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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外期间我参加过几次朋友家的聚会，参加者是来自不同国家的朋友。在聚会上我可以看到不同族群的人的共性和个性。同为亚裔女性，衣着漂亮、优雅地举着酒杯侃侃而谈、在人堆中央吸引着人们视线的，往往是中国女性；而衣着举止低调、话不甚多、主要在倾听别人说、貌似不经意却注意着哪个角落缺了什么饮料少了什么菜赶紧给匀过去的、其他客人在找什么她能迅速察觉并自然地帮忙递过去的，往往是日本女性。偶尔有例外，但是例外很偶尔。
必须要预先声明的是，我们谈论不同族群的人的特性，一般来说是说选取最大公约数的共性，而忽略一些不普遍的个性，否则谈论就失去了共同的平台。
在中国最广为人知的日本女性的名字，山口百惠也许是第一名。我们先来聊聊百惠吧。
百惠在少女时代出道后迅速成为巨星，全日本都为她着迷，名副其实的国民女友。多少人梦想而不得的事业如日中天，这样的她21岁的某一天，突然宣布退出娱乐圈：结婚，进入家庭相夫教子。
因为百惠在歌坛和影坛的影响力加起来几乎是后无来人的，当时她决定隐退的时候，多少粉丝伤心欲绝，她身边多少业内人士试图阻拦。人们认为以她的才能和年龄，再红个十年八年根本不是问题，相夫教子的女人到处都是，可是百惠只有一个。然而，这21岁的女子却排除了阻力和批评，在最后一场演唱会泣不成声的唱完最后一首歌之后，最后的道白是“我会幸福的”，眼泪滂沱却毅然决然把话筒搁下，留下了一个华丽的背影，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娱乐圈。用她的话，这是她“选择了一个任性的活法”。
当时在日本与山口百惠几乎同样有名的、与山口百惠同龄、同一年进入娱乐圈的另两位女歌星森昌子和樱田淳子，她俩婚后也一度销声匿迹相夫教子去了。日本美女明星们嫁入豪门的几乎没有，山口百惠和森昌子的共同点是都嫁给了知名度低于自己的同行，而樱田淳子更是嫁给了一个财力平平的普通人。森昌子的婚姻维持了近20年，她的孩子们比较大的时候她离婚复出歌坛，依然人气满满。而山口百惠的婚姻几乎没有任何绯闻，她恪守当年的退出宣言，持续婉拒被日本歌星视为最高荣誉的NHK红白歌赛的多次不懈的邀请，让期待她复出重新放光的百惠迷们望眼欲穿又无可奈何。
百惠的育儿是亲力亲为的，她经常怀里抱一个手里拉一个进进出出。隐退后她的照片公开的极少，人们可以看到的照片，是她衣着平凡带着孩子，像邻家太太一样。长子进幼儿园的入园式上很多媒体闻声蜂拥而至，有个摄影记者破了规矩，对着她的孩子猛拍照，把孩子吓着了，一贯行事温和低调的百惠盛怒之下，下车伸手就给了这摄影记者一巴掌。人们看到，这个时候她早已不是明星山口百惠，而是母亲三浦百惠。
姐已经不在江湖，江湖上仍有姐的传说，这必须是说百惠的。2011年，在日本的“母亲们选的理想的母亲“的投票中，百惠居第一名。可见百惠的选择和活法，对日本女性的影响之巨大。
我们再来看看华人女性明星如何。香港歌星陈美龄长期在日本居住发展，她也是一位聪明有才能的女性，据说有美国的教育学博士学位。1988年，她生孩子后不久，为了录制节目，把吃奶的孩子带到了电视台，被当时的同事们和几位有名的女性严厉批评。批评者认为她不应该把孩子带到不适合孩子来的地方，不像一个当妈妈的样子。当然也有日本人维护她，比如日本著名的女权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对于陈美龄来说是很委屈的，因为香港娱乐圈女子把孩子带到工作现场是不稀奇的事情。可见同是亚洲人，日本在这方面的保守态度是尤为明显的。这个事件在日本当时很有名，被称为“陈美龄之争”。
不同的时代，社会现状是或多或少会有所变化的。比起“陈美龄之争”的1988年，如今的日本，大公司内部设立托儿所，为职业女性解决后顾之忧的已经不是少数。 1980年，日本夫妻都工作的家庭有614万户，专业主妇家庭有1114万户，明显是专业主妇家庭占多数。而到了2016年，局面倒过来了，夫妻都工作的家庭有1077万户，专业主妇家庭有720万户。不过，日本现在这个专业主妇的比例，在发达国家中依然是很高的，可能大致与德国相近。
已婚女性就业率的增加，可能是因为日本经济长期停滞和女性观念转变的合力作用。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大学毕业生找工作时经常出现女生就业内定率高于男生的现象。因为体力劳动减少了，办公室工作增加了，而年轻女性在这方面并没有劣势。情况出现变化的主要是结婚特别是有了孩子以后女性的选择。
日本人在各个领域中都比较重视自己的国际排名。比如生活质量、环境、治安、教育程度、医疗卫生等，日本的各种排名很多是可以和欧洲小国比肩的，然而有一个排名却一直非常落后：男女平等排名。一个名叫“世界经济论坛（WorldEconomicForum，WEF）”的国际机构经常做这个排名。2016年日本排名第101位。顺便，该年中国第91位，韩国第115位。这个排名的考核项目是“在经济、教育、政治、健康上女性与男性的差距”4个方面。日本在“经济（收入）、政治（女性议员等）”方面得分很低。因 : 为妇女就业率低，这个排名落后是必然的。
那么，我的问题是，男女在社会上的差异，特别是就业率低，是否意味着女性地位低？
我们可以看到，日本历史上女性就业率最高点出现在二战刚结束，百废待兴的时期。那个时期日本许多男子死于战争，男子劳动力严重不足，女性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走出家门就劳。而进入60年代，日本经济开始腾飞的时代，女性就业率一下子就降低下来。
日本女性有本科学历的人约3成是不工作的，这个比例在OECD的34个成员国中几乎是最高的。这些现象或许可以得到这样的结论：第一，就业对于多数日本女性来说是为了得到经济收入而不是实现个人价值。第二，日本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目的并非是要找个好工作。显然，当家庭经济允许、女性有选择的自由的情况下，日本女性更愿意进入家庭。这个结论是否只对日本适用？我的看法是，这是对全世界多数女性适用的。
欧洲多数国家女性的就业率比日本高许多。但是法国有个统计说，家有孩子的法国职业女性中8成以上的人对孩子有愧疚感，她们承认其实想在家给孩子更多的时间。美国女性的就业率是比较高的。2012年美国的统计显示，职业女性中85%希望做专业主妇在家相夫教子。1994年到2004年的期间，家有15岁未满的孩子的美国女性的专业主妇率增加了4%。我认识的中国富裕家庭的太太，几乎全部都是专业主妇。说中国富裕家庭的太太们地位比中国普通家庭的职业女性低，这好像很难有说服力。
我认为，对于已婚女性特别是母亲来说，家庭的综合福祉特别是孩子的福祉是第一位的，不就业但是能保持体面的生活，这也许正是富裕的一个体现。所以，女性就业率低不能等同为女性地位低。我们看上面提到的WEF2016年男女平等排名，卢旺达高居第6名，菲律宾第7名，而瑞士是第8名，美国是第28名，这也许能说明一些问题。值得注意的是，日本重传统的同时，也重多样化和个人自由。虽然以家庭以孩子为重的女性比较占多数，但是注重个人发展，注重自己感受的女性，选择独身或者婚后选择不要孩子也是被尊重和理解的。
日本现在严重的老龄少子化，意味着日本的未来是不容乐观的。为促进社会繁荣和发展，很多意见认为政府应该鼓励生育。保守派的政治家们内心希望日本女性能更多相夫教子特别是提高生育率，但是嘴上是不敢大声说的。万一说漏了嘴，是会被选民们严厉批评的：把女性看成生育工具，这个罪名是非常难听非常致命的。
2007年，时任日本厚生劳动大臣的精英公务员出身的政治家柳澤伯夫在一个记者招待会上说：“现在年轻人希望结婚，希望有2个以上的孩子，这是非常健全的状态。政府拿出配合年轻人的健全的愿望的政策是非常重要的。”这个发言被当时的左翼媒体严厉批评，批评者认为这样定义“健全”是不对的，这样等于把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划入不健全的范围了。日本是一个尊重多种价值观尊重多元化的社会，这方面的发言是非常有风险的。
柳澤伯夫在一个少子化对策会议上谈一个政府统计数据时还说“15-50岁女性的人数是一定的，能生育的装置是一定的，所以只能请每个人多生几个。”这个发言一说出口，马上遭到了大面积的强烈批评，因为他这个发言，当时的安倍政权的支持率急剧下降，是安倍第一次内阁下台的原因之一。政府就是这样，在少子化对策的必要性和女性尊严的理念的夹心饼干中被夹成痛苦的扁平状动弹不得。
相对于公众对保守派政治家的关于女性价值的言论的严厉态度，公众对不具有公职身份的学者、社会活动家的激进的女权主义言论却比较宽容。激进的女权主义学者上野千鹤子教授在她的著述中建议：“应该把‘我相信女人就应该嫁人’这样的信条作为犯罪进行取缔。” 这样的建议我看了是非常吃惊的，这也太急进了。然而，日本的大学对于这样激进观点的持有者却非常宽容，2011年她成为了东京大学名誉教授（这是很高的名誉和地位），她在各地做演讲中，虽然有保守派抵制批评她而引起过邀请她演讲的地方政府取消演讲计划的情况，但是后来该地方政府又遭到激进派市民和自由派市民的更严厉的抗议，又不得不恢复了她的演讲计划，地方政府的负责人还专门为此给她道歉了。
最后说说日本的av女优的问题。很多中国朋友问过我：“日本表面那样文明那样守规矩，日本女性那样淑贤，可是为什么av那么兴盛呢？难道不是很变态？守规矩和淑贤是假象吧？”
坦率地讲，根本来说，我无法理解把这个现象作为一个问题来看的思维。中国古人很早就知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可是到了现代，居然变得不理解饮食男女是人的常态而不是变态了。中国古人把这句话列入《礼记》，说明当时的人并不把人正常的需求看作与礼相悖。人类的繁衍、正常人的生活就是不能与性割裂的。
需要说明的是，日本的女性并非像一部分中国人相像的那样淫乱。正如戴季陶说的那样，日本女性普遍是贞淑保守的，至少比同一个时期的中国上海苏州一带保守许多。同时，日本是一个匠人精神的国家，每一个行业，只要是合法的行业，人们普遍非常敬业，av制作行业也是一样敬业。这是一个合法职业，日本人并不认为这是没有尊严的职业，用我一个朋友（日本人）的话说是：“拍av拍裸体写真集的明星，起码是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的人，自信的人是美好的。”。
希望中国朋友千万不要把av等同于日本的现实生活，也不要把婚外恋电视剧当成日本的现实。虚构的作品不等于现实。其实正常国家都是允许合法制作发行av的，只是对受众年龄和出售地点有所限制，这是正常国家的规矩，日本是遵守这样的规矩的。另外，日本的av制作水平据说是比较高的。这一点我没有做过专门的研究比较，但是相信中国很多男性都喜欢日本的av。
日本很多男性也是很喜欢av的，但是不同的是，日本男性不会一边看一边骂av女无耻变态。一边不能克制自己想看的欲望，一边看了还要骂，对制作商品满足自己欲望的人没有起码的尊重，反而骂制作者变态，这是什么神逻辑？你见过特别爱吃某个厨师做的菜的人天天骂这个厨师的吗？我认为这样的人，其实是非常鄙视自己的正常欲望的，即不懂得自尊自重，所以也不懂得尊重他人。
日本人对性是自然的态度，没有制度上法律上的过度限制。在日本，只要是成人，只要不侵害他人，在性上就是自由的。而婚姻对性当然是一种社会制度性的约束。在日本，政治家、明星这样比较有名的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非常惧怕有婚外恋绯闻，因为这意味着失去选票，失去广告商和粉丝的支持。日本社会主流对婚外恋是持严厉态度的。日本的离婚率比美国、德国、法国、英国都要低很多。
有一次在中文聊天中，有好几位朋友同时要求我聊聊日本女性，我刚开了个头，介绍了一下各国男性在假设能有国际婚姻的前提下，希望娶哪国女子的排名，这时候，就有一位中国年轻姑娘不服气了：“日本女人哪有中国女人漂亮！”，她很激动，言辞越来越激烈。我怕刺激到了她，马上停止了话题落荒而逃。我觉得她很有意思。她大概是非常漂亮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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