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房子（中）

在很多人眼里，土房子是贫穷和落后的象征。而有那么一位建筑师却说到：“毫无疑问，很多土坯房屋是黑暗、肮脏、不便使用的。但这并不是泥砖的错，他们只是没有被利用好罢了。为什么不用上天赐给我们的材料呢？为什么不用我们手头的材料，让农民的住房变得更好呢？”

传统土房子

他就是埃及建筑师哈桑·法赛(Hassan Fanthy)，这段话出自他于1963年出版的《穷人的建筑》（Architecture for the Poor）一书中。这本书讲述了他的泥砖建筑理论。

哈桑法赛一生致力于为发展中国家贫困人口的建筑活动及研究。他主张以较少的投入来创造一个以提高乡村地区经济和生活质量的本土化环境。法赛因以传统的营造方式，采用经济的材料构筑、建造土造房屋而闻名，其最大的探索之一就是用灰泥代替水泥的土坯建筑。

由于法赛的人文思想和对穷人住宅问题的贡献，他先后获得的AIA奖章和阿卡汗建筑奖。

年轻时的乡村愿望

《贫穷的建筑》一书的开篇，法赛写到：

我们年轻时经常被问：“如果你有百万英镑，你会用这这些钱来干什么？……我有两种可能的答案：一种是买一艘游艇，雇一支管弦乐队，和朋友们一起环游世界，一边听巴赫和勃拉姆斯；另一种是为村民建一个理想的村子。”

哈桑法赛规划设计的村子

法赛对乡村有一种深深的爱恋，但这种喜爱也只是源于坐火车经过乡村时被窗外如画的景色和淳朴自然的村舍吸引。

埃及乡村如画景色

更多对乡村的兴趣则是父亲和母亲对乡村的不同描述。父亲是一位富有的埃及地主，在父亲眼里，乡村是一个充满苍蝇、蚊虫、臭水沟的地方，尽管在乡村拥有一些土地财产，也禁止自己的孩子到乡村中去；而农村长大的母亲则常常回忆乡村的美好生活。在后来的工作中，法赛接触到真正的乡村生活，一切似乎都违背了想象中的美好，肮脏混乱的街道、生活的贫穷困苦……眼前的一切让这个优越环境中长大的法赛看清了埃及的社会现实，农村的真实面貌。于是，他决定投身到改善埃及农村落后面貌的事业中。

Androli住宅

投身乡村事业

1930年，法赛进入开罗大学从事教学工作，期间带领学生调研了位于尼罗河上游的多座古埃及城市遗址，并做了很多关于农民生计的社会调查，掌握了不少有关埃及及农村建筑的一手资料。调研中，他发现许多古埃及建筑遗迹。在在卢克索的拉米斯姆粮仓，长拱土坯建筑距今已有3400年的历史;阿斯旺的法蒂米德公墓的圣祠，建于公元10世纪，全部是土坯建筑;在葛贝乐，至今仍保存有二千年前的拱弯建筑。这些发现鼓舞了他重新研究土坯建筑。

拉美西斯二世神庙遗址，埃及卢克索，图片来源《Hassan Fathy》

1937年法赛在曼苏拉和开罗展出了他的一系列私人住宅，他将乡土土坯建筑与伊斯兰建筑特点融为一体，使得这些建筑充满设计感又具备埃及传统建筑特点。旨在为埃及贫苦地区的村民和农场主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范式。然而由于此时的法赛缺乏实践经验，作品没有能够实施。直到40岁时，才得到第一个委托设计——巴提姆农场综合体（Farm Complex for Bahtim）

找寻传统技术

Elevation

农场周围都是土坯建筑，再加上当时处于二战期间，各种材料紧缺，本来就对泥土有深厚感情的法赛自然选择了廉价易得的泥土砖作为建筑材料。

Plan

法赛设计使用土坯墙承重，顶部采用拱顶和圆顶的做法。墙体的砌筑轻而易举，但穹顶的制作却遇到了麻烦—没有木材做模板，且当地工匠也没有这种技术。法赛又尝试让泥匠采用泥砖叠涩做拱顶的方法，开始看似顺利，但在穹顶合拢前却塌掉了……法赛没有放弃，而是四处打探传统建筑技术的消息，得知南部的阿斯旺地区还保留着泥砖叠涩的手艺。法赛立马赶到阿斯旺，带回两名当地工匠传授经验，将那里以泥砖叠涩取代模板的民间穹窿技术应用到农场建造中。

Elevation

两位工匠特制了一种轻型泥砖（加入了更多的草叶）。砖块的尺寸长15厘米，宽25厘米，高5厘米，砖的表面用手指划出斜纹槽，使得表面具有更强的吸附力，这样拱形筒就能够承受自身的重量而不至于坍塌。工匠们在墙边搭起木制桁架，先在墙上画出拱形筒的轮廓线，然后使用一种叫做“扁斧”的特别工具来砌筑。

画拱形轮廓

扁斧砌筑

工匠们先从筒底的两端靠墙砌起一些砖块，再用灰泥做楔形填料，将下一层砖稍向内部倾斜，这样逐步倾斜，两边的泥砖最后在拱顶的位置合并。

泥砖砌筑过程

使用这种方法，在建造拱形筒的过程中就不需要任何支撑物。

拱顶位置合并

泥工们根据自己对力学规律、材料特点的经验以及对技术的直观理解来进行这项工作，也用不着器械与图纸。泥砖材料不能承受剪切或者弯曲，抛物线形的拱形筒正好符合弯矩图，避免了不规则弯矩对泥砖造成的压力。几天之后，巴提姆农场的屋顶就建成了，这标志着法赛对于传统建筑元素运用的首次成功。在建筑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而这次的成功，更是给了法赛深入埃及乡土文化研究的信心，从此再也没有放弃过对土坯这一建筑语汇的研究。

住宅中的内院

挖掘本土文化

泥土材料运用之外，法赛积极寻找伊斯兰埃及建筑的根，从中解析出某些关键元素，正方形拱顶单元、矩形拱顶单元、穹顶小凉亭、风廊及内向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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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mmed Said住宅

Hammed Said住宅

哈桑法赛鼓励年轻建筑师努力探索自己民族所特有的重要经验和技术，不要总在舶来品中寻找答案，当然他也注意到有生命力的文化必须保持对外开放，以借鉴和创新。他曾对七种以不同技术建造的小宅进行试验，以确定他们对当地气候条件的适应性。

新古尔纳村住宅

新古尔纳村实践

在接下来新古尔纳村的设计中，法赛投入全部精力，它不仅对方案进行规划设计，还要亲自去施工现场现场监督和指导建筑施工。新古尔纳村最终的一百三十多套居民住宅，每一套都是由法赛结合各种条件单独设计出来的。在古尔纳新村中，我们能够看到埃及土坯技术和当地传统文化的紧密结合，能够看出法赛对于每一户居民的重视。

新古尔纳村规划平面图

法赛创造了设计程序中的参与机制：业主们首先描述自己对家的愿望，并让他们在几天内在几天内使用一个院子，在此基础上建立适宜的建筑概貌，甚至以地上踩的脚印确立住宅的生活路线。他说：“如果建筑师的工作还未失去全部意义，他们就必须对其使命的人性保持真诚“。如今的合力造屋，公民参与已成为建造房屋的重要环节。

居住单元

针对穷人问题，法赛努力探求低造价乡土建筑在乡村现实中的可行性，恢复行之有效的传统建造技术并亲自指导和训练当地村民自主建设。并提出了“户主——工匠系统”：自己仅为村民提供适于本土的结构体系和体现真正本土文化的建筑形象特征，户主作为建造者，对自己的住宅可以有极大的发挥；“户主——建造者系统”：一个人无法建一座住宅，但十个人建造是做住宅却轻而易举。他以20户为一个邻里单位，组成施工小组，这样数月内便可以自建一个邻里住宅。

新古尔纳村住宅

法赛反对现代主义剥夺人类个性的一体化设计，主张建筑师最多只能接受15-20个单元的委托项目，以实现对每个建筑的特别关注。正如他的一个比喻：一个最出色的脑外科医生，如果一天做200个手术，肯定会加害于所有病人。

新古尔纳村住宅

哈桑法赛在《古尔纳：两个村庄的故事》中写到：你若需要一朵花，勿以纸和胶为之。你必须付出体力与智慧寻找一块土地，播下种子，精心培养。同样我们也必须利用村民内心的愿望， 创造有利于建筑繁荣的氛围和社会条件，以此作为鲜花生长的土地。不要将精力浪费于建造本身，这只能产生无生命的人造花。”

回首百万英镑的梦想

作为富家子弟的法赛完全有理由选择游艇和远方，度过令人羡慕的一生；但他选择了后者，选择在埃及那片土地上和广大贫苦人民一起造房子，去实现更多人的梦想。

（文章主要资料来源于Architecture for the Poor，参考论文：哈桑法赛创作思想及建筑作品研究；在神秘的面纱背后—埃及建筑师哈桑法赛，部分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