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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魂】章太炎:偏重医籍,究研《汉志》(下)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7-09-09

关于他藏有哪些明版书,代序一文中作了这样的总结:“在暨南大学图书馆所藏太炎先生藏书中即有《百川学海》等11部明刻本,加之清乾隆以前的刻本,属善本范围者凡28种。而散落于藏书中尚未公开发表的太炎先生之题跋、批注等遗文尤为珍贵,具有重要的文物和学术价值。”


游人稀


这11部明版书,再加上乾隆之前的清刻本,以今天的善本定级标准,乾隆六十年为时间上的下限,而在此之前的版本,章太炎仅藏有28部,以数量来论,的确很少,但毕竟太炎先生是大学问家,这些普通藏本一经品题,身价百倍。可以说,他批校的书,无论其学术价值还是文物价值,都远远超过了寻常所见的明刻本或者清乾隆之前的刻本,因此章太炎的旧藏其价值最高的部分,不是他所在意的这些明刻本,反而是他在书中有批语者。


章太炎撰《国故论衡》民国六年至八年浙江图书馆刊《章氏丛书》本,书牌


章太炎撰《国故论衡》民国六年至八年浙江图书馆刊《章氏丛书》本,卷首


《章太炎藏书题跋批注校录》一书详列出了章氏所批之语。章氏的所批大多是从内容上着眼者,所以这些题跋也可以被视之为其学术观的组成部分,比如他在批《船山遗书》时写道:


《船山遗书》二百八十八种(卷),伪清两江总督曾国藩刻于江宁。先生(王夫之)秉乾元之德,值废兴之际,潜燿制作,纲维华夏。今之光复,自其《黄书》、《噩梦》出也。继大禹、尼父之后,盖一人耳。国藩生其乡里,而为羯胡尽力,龛灭洪氏,始犹以保民自号,功成,乃悉心从逆而不辞。晚盖悔之,而刻是书。有以知先生绪言遗教,虽蛾贼凶悖可化也。


章太炎的这段批语挺有意思,他在两江总督曾国藩之前加个“伪”字,以此来表明他满汉不两立的思想观念。因为王夫之绝不仕清,所以章太炎把他比喻为大禹和孔子之后的伟人,同时章指责曾国藩本是王夫之的同乡,但曾 却替满人尽心尽力,组织湘军消灭了洪秀全的太平天国。最初曾国藩组织湘军时,号称是为了“保民”,但太平天国灭后,曾依然“从逆”,这让太炎对曾大为不满。那既然这样,曾国藩为什么还要给王夫之刻书呢?章太炎的解释的确奇妙:他认为曾国藩晚年后悔了自己的所为,所以才刊刻了这部《船山遗书》。


青翠之下


看来,太炎先生乃是用义愤替代了事实。因为曾国藩刊刻《船山遗书》时,正是跟太平天国作战正酣的阶段,当时曾驻在安庆,指挥部队包围南京,这个阶段他开始组织学者编辑和刊刻《船山遗书》,等其军队攻破南京后,曾又把《船山遗书》的编辑部带到了南京,之后以此为基础,组建了金陵官书局。这段历史距太炎先生很近,料他一定比我清楚得多,然他却忽视这段事实,坚称曾国藩刊刻《船山遗书》乃是晚年后悔之后的所为。如此的叙述方式,说明太炎先生也犯了今文经学家“六经注我”的主观,而这正是章先生曾痛批过的方式。


章太炎墓


墓前的供桌


对于《船山遗书》,太炎在他文中又有别样的说法,在《书曾刻<船山遗书>后》,章太炎写道:


王而农著书,一意以攘胡为本。曾国藩为清爪牙,踣王氏以致中兴,遽刻其遗书,何也?衡湘间士大夫以为国藩悔过之举,余终不敢信。……刻王氏遗书者,固以自道其志,非所谓悔过者也。


章太炎在这里继续指斥曾国藩为清廷的爪牙。然而对于曾何以要刻《船山遗书》,章转称是听湖南的文人说:曾刻此书乃是有悔过之意。章太炎说自己不相信,因为他认为曾刻此书只是表示自己的志向,并没有悔过的意思。那既然如此,这就跟他在《船山遗书》上的批注有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意味。对于这样的矛盾,罗志欢、易淑琼做出了如下的解读:“可见其评价前后两相矛盾。诸如此类,亦散见于各处批注中,反映出章太炎先生对包括王学在内的儒学由否定到肯定的学术思想倾向,可资研究参考者甚多。”


汤国黎墓


如前所言,章太炎对他的医学成就颇为自负,而他的藏书中也有48部古代的医书,《校录》统计章太炎在这些书中批注了300余则,这个数量几乎占了他全部藏书批注的三分之一。由此可证,太炎先生在医学方面确实有着深入的研究。而章太炎的藏书中,还有佛教经典55部,可见他在佛学研究方面也下过一定的工夫。光绪二十九年,章太炎因为《苏报案》入狱三年,他在此期间认真地研究《瑜珈师地论》,而后他又写过很多关于佛学的文章,而许寿裳在《亡友鲁迅印象记》中也有提及:鲁迅接触佛学正是受其师章太炎的影响。


章太炎纪念馆


以上所谈乃是章太炎藏书的部分情况,但基本上可以看出其藏书的着眼点,而他对于目录学的研究则可表现在他所写《徴七略》一文。对于此文的概述,傅荣贤在其所著《<汉书·艺文志>研究源流考》一书中称:“章太炎首先引《汉志》‘成帝时,求遗书于天下……而奏其《七略》’认为:‘此则《别录》先成,《七略》后述之明文也。’这是对《别录》、《七略》成书先后问题提出己见。而针对《隋志》著录《七略别录》二十卷和《七略》七卷,章太炎认为:‘此非二书,盖除去叙录奏上之上,即专称《七略》耳。’这是对《七略别录》提出己见。”由此可知,章太炎对《别录》和《七略》都有自己独特的看法。


“大独必群”


关于《七略》的分类,章太炎称:“领录群籍,鸿细毕备,推迹俞脉,上傅六典;异种以明班次,重见以著官联,天府之守,生生之具,出入以度,百世而不惑矣。”这段评论极力地夸赞了刘氏父子在分类上所做出的贡献,同时章太炎也认为,刘歆的分类观念对后世史书的体例有着很大的影响:“然班氏为十志,多本子骏,其法式具在。及隋,遂有旧事、仪注、刑法、地理诸目,皆自子骏启之。郑君有言:‘教者开启头角而弗洞达,则受之者其思深。’非子骏,孰与知此乎?”


这些正说明了章太炎的确对目录学下过较大的工夫,故而汤志钧在《七略辑录佚文徴校点后记》中说:“《七略辑录佚文徴》一册,未刊稿本,章氏家藏。章太炎宗汉学,对刘向、刘歆父子很是敬仰,曾刻有‘刘子政私淑弟子’印章,自称‘刘子骏之绍述者’。”


纪念馆入口处


此趟杭州的寻访,名单上列有好几个目标,首先是去找魏源墓。我查到的资料上说,魏源墓在杭州西湖街道玉皇山路阔石板151号中国丝绸博物馆旁,于是准备打车前往此处。问过几辆车都不愿意跑这几个地方,总算找到一辆愿意去者,然他却说:市内不按里程,而是按时间计算,每小时80元。我只能同意。


沿着西湖边的路其实没走出多远,就找到了丝绸博物馆,在附近问了许多人都不知道有个魏源墓,无奈进入了丝绸博物馆。在此馆内找到了一个管事的人,他听到我的问话后说:魏源墓在哪里他也不清楚,但是可以查找相关的资料,但要查馆方的资料,需要拿介绍信到文管部门去批准,然后他们才能协助查找。


站在了孙中山旁


既然被打发了出来,我还是调整了一下心态,而后前往西湖区南屏山荔枝峰下去找章太炎之墓。司机看到我行程单上所记的地址,说他知道章墓的具体位置,于是直接往苏堤与南山路交口之处行驶。可能因为是旅游季节,前往章墓的路上到处是熙熙攘攘的游客,所以只能慢慢前行。


路边见到了新修的雷锋塔,但跟民国时的此塔照片很不相像,突然想到民国时的雷锋塔仅是塔的实心,而外面的木结构早就彻底地腐朽掉了,不知道新盖的雷锋塔是否还是这种建筑方式。


《六斋无韵文集》二卷,民国二年刻本,章太炎题记


《六斋无韵文集》二卷,民国二年刻本,章太炎、钱玄同批校


来到南山路交口,司机说:此处不能停车,只能停到远处的停车场。眼前的情况也确实如此,故只好让司机开入停车场,而后再步行走到陵园门口。门口的保安说不收费。进内首先看到的是张苍水先生祠,而后从右边转过即找到了张苍水墓。墓围为砖砌,顶盖是黄土,墓前的神道是新铺就者,然而两旁的神兽却都是旧物。


从张苍水之墓转到西边30米远即是章太炎之墓。墓围是青砖砌就,顶盖似乎是混凝土,墓前无神道,比张苍水之墓要简陋许多。汤国黎之墓立在章墓右侧,无坟丘,仅一块青石板平放在墓碑前。我在太炎先生的墓前小立片刻,忽然意识到整个墓园里一个人都没有,这与刚才的熙熙攘攘绝然是两个天地。


墓的正前方是章太炎纪念馆,走进馆内参观,在里面看到多幅章太炎的油画像。从章祠倒穿过来走到正门,门楣上写着“大独必群”,这句话倒是能概括章太炎特立独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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