处,即以一种物语为焦点展开各种意象贯穿全文,这些意象形成一个相互关联的有机系统,诗中的个体意象又有很严谨的两极对称性。

 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这首诗的首尾都提到了“道”,诗的开始是已经建立的“人行道”,诗的结尾是莱蒙托夫笔下的野外峡谷“通道”。诗人似在用“道”作隐喻探求诗作之道,在摧枯拉朽的冬日,只有生命力最强的才会在来年春天焕发新颜,于是诗人从有规则的人行道出发,思绪在与前人穿越时空的对话中由熟知规范的地带向未知的领域扩展,踩出一条人迹稀少的路径,在已知和未知之间架起通道,这过程其乐无穷、味如美醇。由此诗的首尾衔接!


据奥尔加。伊文斯卡娅回忆,帕斯捷尔纳克的诗艺观可以归纳为:


1,反对为写诗而写诗,也不看重朦胧地表达纯粹是属于诗人个人的感觉。


2,凡涉及“永恒”的主题,诗人必须对文字有真实强烈敏锐的语感,还需要具备一种强有力的人格力量,否则他(她)就不应该去碰这些话题。


3,诗必须象浓缩的陈年佳酿,以最精辟最纯粹经过深度沉淀后的文字将现实生活的细节具象压缩精简,提炼出最真实的意寓。


帕斯捷尔纳克多才多艺,他翻译了很多诗人的作品,其中有歌德、莎士比亚、里尔克、裴多菲和泰戈尔等。据伊文思卡娅回忆,帕斯捷尔纳克的翻译理念可以归纳如下:


他不主张按照原文字面意思简单地“直译”诗,因为这会使读者难以理解原文所传达的真实语意。具体操作起来他认为应该:


1,译文必须尽可能清楚地体现原诗的主题以及主要内容主线。


2,浓缩精简那些不符合目标语言习惯的非关键性语词,押韵时不要生搬硬套,要注重内生韵律而非每行的尾韵格式。


3,运用松散、不规则的音步,多用谐音。


帕斯捷尔纳克也是一位作曲家,深受斯克里亚宾的影响,后者是帕斯捷尔纳克家族的朋友。帕斯捷尔纳克出身于艺术世家,他的父亲是画家,帕斯捷尔纳克的音乐细胞则来自母亲,罗莎。考夫曼是一位著名的钢琴家,师从安东。鲁宾斯坦。


小说《齐瓦哥医生》是帕斯捷尔纳克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想必当年的和现在的文青们应该都熟知他笔下的尤里、拉拉、耶夫格拉夫、安季波夫、科马诺夫斯基、冬妮娅等栩栩如生的人物,他对俄罗斯大自然景色尤其是乌拉尔以东和苏联远东地区的描述令人神往,有屠格涅夫的韵味。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记得当年读这本书时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写作手法:象神奇的画师般一笔一划描述推翻沙俄过程中的战争血腥、细腻地描述每个参与者的动机、心理、形象和行为,向读者揭示出是因为这一个个“个人”的心理机制与当时社会小环境和大环境的结合形成了那个时代的集体无意识,因为他有如此强劲的铺垫,十月革命仅用一句话就概括了!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与朋友们谈这本书时心中的激情澎湃,有一度还有想去尤里亚金和瓦利基诺看看的浪漫念头~,后来落实到具体的信息搜索时,《孤星》告知:坐当时的西伯利亚快车,在到达二连浩特之前,必须吃两个礼拜的水煮卷心菜,不禁哑然失笑。这还不算,最大的问题是乌拉尔以东除了伊尔库茨克那段之外没啥东西好看:差不多就是每隔N百英里有个被弃经年的教堂或建筑物废墟,然后就是茫茫无尽的荒原,伸长脖子等待下一个废墟出现,这才立刻打了退堂鼓~。


《齐瓦哥医生》在很大程度上是帕斯捷尔纳克与奥尔加。伊文斯卡娅的故事。照片上的女士奥尔加。伊文斯卡娅,她是《齐瓦哥医生》中女主角拉拉的原型,帕斯捷尔纳克的暮年之恋、缪斯、伴侣与合译者。


《齐瓦哥医生》的故事在书、电影和现实三者之间有些不同。大卫。里恩的电影很出色,但他改动了书中不少情节以符合电影语言表达的需要,因为书中的语言很内省,都是通过齐瓦哥医生看到的外观和他内心思想的波动来展开整个画卷,如果照搬书中的故事,电影会显得沉闷。而书中的故事与现实也是有出入的,齐瓦哥既是帕斯捷尔纳克又不是,拉拉既是伊文斯卡娅又不是。关键差异点主要是:


1,电影终局时拉拉与齐瓦哥在大街上失之交臂,齐瓦哥下车后心脏病突发去世。他俩在瓦利基诺雪中告别那一场成为永诀。书中的拉拉却是多年后回到莫斯科,旧地重访齐瓦哥故居,恰逢齐瓦哥的葬礼,她得以见他最后一面,那场独白催人泪下,可惜里恩没有搬进电影。我想里恩此举可能是为了将电影首尾呼应,因为电影中拉拉与齐瓦哥第一次相遇是在电车上,两人互不相识,电车在此充当了主导动机,牵动和改变了他俩的命运,相遇与分离都与电车相连,也可见里恩大师匠心独具的细腻。现实中,伊文斯卡娅则为帕斯捷尔纳克数度进监狱,帕斯捷尔纳克葬礼时她在场,但他一去世,她又被抓进牢里判了八年徒刑,再次坐了四年牢,于1988年平反,1995年去世。


2,电影和书中拉拉与齐瓦哥的女儿汤尼亚最后长大成人,与叔叔叶夫格拉夫将军团聚。但现实中伊文斯卡娅与帕斯捷尔纳克的孩子未出生就胎死腹中,那时怀孕的奥尔加正在为鲍里斯坐牢,当时她被判发配古拉格服十年徒刑。


3,书中和电影中的齐瓦哥医生的妻子冬妮娅一家移民巴黎,现实中的冬妮娅或许是两个人的合影。帕斯捷尔纳克第一任妻子叶甫盖尼亚确实移民去了巴黎治病,没多久留在俄国的帕斯捷尔纳克爱上了基耐达。耐豪斯,她曾是钢琴家耐豪斯的妻子,因与帕斯捷尔纳克相爱而离婚改嫁,她曾是帕斯捷尔纳克很多诗的缪斯。帕斯捷尔纳克56岁时又爱上了34岁的出版社编辑伊文斯卡娅,据说奥尔加的长相酷似帕斯捷尔纳克的初恋情人茶叶大王之女爱达。维索茨基。帕斯捷尔纳克虽爱伊文斯卡娅,却不愿放弃与耐豪斯的家庭,他没有选择离婚以迎娶奥尔加,但与此同时他也豪不理会耐豪斯的妒恨,一直与伊文斯卡娅在一起。


现实中的拉拉为现实中的齐瓦哥付出了年华、生命的艰难和精神的力量,现实中的齐瓦哥则为拉拉放弃了前往斯特哥尔摩领取诺贝尔奖的机会。为此耐豪斯恨透了伊文斯卡娅,因为她连出席仪式的衣装都准备好了。帕斯捷尔纳克太受欢迎,苏联政府只能用刁难伊文斯卡娅来控制他,当时帕斯捷尔纳克面临的选择是:他可以带全家去斯特哥尔摩领奖但永远不得再回祖国,或者放弃领奖,他选择了后者,这或许是一个文学家能为爱情付出的最大代价吧,有多少人费尽一辈子的心血就为等待那一刻啊。


《齐瓦哥医生》在苏联是禁书,被定性为反苏维埃,后被意大利共产党员出版人走私出境,于1957年首次在意大利出版,被翻译成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1958年帕斯捷尔纳克获诺贝尔文学奖,他未能前往领奖。《齐瓦哥医生》俄语手抄本却在莫斯科流行甚广,帕斯捷尔纳克深受读者爱戴,他的葬礼上人如潮涌,他去世后,俄罗斯人都爱带着孩子或小学生去他的墓前念诵他的诗。《齐瓦哥医生》直到1988年才得以在俄罗斯首次出版。据伊文斯卡娅回忆,帕斯捷尔纳克写这部小说时并无任何反苏联的政治动机,纯粹是想写一部爱情小说,体现战争对爱情造成的创伤,只是书完成之后,才被定性为政治小说。我对俄罗斯民族的了解很有限,但心里总怀有一种好奇,觉得俄罗斯这个民族很强悍,再恶劣的气候都能催生出文学、艺术和音乐的盛世,有一种令人鼓舞的精神力量。

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那时苏联还是勃列日涅夫时代,摄制组无法在《齐瓦哥医生》的出生地摄制,而在西班牙距马德里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小镇开拍。一个有趣的插曲是,当时的西班牙处于弗朗哥的统治下,当拍到反对沙俄统治的学生们深夜游行手挽手毫无畏惧面对荷枪实弹的军警唱起国际歌时,当地的居民以为弗朗哥被推翻了,一起涌上街头庆祝,后来发现这是拍电影,大失所望。


影片《齐瓦哥医生》大获成功,荣获五项奥斯卡奖,截至2014年为止,在世界最高票房收入(去除通货膨胀)榜单上占第八位。


齐瓦哥热并未因此结束。电影一发行,其中的音乐主旋律《拉拉的旋律》(中国译名为《重逢有日》)立刻红遍全球,各种器乐版演奏出不同的诠释,还有人为曲添了歌词,化为歌唱版。最初填歌词的是美国歌星康妮。弗兰西斯雇佣的法国歌词作者,法语版推出后,英文版也相继推出,流传度最广的是弗兰克。辛纳特拉的爵士乐版,我个人则最喜欢强尼。麦西斯版,康妮。弗兰西斯的法语版次之。我将英文歌词译成中文如下:


 

重逢有日
牛娃娃译



我的爱,你在何方
你之所在,歌声悠扬
即便大雪已埋藏
涌动着春天的希望

漫谈帕斯捷尔纳克、其诗及《齐瓦哥医生》台前幕后(附英诗中译)


你会从遥远岁月现身
暖如和风,柔似雪吻
请将我时时心中深藏
直到上苍赐爱你我相逢
我的爱,于你所在之方

?H.L.Glennie


Somewhere My Love


Somewhere my love
There will be songs to sing
Although the snow
Covers the hope of spring

Where are the beautiful days?
Where are the sleigh rides to dawn?
Where are the tender moments of splendor?
Where have they gone, where have they gone?

Somewhere a hill
Blossoms in green and gold
And there are dreams
All that your heart can hold

Someday we'll meet again, my love
Someday whenever the spring breaks through

You’ll come to me out of long ago,
Warm as the wind, soft as the kiss of snow
Till then my sweet, think of me now and then
God speed my love till you are mine again
Somewhere my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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