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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金石拓片的理由

 无为zy7ny7trqk 2017-09-06

追慕金石


        收藏是需要有理由的,哪怕是一句简单而概括的“喜欢”,细究下来,也是促成收藏的原始动力。而上下五千年不曾间断的灿烂文明,在这片古老而博大的土地上遗留下数不清的艺术奇珍,又让这种“喜欢”得以叩响收藏之门。循着时间行走的足迹,那些引人遐思的妙笔丹青、令人沉迷的书法线条、惹人惊叹的古籍善本等等,凝聚着先民的智慧与才思,镌刻着岁月的记忆与风貌,无一不在推动着历史上一次次收藏热潮的掀起与涌动。然而,“纸寿千年绢八百”,存世纸帛之外,几千年前的艺术风貌我们该从何处寻觅呢?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我们困惑,因为几乎站在了文明源流处的古人早已思索过了——如何能将重要的内容持久地保存下去?以青铜之固,以顽石之坚,此类物质自然是上佳的载体。于是,物换星移的千余年时光足以令沧海变桑田,却仍然让昔日庙堂之上浇铸着文字的华美钟鼎、茫茫乡野间散落的各种碑刻走过了漫漫岁月,纵然带着千年风霜的斑驳印记,其上根根舞动的线条组合而成的文字与图案,也在有心探访与无心偶遇的后人眼帘中,成为直击心神的历史密码。


东汉·武荣碑局部

山东中国文学艺术博物馆 ( 藏品)

        世人有太多的理由爱上这些刻着美丽符号的钟鼎与碑刻,于文字,其上所传递出的不仅仅是中国文字的发展、书法的变迁,更包容着古代社会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将诸多渺然无踪的传说力证成事实,将先人掌握的书法奥义示以真面,将各种社会生活自然科学展示而出……所以,在千百年间,包罗万象的金石文化俘虏了不知多少文化精英,而由这些钟鼎石碑之上拓印下来的拓片,也以其保存了原物的内容及风采而受到历代研究者、收藏者的珍视,成为与青铜器、古籍善本并列的中国最重要的传统艺术收藏。


        对于金石拓片的收藏,有文字记载的可上溯至南北朝时代。到了宋代,对于金石拓片的系统研究、收藏开始兴起,发展到明清时期就越发兴盛。在庞大的收藏队伍中,不乏欧阳修,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以及董其昌、王铎、包世臣、康有为、鲁迅等文学、艺术、金石大家,当然,书画商人的身影在此间更是十分常见。而拓片的价格也在汹涌而起的收藏热潮里被推高至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明代万历年间赵崡购得《麓山寺碑》与《画像赞碑》宋拓,花费了百两白金;清代朱文钧仅宋拓《醴泉铭》就让他不得不割爱了一张沈周的《吴江图》和一张文徵明的《云山图》;上世纪初,近代考古学家罗振玉出售自己珍藏的拓片,其中宋拓《唐皇甫君碑》(《罗池庙碑》卖价六千元)被他标价两千元,而出自宋代郭熙的一幅画卷他仅标价一千二百元。差异颇大的价格显然不可能是这位考古学家的任性所为,那么就只有一个理由:当时这件拓片的真实价值就是如此。


        只是,时间在悄悄流走,刻着字的石碑也在渐渐老去,纵然以石之坚也无法抵御历史上一次次有意或无意的人为破坏,以及自然界的风雨水漶、地动雷电。如今,很多石刻已然在一朝朝一代代的天灾人祸中不复存在,遗留下来的也不容乐观:字迹越发漫漶不清、字数愈加稀少,想要一睹原貌就必须要求助早年旧拓,不过旧拓片同样也在无常的世事、无情的时间中散佚无数,这就令收藏、保护古代拓片成为一种超脱经济价值之外的、保护金石碑帖文化乃至传承古代历史艺术资料的行为,新拓的收藏也同样如此。


        收藏金石拓片,已不需要赘述旁的理由了。


山东人收藏拓片的理由


        金石碑刻散落在全国各地,山东就是汉碑的集中地,这里保存着全国几乎半数的汉碑。数量有些惊人,但是在这个身处黄河流域,曾被远古的大汶口文化和龙山文化覆盖的,又留下上古炎帝、少昊、蚩尤、舜帝的故事传说,诞生了影响中国两千年儒家文化的礼乐之地,似乎出现怎样重要的文化遗存都不会令人感到多么惊讶。而丰富的历史遗存也就为山东人收藏金石拓片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文化氛围与收藏便利。


莱子侯刻石  清拓本

山东中国文学艺术博物馆 ( 藏品)

        我们以两汉为一个时间节点。山东境内现存两汉碑刻的数量达近百种,不管碑刻内容是有关记事、颂德、纪功,还是昭示、警策、标识等,展现出的是各领风骚、引人入胜的书法面貌。如中国最早的石刻文字之一的《五凤刻石》,以篆入隶、风神逸宕的《孔宙碑》,端正方严、古朴苍浑的《衡方碑》,大匠不雕、寓巧以拙的《张迁碑》等等,且不论其历史意义、考古价值,就书法艺术的角度来说,都是中国书法史上的杰出之作。


        说到汉碑,不能不提“孔子故里”曲阜。昔日汉高祖途经鲁国以太牢祭祀孔子,成为天子祭孔的开始。至西汉董仲舒“推明孔氏”后,儒家思想逐渐成为掌控封建社会两千余年的主流意识,祭孔仪式也就渐渐演变成有着帝王或天使参与的完备而隆重的祀典。在碑刻之风十分盛行的汉代,这里理所当然地遗留下众多的汉碑珍品,成为全国保存汉碑最多的地方。如被称为孔庙三碑的《乙瑛碑》《礼器碑》《史晨碑》,在遥远的东汉,它们因祭祀孔子、修饰孔庙而立。只是,昔日循着墨迹凿字的工匠们已无法知晓,在那一声声并不怎么悦耳的敲凿声下,诞生了令后人怎样心驰神往的书法艺术,成就了怎样声名远扬的国宝级名碑。多少文学家、书法家披载着不同时代的风霜雨露,不远万里前来“朝拜”,只为让目光得以触摸到这些成熟汉隶的惊人风姿与多样韵致。


        时间往前推移一点的秦代,短短二世而终的寿命,没能让它来得及生成葳蕤浩荡、形制完备的碑刻之风,所幸,秦始皇与他的丞相李斯为这个匆匆而逝的朝代的碑刻,留下一抹令人追慕的秦风。刻石纪功、以彰后世,或许我们该感谢这位封建王朝的“始皇”有着宣扬威德的心理,也该感谢历史送给了他一个深谙书法、创造了小篆的丞相,这让他得以在几次巡游中非常便利地用精美的书法将他的威政立于山川之中。而山东人或许还应该感谢这位爱好旅游的皇帝对齐地的东方神学思想有着虔诚的宗教情感,相传,这种情感促使他四次巡游齐鲁之滨,并在他登临的峄山、芝罘、泰山、琅琊等地留下石刻。为数不多的刻石因李斯出神入化的书法而被后人奉为楷则,于齐鲁之地的山川河岳之间吹起着猎猎秦风,引得后人山中寻字。通过古代一些文字记载可知,早在唐、宋时期,几处刻石便有摹拓本出现。只是,如今除泰山、琅琊两处刻石尚余残石外,其他几乎亡佚,或为后世翻刻,世人只能从一些真真假假的摹拓本中寻觅这些刻石的朦胧身影,而近似秦代刻石分身的古代拓片也就成为难以衡量价值的珍贵存在,山东则成为可窥见秦篆真刻的唯一地域。


东汉《史晨碑》民国拓 局部

山东中国文学艺术博物馆 ( 藏品)

        走过汉韵秦风,迎面来的是西周封疆裂土的传说。钓鱼的姜太公灭了殷商后,被分封在齐国养老,这是齐国辉煌的起点,在周王朝日渐衰微后,书写出春秋五霸争主与战国七雄夺疆的辉煌,成为齐鲁文化的一支重要源流,齐地书法也成为独特的存在。彼时,石刻尚未风靡,风靡的是青铜器。浇铸着精美文字的青铜器不仅是探索齐地历史的有力凭据,也是探究齐地书法的重要载体,《陈曼簠 (fǔ)铭》可以说是其中代表,“切金断玉般齐整斩截”的线条笔画,毫不掩饰齐国书法峻拔刚健的独特性。


       无法一一列举,因为山东自古遗留下的重要碑刻数不胜数。当你在武梁祠、孝堂山的精美汉画像石中感受着山东作为汉画像石发源地所蕴藏的艺术生命时,当你在孔庙的莽莽碑林中追思悠悠千载的漫长历史时,当你在泰山这座摩崖石刻书法艺术的博物馆中徜徉于《经石峪石刻》的宽宏博大时,当你在天柱山、云峰山探访而折服于《郑文公碑》的器宇轩昂之时,当你在邹城的四山刻经下感受北朝书法的博大恢弘时,当你在散落各处的望族墓志上痴迷奇美的线条时……这些展示着古代高超的书法艺术与古典美术,以及几乎囊括了中国书法史发展脉络的碑刻,镌刻在你心中的,是历史的厚度,是艺术的广度,也是气质的深度。


泰山经石峪原石清拓本

山东中国文学艺术博物馆 ( 藏品)


        有着庞大的金石碑刻宝库,自然也就会诞生金石研究者。古往今来,出身山东的金石研究大家不在少数。早在宋代,致力金石之学的赵明诚就已耗费财资、亲访广集,在夫人李清照的协助下,编纂出规模浩大的《金石录三十卷》,中国最早的集中了金石目录与金石研究的专著由此诞生;到了清代,金石学家陈介祺在多年的收藏经历中编写的《簠斋吉金录》《十钟山房印举》等著作,为后人从事金石研究提供了宝贵而可靠的依据。字字研究皆为心血。然而,更令人振奋的消息来自于清末,那个国运黯淡、烽火绵延的时代,传说中的上古甲骨文、被孔子惦念着却无缘得见的殷商文字,被近代金石学家王懿荣发现,自此,殷商这个神秘的朝代在重见天日的甲骨文字下,慢慢揭开了它埋藏了三千多年的秘密。山东人王懿荣以及刘鹗,成为最早研究甲骨文的金石学者。


        徜徉于古代金石碑刻的艺术宝库,沐浴着代代前人的研究成果,山东人有太多的理由收藏碑帖,也有太多的理由踩着前人的脚印将金石研究步步深入,得天独厚的遗存与氛围将为这种收藏与研究开辟前路。


        “中文图书网”公众号,是以中文图书网(www.zhongwts.com)、山东中国文学艺术博物馆、《聚雅》双月刊以及聚雅斋拍卖有限公司为依托的多位一体文化艺术平台(每期都有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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