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裸女是情欲、率真还是孤独？

画中这五裸女，可不是普通的五朵金花。她们可是将一名穷困潦倒、不被赏识的男人，变成世界级绘画大师的神奇女人，充满了迷之感动。而这位世界级绘画大师在天堂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离世45年之后，曾经塑造出来的五裸女竟然站在世人的眼前，让他无人问津的艺术生涯变成一段辉煌的的传奇。尽管这对他来说已是然并卵。2011年，这幅《五裸女》绘画作品以约合1.07亿元人民币的价格刷新了华人油画作品史上的最高成交纪录，带领华人油画进入了辉煌的亿元时代。我们一向以“含笑九泉”来慰藉那些死后才得到人们理解，被世人赏识和歌颂的杰出人物。然而亡者再也不会含笑，历史的无情淘汰只能成为人间是非，人心向背的珍贵借鉴。

这位世界级绘画大师，别说在平凡百姓当中，即使是在艺术圈内，也很少为人所知。他叫常玉，是中国早期的留法艺术家，与徐悲鸿、林风眠虽然同为一个时期的画家，但生前却未享有同等的盛名，艺术之路一直走得任性、自我、孤独。

▲常玉

从感觉上来说，常玉距离我们是遥远的。并非是因为时代与历史的相隔，而是他独特气质散发出的一种隔阂感。无论从时光与情感的角度，亦或是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常玉比起他同时代的、与我们较为亲近的徐悲鸿，那种陌生感是跃然纸上的。

常玉自小家底殷实，受到良好的艺术熏陶，领受过艺术新风尚，充满浪漫的艺术气质，这也造就了他别致、缓慢、我行我素的性格。这样一个只活在自己性情里的艺术家，永远只按照自己的坦率和眼光去描绘世界，既不参与任何艺术组织，也没有发起过任何艺术运动，就连绘画风格也不属于任何流派。即使到了中年家道中落，从富二代沦为屌丝男，他也照样不改往日的任性，只遵从初衷，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生活。常玉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巴黎度过，生前画作销量不如人意，1966年在巴黎因煤气泄漏中毒去世时仍默默无闻、不被赏识。

▲常玉与哥哥常必诚（坐者）的合影

艺术与历史聚合成一双迟醒的眼，对沉默的天才的发现与欣赏，总是姗姗来迟。让常玉一举成名的绘画作品《五裸女》创作于1950年，当时正值常玉的创作高峰期，是常玉毕生中最大幅的裸女主题油画。裸女题材向来都是常玉画布上的常客，也是他最钟爱的绘画题材之一。常玉从1920年到巴黎大茅屋工作室学画，接触到对中国人既陌生又充满禁忌的裸体画世界。虽然，裸女的绘画形式早已属于欧洲传统美学体系，但对于中国人而言，这类图画几乎仍然不被视为艺术，仅能隐讳地沦为春宫图片。常玉出国前几年，刘海粟在上海引进人体模特儿写生，引起社会的轩然大波，展开十年的模特儿与裸体画斗争，这些事件和刘海粟结识的常玉必有所悉。从此，常玉对于创作充满异国情调的裸女图画十分著迷，认为女人就是上帝造给人间的一个美妙奇迹，他愿意在这个梦里醉生梦死。但是常玉热爱画裸女，与他的感情生活似乎并无太大关联。除了和徐悲鸿前妻蒋碧薇的绯闻之外，他一生中真没接触过多少女人。他和前妻同居3年，结婚3年，30来岁时就结束关系了，此后再无娶妻，最后独自终老。

裸女作品

常玉画中的裸女，基本看不到纤细的身材，大都数都是丰腴的，甚至是肥硕的女人。是他偏爱女人的肥美么？未必是的，一如贾科梅蒂未必喜欢骨瘦如柴的女人。常玉对情欲的态度不藏，不躲，十分坦率和明朗。他笔下的女人，身上的每一根弧线，每一处凹凸，都散发着一股柔情蜜意。绝少有细节的描绘，流畅恣意的线条，从这里抛过去，从那里绕回来。始于激情，停顿于心满意足的快感，技法高超，情感炽热，气息却一片纯真干净。与其说常玉画的是裸女，毋宁说他画的就是那个率真而不拘一格的自己。

　　

花朵作品

在常玉看来，人生也许就是一个浪漫的减法，要呈现另一种别致的样貌，必须将精简做到极致。绘画如此，艺术风范如此，生命方式更是如此。除了裸女之外，常玉还热衷于画花朵和动物。从他花朵和动物的作品里，可以看到常玉精神上的极简态度。很多人说常玉的花朵作品看起来寂寥而颓废，用色彩支撑着对世界的逞强。但果果却不这么认为。常玉笔下的花和枝叶，透露着别样的烂漫。色彩或清雅或浓艳，却没有半点俗气，泛着一股空灵。枝节带有倔强的气度，硬朗地占据画面，仿佛要冲出画面去一般。一干枯枝，三两朵鲜花，几片叶子，无需细节上的累赘，就能呈现出满眼的朝气。色彩雅致时，轻柔到人要靠拢去才能看出一片片花瓣；色泽浓艳时，花叶陡然绽放，从黑暗里开出夺目的绚烂来。

动物作品

在生命的后期，常玉与女人渐行渐远了一些，与动物更加亲近。他笔下的动物是他心中最柔软的一块，小马、小象、小猫或花豹，可爱得像小剪纸，又如小时的玩具，仿佛伸手就可以从画上捉下来。

在所有的动物种类里，常玉画得最多的是马。许多人认为常玉晚年时期画的马儿形影单只，且不如徐悲鸿的苍劲有力，映射出他孤苦寂寥的晚年生活。单匹而充满稚气的马儿，奔跑在偌大的苍穹之间，看上去仿佛在映衬他内心的孤寂，其实是在抒发他发现了另一个新世界之后的极致快乐。

是的，常玉并不一定是孤单的。是因为多数人害怕清冷，害怕不能功成名就，才主观地把他想像成孤单的。他安谧无声的世界，他的孩子气和那不入世的随性与快乐，是我们永远也无法想像和抵达的。

假如常玉重新活过来，看到自己获得巨大的名声与财富，是否会无从招架？又或者是一笑而过？他曾说过：“我的作品，能帮助人们转换及改变对于欣赏绘画艺术的品位。……我不欺骗，故此，我不被归纳为这些为人接受的画家之一。”也许，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非常清楚自己在艺术史上有可能占据的地位了。

但世界终于还是找到了他。他坦率的性情、挺立的精神、独特的洞见，在冥冥之中指引着世界找到了一颗差点就要被遗忘的珍贵灵魂。

　　

写到这里，仿佛感觉到常玉骑着他的小马儿，穿越了历史与艺术的长廊，在我面前，像孩子一般呼吸着属于自己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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