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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扬，清扬，清扬在吗？”徐卫东在围观人群中大声呼喊着。 我不喜欢凑热闹，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外的展示台前，看神园这些年选育的葡萄新品种（系）。 每个品种（系）只展示一串，用透明的塑料袋包扎得严严实实。不能尝，也拍不真切，让我失却了很多兴致。 听到呼叫，我钻入人群之中，只见徐卫东手中拿着一小串“东方蓝宝石”，拽得紧紧的，生怕被周边“饥渴”的围观群众抢去。 这群围观群众都是从全国各地过来参加神园葡萄新品种（系）品鉴会的，有种植户，也有育苗户，足足有一百多号人。而徐卫东手中的那串葡萄只有二十几粒。 见我出现，徐卫东对围观群众说：“清扬走过国内很多果园，见多识广，我们让他先尝，你们有没有意见？” 人群中有不少是我的“粉丝”，我又在上午的室内报告中亮过相，自然都说：“没有意见！” “我有意见。”一男子的声音非常响亮。没有附和者。谁都知道，徐卫东的“征求意见”也就过个场，跟我们很多场合的表决一样：“同意的请举手，请放下；不同意的请举手，请放下；弃权的请举手，请放下。全票通过。”
徐卫东把那一小串蓝黑色的葡萄举到我面前，说：“你先拽一下果粒，看看牢度如何？” 我很听话的用拇指和食指拽着其中一粒葡萄往下拉，没断，果梗和果粒连得非常牢固。这是一个优良的特性，不像某些葡萄品种一样“组织纪律性差”，装箱时都是整串的，到消费者手中时却是散粒的，比如“红富士”。 所以，徐卫东说它适合大流通。 我两次加大指间的力道，终于拽下一粒。 形状就跟手指一样，比“美人指”、“金手指”更像手指。“美人指”和“金手指”的“指尖”都是尖的，而“东方蓝宝石”的“指尖”是钝的，还有一个很明显的果脐。 加上蓝黑色的配色，样子显得很怪异。如果是单粒呈现，估计看不出是葡萄，倒像是山间一种野生水果。 所以，徐卫东说它也适合于观光采摘园。
“味道如何？”大家的目光随着徐卫东的询问都集中到我的嘴巴上。 我应该属于那种比较擅长表达水果的人，徐卫东就非常欣赏我用“性感”两个字来形容他的“妮娜女王”。 但口中这粒怪异的葡萄并没有汹涌的“甜”，也没有沁人的“香”，倒也没有什么异味，品质平庸之极。只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虚伪了一句：“没有大家想象得那么好吃。” 那串葡萄最后还是被哄抢一空。因为“僧多粥少”，部分没抢到的人颇有意见：“我们老大远过来就是冲着这个品种，结果尝也没尝到，树也没看到。” 徐卫东只有两棵结果树，哪敢开放参观。 徐卫东给我讲了他自己的两个故事。 第一次去日本的时候，他在一棵“巨峰”葡萄下蹲了近半个小时，“为什么日本能把我化了30年青春都没种好的‘巨峰’种到这种境界？” 头顶上的这棵葡萄长得很大，一亩地最多四、五株的样子；所有新梢都停止生长；藤蔓上很均匀的挂满了穗形一致、果粒一致、着色一致的“巨峰”；地面上非常空旷，长满绿油油的草……
慢慢地，徐卫东悟出其中道理：大树冠培养“中庸”树势，用草控氮控梢，让树体的所有生理活动都围绕葡萄成熟这个过程。 “‘巨峰’是日本在1937年育成的品种，至今依然是日本第一主栽品种，这值得我们研究。”这是他与“巨峰”的故事。 后来他用“巨峰”作为亲本选育出不少优系，有早半个月的，有纯黑的，有果粉很厚的…… 第二个故事讲的是“夏黑”。 1998年，日本葡萄专家塚本丰厚来到神园，说了一句让他非常郁闷的话：“你这个葡萄园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旺的葡萄园。”后来也在塚本丰厚的引荐下，他认识了日本山梨县的几位葡萄育种家，并把“夏黑”引到国内。 “目前国内70余万亩的‘夏黑’，起码有90%是从我当年从日本引进的那颗种苗繁育推广的。”徐卫东还保留着2000年引进时挂在种苗上的那张标签。 碰巧的是，“夏黑”的育成时间跟徐卫东的出生都在同一年。
聊到兴时，徐卫东叫员工去冷库中拿了一串“龙珠蜜”，这是徐卫东在新疆基地打造的一个“夏黑”品牌。 “我吃过最甜的葡萄就是它了。”徐卫东兴奋地说：“大家都在追求‘夏黑’大穗大粒时，我反其道而行之，做超高品质的‘夏黑’，在市场上很受欢迎。” 拿上来的“龙珠蜜”小穗形，果粒也小，也就三、四克，果粉很浓，徐卫东拿测糖仪测了一下糖度：27.1、24.6、25.5。虽然没有达到他原来介绍的28-29度，但品质确实不错。 “所以说，即使在这两年‘夏黑’已经在走下坡路的时候，通过改变栽培模式，依然还能发挥新的市场效应。”徐卫东说。 与围观群众不同，我的目光集中在神园拿出来品鉴的“阳光玫瑰”、“妮娜女王”及几个新品系上。 “妮娜女王”的光盘最快，其次是“阳光玫瑰”，而其它几个新品系差不多都在徐卫东的介绍下才被品鉴完的。 我尝得最多的是“妮娜女王”，尽管没有去年见到那般鲜红色的惊艳外表，但甜香味十分浓郁，是我整个夏季吃到最好吃的水果。以致于离开的时候，我是非常期望徐卫东能送我一箱“妮娜女王”，而不是他做的葡萄干和葡萄酒。
也有人喜欢“阳光玫瑰”，是一种非常清澈的甜香味。两者相较，“妮娜女王”似范冰冰，“阳光玫瑰”似刘亦菲。 但想把“妮娜女王”种出范冰冰那般性感惊艳，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长势比较弱，不容易着色。”徐卫东在地面上铺上价格不菲的杜邦“特卫强”新型反光材料，果穗上撑着一顶用相同材料做的“葡萄伞”，再加上环剥等“破坏性”的措施，才能在九月份的时候让“妮娜女王”呈现出性感惊艳的感觉。 跟中国育种者的“好看、好吃、好种”三好品种的育种目标不同，在日本的育种目标中，没有“好种”这个概念，大粒、无核、薄皮、有香气……近乎“变态”的高品质要求必然是以牺牲栽培性状作为代价的。 无论“夏黑”还是“阳光玫瑰”，从品种的选育到最后的推广，日本都经历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配套技术的探索。 我没见过把“夏黑”种成“夏红”或“夏绿”的人会把“阳光玫瑰”种好，更不要说是“妮娜女王”。
也许是因为没有严格的品种保护制度的缘故，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像中国那样喜欢“折腾”品种。葡萄因为投产快，所以“折腾”的频率更高：引种，结果；换种，再结果；再换种，再结果…… 所以，在我走过的上规模的葡萄园中，我很少见到全部投产的葡萄园，因为总有一部分土地在更新品种。 在离开的时候，我问徐卫东：“你对他们有什么建议？”我指的是那些围观群众。 “选择品种不是看我这里有什么品种，而是要看你那里的消费者需要什么品种，要看你现在的主栽品种顾客还有哪些‘抱怨’，来寻找可以弥补这些‘抱怨’的新品种。”徐卫东的建议还算中肯。 “另外，也可以从消费者的角度挖掘‘未被满足的需求’，创造或引领消费导向，来合理选择发展个性化的新品种。”这都是站在育苗者的角度看问题。
我更喜欢他补充的后半句：“当然，新品种不一定是好品种，在满足消费者需求的前提下，要了解品种优缺点，充分发挥品种的优势，克服品种的不足，适地适栽，良种良法配套，才能产生更好的效益。” 我觉得，对广大种植者来说，通过改进栽培技术来满足消费者“未被满足的需求”，应该比通过改变品种来满足消费者“未被满足的需求”更容易成功。 说得更直白一点：请你把对“品种”的注意力转移到“品质”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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