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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下)

 幽兰书斋 2017-08-24

水浒传-007

来自零点零听

20:31

 且说这桃花山大头领坐在里,正欲差人下山来打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只见数个小喽罗,气急败坏,走到山寨里,叫道:'苦也!苦也!

    大头领连忙问清了是怎么回事以后,喝叫左右:'快备我的马来!

    众小喽罗都去。 

    大头领上了马,绰枪在手,引领了小喽罗,一齐呐喊下山去了。 

    再说鲁智深正吃酒呢。 

    庄客报道:'山上大头领带了好多喽罗来了!

    智深道:'你等休慌。洒家但打翻的,你们只顾缚了,解去官司请赏。

    说完以后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禅杖,出到打麦场上。 

    只见大头领在火把丛中,一骑马抢到庄前,马上挺着长枪,高声喝道;'那秃驴在哪里?早早出来决个胜负!

    智深大怒,轮起禅杖,着地卷起来。 

    那大头领逼住枪,大叫道:'和尚,且休要动手。你的声音好厮熟。你且通个姓名。

    鲁智深道:'酒家不是别人,老种经相公帐前提辖鲁达的便是。如今出了家做和尚,唤作鲁智深。

    那大头领呵呵大笑,滚下马,撇了枪,扑翻身便拜,道:'哥哥,别来无恙?

    鲁智深只道赚他,托地跳退数步,把禅杖收住;定晴看时,火把下,认得不是别人,却是江湖上使枪棒卖药的教头打虎将李忠。 

李忠当下剪拂了,起来扶住鲁智深,道:'哥哥缘何做了和尚?

    智深道:'且和你到里面说话。

    刘太公见了,又只叫苦:'这和尚原来也是一路!

    鲁智深和李忠都到厅上叙旧。 

    李忠道:'小弟自从那日与哥哥在渭州酒楼上同史进三人分散,次日听得说哥哥打死了郑屠。我去寻史进商议,他又不知投那里去了。小弟听得差人缉捕,慌忙也走了,却从这山经过。却才被哥哥打的那汉,先在这里桃花山扎寨,唤作小霸王周通,那时引人下山来和小弟厮杀,被我嬴了他,留小弟在山上为寨主,让第一把交椅教小弟坐了;以此在这里落草。'

    智深道:'既然兄弟在此,刘太公这头亲事再也休提;他只有这个女儿,要养终身。

    太公见说了,大喜,安排酒食出来管待二位。 

    小喽罗们每人两个馒头,两块肉,一大碗酒都教吃饱了。 

    太公将出原定的金子缎匹。 

    鲁智深道!!'李家兄弟,你与他收了去。这件事都在你身上。

    李忠道:'这个不妨事。且请哥哥去小寨住几日。刘太公也走一遭。

    太公叫庄客安排轿子,抬了鲁智深,带了禅杖,戒刀,行李。 

    李忠也上了马。 

    太公也乘了一乘小轿。 

    却早天色大明,众人上山来。 

    智深,太公来到寨前,下了轿子。 

    李忠也下了马,邀请智深入到寨中,向这聚义厅上,三人坐定。 

    李忠叫请周通出来。 

    周通见了和尚,心中怒道:'哥哥却不与我报仇,倒请他来寨里,让他上面坐!

    李忠道:'兄弟,你认得这和尚么?

    周通道:'我若认得他时,须不吃他打了。

    李忠笑道:'这和尚便是我日常和你说的三拳打死镇关西的便是他。

    周通把头摸一摸,叫声'阿呀,'扑翻身便翦拂。 

    鲁智深答礼道:'休怪冲撞。

    三个坐定,刘太公立在面前。 

    鲁智深便道:'周家兄弟,你来听俺说。刘太公这头亲事,你却不知。他只有这个女儿,养老送终,奉祀香火,都在他身上。你若娶了,教他老人家失所,他心里怕不情愿。你依着洒家,把他弃了,别选一个好的。原定的金子缎匹将在这里。你心下如何?

    周通道:'并听大哥言语,兄弟不敢登门。

    智深道:'大丈夫作事却休要翻悔。

    周通折箭为誓。 

    刘太公拜谢了纳还金子缎匹,自下山回庄去了。 

    李忠,周通,杀牛宰马,安排筵席,管待了数日,引鲁智深,山前山后观看景致。 

    果是好座桃花山∶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 

    智深看了道:'果然好险隘去处!

    住了几日,鲁智深见李忠,周通,不是个慷慨之人,作事悭吝,只要下山,两个苦留,那里肯住,只推道:'俺如今既出了家,如何肯落草。

    李忠,周通,道:'哥哥既然不肯落草,要去时,我等明日下山,但得多少,尽送与哥哥作路费。

    次日,山寨里面杀羊宰猪,且做送路筵席,安排整顿许多金银酒器,设放在桌上。 

    正待入席饮酒,只见小喽罗报来说:'山下有两辆车,十数个人来也!

    李忠,周通,见报了,点起众多小喽罗,只留一二个伏侍鲁智深饮酒。 

    两个好汉道:'哥哥,只顾请自在吃几杯。我两个下山去取得财来,就与哥哥送行。

    吩咐已罢,引领众人下山去了。且说鲁智深寻思道:'这两个人好生悭吝!见放着有许多金银,却不送与俺;直等要去打劫得别人的,送与洒家!这个不是把官路当人情,只苦别人?洒家且教这厮吃俺一惊!

    便唤这几个小喽罗近前来筛酒吃。 

    方才吃得两盏,跳起身来,两拳打翻两个小喽罗,便解搭做一块儿捆了,口里都塞了些麻核桃;便取出包裹打开,没紧要的都撇了,只拿了桌上的金银酒器,都踏匾了,拴在包裹;胸前度牒袋内,藏了真长老的书信;跨了戒刀,提了禅杖,顶了衣包,便出寨来。 

    到山后打一望时,都是险峻之处,却寻思道:'洒家从前山去,一定吃那厮们撞见,不如就此间乱草处滚将下去。

    先把戒刀和包裹拴了,望下丢落去;又把禅杖也撺落去;却把身望下只一滚,骨碌碌直滚到山脚边,并无伤损,跳将起来,寻了包裹,跨了戒刀,拿了禅杖,拽开脚步,取路便走。 

 从早晨走到午后,约莫走了五六十里多路,肚里又饥,路上又没个打火处,寻思:'早起只顾贪走,不曾吃得些东西,却投那里去好?'东观西望,猛然听得远远地铃铎之声。 

    鲁智深听得道:'好了!不是寺院,便是宫观∶风吹得檐前铃铎之声。酒家且寻去那里投奔。

     鲁智深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随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抬头看时,却见一所败落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山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罐之寺。'

    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再看时,一座古寺,已有年代。入得山门里,仔细看来,虽是大刹,好生崩损。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 

    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 

    智深寻思道:'这个大寺如何败落得恁地?

    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就地下搠着,叫道:'过往僧人来投斋。

    叫了半日,没一个答应。 

    回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 

    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后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和尚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 

    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道理!由洒家叫唤,没一个应!

    那和尚摇手道:'不要高声!

    智深道:'俺是过往僧人,讨顿饭吃,有甚利害?

    老和尚道:'我们三日不曾有饭落肚,那里讨饭与你吃?

    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僧人,粥也胡乱请酒家吃半碗。

    老和尚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僧等端的饿了三日!

    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

    老和尚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引着一个道人来此住持,把常住有的没的都毁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因此没饭吃。

    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么事?却不去官府告他?

    老和尚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得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如今向方丈后面一个去处安身。

    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

    老和尚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绰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绰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里似个出家人,只是绿林中强贼一般,把这出家影占身体!

    智深正问间,猛闻得一阵香来。 

    智深提了禅杖,踅过后面打一看时,见一个土灶,盖着一个草盖,气腾腾透将进来。 

    智深揭起看时,煮着锅粟米粥。 

    智深骂道:'你这几个老和尚没道理!只说三日没饭吃,如今见煮一锅粥。出家人何故说谎?'那几个老和尚被智深寻出粥来;只得叫苦,把碗,碟,钵头,杓子,水桶,都抢过了。 

    智深肚饥,没奈何;见了粥,要吃;没做道理处,只见灶边破漆春台只有些灰尘在上面,智深见了,'人急智生:'便把禅杖倚了,就灶边拾把草,把春台揩抹了灰尘;双手把锅掇起来,把粥望替台只一倾。那几个老和尚都来抢粥吃,被智深一推一交,倒的倒了,走的走了。智深却把手来捧那粥吃。才吃几口,那老和尚道:'我等端的三日没饭吃!却才去那里抄化得这这些粟米,胡乱熬些粥吃,你又吃我们的!

    智深吃了五七口,听得了这话,便撇了不吃。 

    只听得外面有人嘲歌。 

    智深洗了手,提了禅杖,出来看时;破壁子里望见一个道人,头戴皂巾,身穿布衫,腰系杂色条,脚穿麻鞋,挑着一担儿,一头是一个竹篮儿,里面露出鱼尾,并荷叶托着些肉;一头担着一瓶酒,也是荷叶盖着。 

    口里嘲歌着,唱道∶你在东时我在西,你无男子我无妻。 

    我无妻时犹闲可,你无夫时好孤恓! 

    那几个老和尚赶出来,摇着手,悄悄地指与智深,道:'这个道人便是飞天夜叉邱小乙!

 智深见指说了,便提着禅杖,随后跟去。 

    那道人不知智深在后面跟去,只顾走入方丈后墙里去。 

    智深随即跟到里面看时,见绿槐树下放着一条桌子,铺着些盘馔,三个盏子,三双筷子。 

    当中坐着一个胖和尚,生得眉如漆刷,脸似墨装,褡的一身横肉,胸脯下露出黑肚皮来。 

    边厢坐着一个年幼妇人。 

    那道人把竹篮放下来,也来坐地。 

    智深走到面前,那和尚吃了一惊,跳起身来便道:'请师兄坐,同吃一盏。'智深提着禅杖道:'你这个如何把寺来废了!

    那和尚便道:'师兄请坐。听小僧'智深睁着眼道:'你说!你说!

    那和尚道:在先沿海寺十分好个去,田庄又广,僧众极多,只被廊下那几个老和尚吃酒撒泼,将钱养女,长老禁约他们不得,又把长老排告了出去;因此把寺来都废了,僧众尽皆走散,田土已都卖了。小僧却和这个道人新来住,持此间,正欲要整理山门,修盖殿宇。

    智深道:'这妇人是谁?却在这里吃酒!'那和尚道:'师兄容禀∶这个娘子,他是前村王有金的女儿。在先他的父亲是本寺檀越,如今消乏了家私,近日好生狼狈,家间人口都没了,丈夫又患了病,因来敝寺借米。小僧看施主檀越之面,取酒相待,别无他意。师兄休听那几个老畜生说!

    智深听了他这篇话,又见他如此小心,便道:'叵耐几个老僧戏弄酒家!

    提了禅杖,再回香积厨来。 

    这几个老僧方才吃些粥。 

    正在那里看见智深忿忿的出来,指着老和尚,道:'原来是你这几个坏了常住,犹自在俺面前说谎!

    老和尚们一齐都道:'师兄休听他说,见今养一个妇女在那里。着他恰才见你有戒刀,禅杖,他无器械,不敢与你相争。你若不信时,再去走一遭,看他和你怎地。师兄,你自寻思∶他们吃酒吃肉,我们粥也没的吃,恰才还只怕师兄吃了。'智深道:'说得也是。

    倒提了禅杖,再往方丈后来,见那角门却早关了。 

    智深大怒,只一脚开了,抢入里面看时,只见那生铁佛崔道成仗着一条朴刀,从里面赶到槐树下来抢智深。 

    智深见了,大吼一声,轮起手中禅杖,来斗崔道成。 

    两个斗了十四五合,那崔道成斗智深不过,只有架隔遮拦,掣仗躲闪,抵当不住,却待要走。 

    这邱道人见他当不住,却从背后拿了条朴刀,大踏步搠将来。 

    智深正斗间,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不时见一个人影来,知道有暗算的人,叫一声:'着!

    那崔道成心慌,只道着他禅杖,托地跳出圈子外去。 

    智深恰才回身,正好三个摘脚儿厮见。 

    崔道成和邱道人两个又并了十合之上。 

    智深一来肚里无食,二来走了许多程途,三者当不得他两个生力;只得卖个破绽,拖了禅杖便走。 

    两个捻着朴刀直杀出山门来。 

    智深又斗了几合,掣了禅杖便走。 

    两个赶到石桥下,坐在栏干上,再不来赶。 

    智深走了二里,喘息方定,寻思道:'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走来,不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盘缠,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回去,又敌他不过。 

    '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 

    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 

    鲁智深看了,道:'好座猛恶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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