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侠列传》中读点侠之源流

 

侠，多么美妙的字。如果没有金、古、梁、温，侠义精神怕是没有传承了。但侠就是活在小说中刀头舔血，仗剑天涯的吗？那也怕是太辱没“侠”这个字了。

韩非子说：“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侠与儒并列而提，儒者肆意乱谈，突破国法禁忌，而侠者放任武力，挑战制度。此处儒与侠，均为狂生或武夫，并不是真正的儒者和侠客。史记游侠列传中言：真正的儒者“怀独行君子之德，义不苟合当世”，而真正的侠者“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看太史公笔下的侠，完全不必舞刀弄剑。儒侠不再分割，即可为儒，亦可为侠。比起金古梁温笔下之侠，太史公放低了武力的门槛，低至衡阳城中华山弟子令狐冲都比不过；但拔高了道德之限，不掺什么所谓的民族大义，空喊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而是独怀德，不苟合，不矜能，不夸耀，不惜命，真实地守信、践诺。

这样的侠，离世俗很近，许多人都可以做。比如可敬可爱的记者。这样的人得到了人民的尊敬。比如敢于拍出《穹顶之下》的柴静。过去多少人说她作，说他才德不配，装腔作势，而她的泣血之作让我们知道了每日间所处的环境并不是什么“王气”所钟的七彩雾，而是带着大量PM2.5的霾。最起码，她教会一些人怎么写这个霾字。比如敢于对转基因提出异议的崔永远，即使他说话时嘴有些倾斜，却讲出了公知应有的担当。更比如焦点访谈中深入黑砖窑的记者，被交警打砸的记者，被官员回避的记者，或者还有兖矿那位讲真话的边家虎。

侠的出现，不是因为国家不够好，企业不够好，而是侠大多一根筋，有着数千年传承的道德良心，有着不避灾祸的大义，从另一处支持着民族的脊梁。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并不是因为文王，武王不贤，而是他们有着自己坚持的底限。侠者，敢于求真，敢于讲真，算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真实践行者。他们从国家的教育中获利，获利知识，不会因雾霾天关起窗户，净化心灵，也不会我不吃，告诉亲友你们也别吃似的独善其身，更不会我不去你也别去的隔岸观火，而会告诉企业，告诉官员，告诉大众，是你们做的不够好，应该怎么做。侠者，是对国家管理不到，察觉不到，或出于某种意图隐瞒的地方的补充，像啄木鸟，像警世钟。

而每日间坐而论道，讲数千次百次的腐儒们，快点把卖书，卖光碟，卖讲座的时间和收入多捐点给公众，而企业和社会也不要因为侠摸着了老兄的疼点而咆哮如雷。事实上，我们的疼痛单靠麻醉与封闭是去不掉病灶的，怎么能不需要点苦口良药，听点逆耳忠言呢？

做侠有什么好处？没有什么物质好处，“当世亦笑之”，“终身空室蓬户，褐衣疏食不厌。死而已四百馀余年，而弟子志之不倦”。或者百年之后，会有吾道不孤之感罢了。希望国家，企业，社会其他有能力的人珍视这些“侠”者，使其在百年之内施其作为，促进社会更加和谐，更加健康，更加公平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