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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历史的朋友们都知道，历史上的日本军人以愚忠、顽抗著称，在战斗中即便身负重伤，也往往死战到底、很少束手就擒。往往一场残酷的战斗结束，对方虽然获得胜利，结果只抓获了个位数的日军战俘。然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盟军曾经一次性俘虏上千名日军，而自身毫发无伤，堪称空前绝后的完美记录！
这个故事，要从一艘叫做“橘丸号”的客轮说起。
1930年代初期，为了缓解东京湾内越来越大的航运压力，日本政府决定订购吨位更大的客户混装船，这就是橘丸号的来历。1934年10月22日，三菱重工的神户造船厂开工建造这艘新船。不同于以往的是，政府要员插手了橘丸号的设计工作，命令船型必须简洁明快，要采取“流线型”和“大型上层建筑”。
在工程团队的努力下，1935年3月22日，橘丸号顺利下水，并于6月3日开始处女航。总体而言，橘丸号的航海性能良好、外观设计简洁明快又不失高贵大方，该船不仅仅在日本国内受到好评，而且也赢得了国际上的赞誉，很快就被冠以“东京湾皇后”的美称。
橘丸号性能指标： 长度：80.4米 宽度：12.2米， 吨位：1772吨 载重：243吨 主机：三菱重工四冲程8缸柴油发动机，双轴驱动。最大功率2400马力 航速：15节 船员：38-45人 乘客：1230人
可是，橘丸号投入商业运营后，由于基础设施不配套和1937年爆发的中日战争，该船的业务急剧下降，一直处于半停航状态。
1938年6月27日，日本海军征召了赋闲的橘丸号入役，两天后，昔日的“东京湾皇后”正式在吴镇守府加入海军。随后，在吴军港造船厂完成改装后，橘丸号摇身一变，成为帝国海军的特设医院船。
接下来，橘丸号先是进入中国战场，在鄱阳湖被中国空军飞机炸翻倾侧。随后，橘丸号被日军重新打捞出水，并得到修复，又恢复了商船的身份，返回东京湾重操旧业。
随着日本在南太平洋的战局日益恶化，橘丸号被日本陆军看上了，再次征召入役，作为日本陆军的运输船达半年之久。1943年10月7日，橘丸号在新加坡被再次改装为医院船。10月9日，日本方面通过中立国向盟军方面通报橘丸号的情况，从此橘丸号就获得了在战区免遭攻击的豁免权。改装后的橘丸号陆军医院船一直在新几内亚地区活动，执行运输伤病员的任务。
1945年后，曾经不可一世的日本帝国已经山穷水尽，盟军的海空力量对日本海上运输线的猛烈攻击使得日本的海上航线几乎完全中断。此时，日军有大量部队孤悬海外，而盟军对日本本土的大规模登陆作战似乎随时可能发起。在这样的前提下，日军大本营打算将西南太平洋战区的部队逐步调回本土，以支援所谓的“本土决战”。
可是，原先预定搭乘部队的“足柄”号重巡洋舰和“五十铃”号轻巡洋舰先后被盟军击沉。这时候，日暮途穷的日军就开始打起了那些在盟军“白名单”上的医院船的主意了。
1945年7月19日，橘丸号第一次干起了这种偷鸡摸狗的营生，秘密转运了48师团的少量部队。为了避免可能遇到盟军舰艇的盘查，所有搭乘的官兵一律不携带随身武器，也不穿着军装，一律身穿病号服，并有完整的临床病历。所有随行的轻兵器，军装，弹药，电话装置等军需品一律打包装入带有红十字标记的箱子中，箱子放在底舱隐蔽处。
结果，第一次偷运没有遭到盟军的阻拦，橘丸号披着医院船的外衣，平安无事地把部队送达目的地。这极大刺激了日本陆军的胃口，蠢蠢欲动地要把驻扎在新几内亚战斗力较强的第5师团调集回来。
于是在1945年7月27日，橘丸号整装待发，开始执行“光输送乙号案”（ 光输送是第5师团转移方案的代号），前往第5师团的驻地——印度尼西亚卡伊群岛。这一次，橘丸号上满满登登地装下了第5师团第11联队第1步兵大队（大队长安川正清少佐）、第2步兵大队（大队长横小路喜代美）、第42联队的一个中队。包括船员军属，船上共计军官50人、士兵1562人，已经达到了该船载重量的极限。另外，第11联队的联队长佐佐木五三携带军旗搭乘飞机先行出发，没有随船同行。 ▲航行中的橘丸号，大大的十字异常醒目 8月31日夜间，橘丸号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离开卡伊群岛，目的地是正西方爪哇岛的泗水港口。这艘“医院船”之内，搭载的上千名精干强壮的“病人”全部身穿病号服、持有几乎完美无缺的伪造病历，他们的武器藏匿在底舱的隐密处。这一次，日本人信心十足，认为即便遇到盟军检查，同样精心策划的偷运行动应该也能骗过那些愚蠢的“鬼畜米英”。
不过，日本人不知道的是，橘丸号的这套小把戏早就被美军识破了。根据牛津大学出版社的《远东的译码者（Codebreaker in the Far East）》一书所披露的内容：美方情报人员早在5月份便破译了橘丸号收发的电报！也就是说，偷天换日运输兵员的事情，在美国人眼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为什么7月19日的第一次偷运行动能够风平浪静地完成呢？战后的历史研究者认为，这是美军的欲擒故纵之计，先让日军尝到小的甜头，等到大规模偷运行动展开之后，再将其一网打尽！
8月2日早晨，卡伊群岛西方，两艘巡逻的美军驱逐舰沙雷特号（舷号DD-581）和康纳号（舷号DD-582）收到报告：一艘医院船处在南纬5度18分，东经131度37分的位置，航速5节。康纳号上的机械师哈利·奥尔克罗夫特说： “ 海军已经收到情报，说日本人正在用医院船把士兵和武器运回日本去。这些士兵将重新编组部队，武器装备经过维护后重新送到前线上去。 ” 正如奥尔克罗夫特所说：盟军从一开始就很清楚橘丸号“医院船”这次航行的真正意图。不过，如果直接派出巡逻船只直奔橘丸号而去，目的性过于明显，日本人肯定会猜到自己中了埋伏，很有可能进行垂死挣扎、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为了掩盖已经破译对方密码的事实，盟军事先派出巡逻机，假装“恰好”经过橘丸号上空、发现对方存在，随后再出动驱逐舰——这才是天衣无缝的伪装！
收到命令后，两艘驱逐舰编好队形，朝向橘丸号的方位驶去，猫捉老鼠的游戏开始了。当天夜间，两艘驱逐舰的雷达屏幕上出现了橘丸号的身影：距离30公里。美国人决定等到天亮之后再展开行动，于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态势，跟在橘丸号之后，一直等到第二天日出。对此，奥尔克罗夫特回忆道： “ 一开始，我们在前一天晚上10点就发现了那条船。船长想在白天登船检查，于是我们就躲在了海平面的下方，刚好在它们视野之外。日本人没有雷达，所以他们不知道我们就在背后。 ”
8月3日，天刚破晓，马来群岛东南的班达海洋面，两艘美国驱逐舰将航速提升到23节，一左一右逼近橘丸号。5门127毫米主炮和10枚533毫米鱼雷齐齐瞄准，“停船受检，否则就展开攻击”的信号旗升了起来。这时候，美国船员清楚地看到橘丸号的侧面巨大醒目的红色十字标识，同时日本人开始慌张地朝海里投掷物品，看起来像是装有重物的包裹。
然而，橘丸号置若罔闻地继续行驶，驱逐舰只能打出一发炮弹以示告警，日本人这才满心不情愿地停下船来。驱逐舰的若干军官和士兵携带轻武器和无线电设备，搭乘一艘小艇，登上300米外的橘丸号进行检查。不一会，橘丸号上发回“Micky Finn”的无线电信号——士兵们需要立刻增援！
驱逐舰立刻放下3艘小艇，75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火速登上橘丸号。奥尔克罗夫特回忆道： “ 我拿了一把七发的散弹枪，配上大号铅弹。其他的伙计们有的拿着冲锋枪。我们在追赶这艘日本船的时候就已经做过了登船训练。我们很清楚登船之后我们要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状况。
我直冲轮机舱。到了之后，看到日本工程师们正在摆弄个不停，我们六个人把他们推开，这样他们就什么都破坏不了了。我们可都是真枪实弹的。 ” 30分钟后，日语翻译赶到轮机舱，但是很明显，掌管这艘船的三名日本军官不愿意配合。他们马上被押到甲板上，和这条船上的大部分军官一起被押解到驱逐舰上。接下来，橘丸号上可谓群龙无首，日本人开始乖乖听话了。
美军的军医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检查橘丸号上的“病员”，发现他们体格壮实，没有受伤，便开始仔细盘问：“为什么船上没有见到护士？”“你得的是什么病？”。在美军人员的严厉盘查下，毫无思想准备的日军官兵很快露了馅。
随后,在对橘丸号食堂下方的底舱的搜查中，美军终于发现了日军夹带在医药箱里的军火，包括400支步枪、15挺轻机枪、45副掷弹筒、4门迫击炮，加上各类弹药共计30吨！这下子，日本人是哑口无言了。
接下来，所有日军官兵均被押解至马鲁古岛战俘集中营，听候发落。
日本投降后，联合国战争罪犯刑事法庭方面根据美军提供的材料，向日军南方面军及第5师团的主官们提起诉讼，指控他们蓄意破坏日内瓦公约。经过两年零四个月的诉讼，最终判处南方面军总参谋长沼田多嫁蔵中将7年徒刑，副总参谋长和知鹰二中将6年徒刑，第2军军长丰岛房太郎中将3年徒刑，第5师团第11联队第1大队的大队长安川正清少佐1年徒刑，其余被起诉人无罪释放。
至此，“橘丸号事件”告一段落。作为日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干净利落的被俘事件，这个记录会不会被超越呢？这就要看将来日本军国主义有没有复活的可能了。
作者周洪新，军事历史研究者，网名“唯有天使生双翼”，曾与朋友合作在《兵工科技》杂志发表《不列颠长矛--英国火神战略轰炸机》、在《兵器》杂志发表《罗德西亚战车小考》。近年结合国内外越南战争史料，原创《中南半岛遗事》系列网文，在超大、龙空、西西河、等各大军事论坛发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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