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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吐槽稿费,王宠债务缠身——信中窥看明代文人世俗气

 打杂儿的 2017-08-10

2017年8月3日至10月22日,上海博物馆举办“遗(weì)我双鲤鱼——上海博物馆藏明代吴门书画家书札精品展”。“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两句出自汉乐府,“双鲤鱼”就是著名的“鱼传尺素”。“双鲤鱼”当然并不是两条真的活鱼,而是古代装书信的木函套常被雕刻成鲤鱼的样子,一底一盖,打开即成双鲤鱼,因而得名。同诗中的“烹鲤鱼”也并非剖腹刮鳞那般煞风景,只是打开函套,取出书信的意思。


书画家的形象以往都在他们的书画作品中确立,观众所了解的也只是他们人生中极具光彩、但却很小的一部分。此次展览展出49通如祝枝山、唐伯虎、王宠、王守札等明代吴门文人间往来书信。通过书札,吴门书画家不再是躲在艺术史里高大上的人物,而是更接地气、更生动的凡人,他们有艺术追求,也有生活苦恼。他们的诗文书画和他们的生活趣事,即便是放在今天来看,依旧鲜活有趣。


此次展览在展陈上的一大特色是,每一件用文言文写就的书札内容,主办方都以现代人的口吻翻译出来。原本文绉绉的书札,一下子变得亲切熟悉,读此文如同站在一旁,亲耳听到两位文人间的对话。


明书法家 王宠像


比如,明代中叶,与祝允明、文徵明齐名著名书法家王宠,诗文书画皆精,其小楷尤清,简远空灵。长久以来,他给人的印象像他那带有绝俗气息的书法作品一样,是外貌英俊、才气又高、翩翩浊世佳公子。而从他写给他兄长王守的信中,可以看出他本人并不那么绝俗,生活也很艰辛。


《王宠致王守五札》(节选)上海博物馆

译文:祖母的丧事已经断七了,来吊唁的人有五百多个,还没有完,直到今日还有人来。给可泉公的诗卷因为家里有事,其他的人去催他们的诗又很难,所以拖延了,今天才完成。来爵去的迟了就是因为这个。王益的病想必是不能好了,今天也带病来了。易经已经开始写了。越溪庄上的事今年才完成。缪老欠他一百两银子,加上利息五十两,昨天卖了米有了钱,马上就给他送去。其他的债务要还清还是紧张得很,其中的难处信里也没办法说清楚。今年我在庄上住,事务处理得很好,以后可以一直这样做。去年自己种田五十四亩,开销非常大,吃饭用了一百多石,酒菜之类想必也要这么多,种出来却只有七十多石,真是可笑。現在我都租给别人种了,只留下十亩多和两个仆人一起种,又留了两个人种桑和园地。除了多余的食用,每个月给有妻子的酒菜钱一钱多,没妻子的给一半。每人给一升半米,妇人一升,夏天白天长稍许多给一点。一年只有五、六两银子,五、六十石米,比以前省了一大半。今年庄上的收成也好,因为朝廷免了粮,有五百石米的收入,还了李雪舟一百二十石,卖了二百六十石,还给缪氏族、陈子鱼五十石,陪上旧庄上三十石粮食,庄上饭米五十石,一粒米也剩不下了。还有三、四十两银子的零碎债务要还的,没有地方筹措,正在焦虑烦恼。欠袁四官人的债又要拖到明年,对他很是亏欠。兄长给他写信的话代我表达感激之意。我日日夜夜在计算筹划,各处欠的债要到嘉靖十年收成之后才能还完。什么时候能把债都还清了,能喝着酒欣赏风景,那该有多快乐。可泉公的诗写在别的纸上了。家里的事就是这样,来爵想来能跟你说。


这是王宠致兄长王守的一系列家书中的一通,所述历历都是家中琐事,如何亲自种田,如何分配收入、计算支出,如何筹措银钱偿还债务,等等等等。因是家书,不仅言辞直白,而且书法也轻松随意。王宠的书法受蔡羽的影响,学习晋人,崇尚韵味,这件信札虽然写得随意,但字形体势舒朗,用笔爽利,字与字之间少有连笔,清爽淡宕,格调萧散,充分表现出王宠的书法风格。


文徵明小像


文徵明,与沈周、唐寅、仇英合称“明四家”,子侄多善画,传人极众,继沈周为吴中艺坛领袖。


《文徵明致妻札》 上海博物馆

译文:不知道出殡的事情怎么样了?棺椁砌了没有?之前的银子不够用的话,现在再拿二两去。各种事宜都节省一些,再不要与三房四房里的人计较,以前我两次出殡的事,没有让大哥出一文钱,这你也是知道的。千万记得要劝二官不要和跟他们计较,切记切记。


这是文徵明写给妻子的一封家书,主要内容是询问家中事宜银钱是否够用,并且叮嘱妻子叫家人在银钱上不要与大房计较,是极其家常的一封书信。而文徵明写字作画态度谨严,少有潦草敷衍的时候,即使是这样一封普通、私密的家书也写得规矩整肃、一笔不苟。


祝允明像


明朝中期,吴中士林中的新一代青年才俊“吴中四才子”之一的祝允明展露头角,祝允明博览群书,作文思若泉涌,尤其工于书法,且自成一家。他与老一辈的文人代表沈周交往密切。祝允明的祖父和外祖父都和沈周的父亲及沈周本人相交甚好,有这一层关系,祝允明在七八岁时就和沈周认识,并且颇得沈周的喜爱。对于后辈,沈周更是不遗余力地予以揄扬提携。


《沈周致祝允明札》 上海博物馆

译文:捧读了您的大作,妙句令人惊叹,简直可以称得上超过了唐代的大诗人元稹和白居易啊,真是太羡慕了。谢谢您了,但是丰厚的酬劳恐怕是空话,见到的只有零星的犒劳而已,呵呵。草草回复,其余的等见面再说。


文辞中,沈周的呵呵二字令今人觉得有趣,其实这在明代其他书信中也有出现。据主办方介绍,明人的信札比较随性,和当时文学上流行性灵小品有所呼应。相比下,清代的书信格式更加严谨,信的内容也相对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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