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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自己,一切都会是“空”——国画大师朱豹卿先生的《冥思偶录》

 何长岛 2017-09-25








朱豹卿先生的《冥思偶录》

 

年老了有一个好处,到一定阶段自然感到无所求了,就这样了、无所谓了、不在乎了,常是任意恣行很是狂,处世的一切,对自己的关系和影响越来越少,以至于对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注意力和兴趣反而由外求转向内心,感觉没了“我”的存在,变得放肆起来。这时才感到自由的愉悦,所以艺术家常常老年始入佳境。这不顽固僵化,更是自然的、活泼的。







人很复杂,因为多欲,使自己陷入困境,所谓两难的境地,困惑、猜疑、彷徨……不知所措。这里的关键就是判断(决断),判断先要以辨识为根据,“识”很难,“判”似乎更难,判断体现在取舍上,无舍就没有取,这就难之又难了。人不是不能做好,常常迷惑在浓雾里,缺少判断。审美判断是根据灵魂,大师们的超人之处就在此,凡人难以企及也。

几何学上所说的一个点是无法确定的,必须要找到另一个点(或者去假设一个点),才能确定所有点的位置,这个定点就是自己,找不到自己就不能确认自己,一切都会是“空”。





学习的开始是外求,因为自己似乎一无所有,需要向别人学习、向大师学习、向大自然学习、向社会人生学习,绕了一个圈后,又回到了原来的出发点(原点),原来最重要的不是外求,外在的东西太多了,越多越乱,越乱越眩,更要内求于己,向自己学习就足够了,那才是真正地学。外在的东西学过了就要立即抛弃,越干净越好,以便找回自己。很遗憾很多人都在密林里迷失,永远找不到自己,只能永远做别人的影子,戴着别人的假面具了此枯燥乏味的一生。






绘画是药也是游戏,应对不当则反,不仅无益反受其害,如现在流行的浑浊的时尚!

画之至用在自由,这是它最高的妙用。自由是自人类以来一直在梦想的终极追求,但人活着是不能自由的,他只能生活在种种限制中,无穷的关系、联系,自然的、社会的概念……像无数绳索捆绑着,只能按它的游戏规则活着,谈不上有自由可言,真所谓人生真苦,生老病死四大苦谛,其实人生何止四苦呢。书画之妙用在能营造一个安身立命的精神园地,一个灵魂安息的港湾,一个真正自由的天地。“画”爱这种自由的快感,这种快感虽然短暂、虚幻,却也真实存在,这种自由的境界并不容易达到,但确实可能,始终成为人们心目中的向往。关键是怎样进入自由境界,一旦进入自由境界(自由状态)就实现了大解放、大解脱、大自在的颠峰状态,“忘我”的景象或许是所谓的仙、佛、神的境界。






中国画以笔墨为最重要的中介(手段),古人云“千古不移”,笔墨是不能抛弃和否定的,它之所以是中国画的本质所在,原因是它在中国画传达表现情意渠道中的重要性。故笔墨不仅是一套固定的技法,所谓“技法”这东西其实没有,简单地说就是文化,是汉文化中一颗璀璨的明珠。它浓缩并折射了全部的文化信息,像一张DNA的密码库,是一张人生的全息图。以技艺对待笔墨是永远不会学到笔墨的,只能成为一个可怜的匠人和艺人,是理解不了笔墨精髓的。因而说笔墨无法,其实也没有什么法。







两个关键词特别重要,一是关系。所有的东西(不论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都是在一个时空中整体存在,不能分割独立,从内到外,所有的一切都相互联系,真所谓动一发而及全身,这种联系即是关系,比实体还重要。处理协调好,关系就是智慧,就是能力。二是转换。所有东西都是流动的、变化的,一物演化为另一物,其中的转换,形演化为意,意凝化为物,实在是妙不可言。难点就在此处,耗尽多少人的才智和心血,但必须紧抓住这个环节,否则毫无意义。这两点的意思有点相同,但也不同,相同的是它们同在虚处,都属于中介,不是实体,是实体与实体之间的虚处、中介处,抓不住看不见的奥妙处,不容易体会和把握。黄宾老终身追求的理念就是:“画在虚处,不在实处,实处易,虚处难。”实为真言,既古典又现代。可以演发出无穷的妙境,但应与“知白守黑”对应理解,虚实也不宜偏废,方可得之。凡皆实或皆虚都不能成画也。人的思维方式常易陷入单一直线连续的轨迹思考问题,常以孤立静止的态度而少用辩证对立统一的方法,这是人们不易进入高级而易陷入平庸的原因。佛学之中“因缘聚合”,始成正果。书画是小道,个中有大道。







“原作”的重要性,有正反面的启示意义,在于保留记忆,没有就只留下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了。

不修之修乃为真修,沉浸在一种氛围和状态中,是遍一切时一切处的,又是不即不离、不紧不松的虚灵状态,即持着又不持着的一种轻松流动活泼的状态,效果必然最佳,书画修为更应如此。

事物是互通的、是混成的,并无割裂、孤立之理,都是众因缘之大聚合,书画何不是如此,笔墨也是有自己生命的活物,不能控死不能机械,应重点发掘它的活性,故联系到以下几点:一、转指转腕之争是错的。二、指实笔牢之说是不全面的。三、笔力之说原不在实处而在虚处,先须明白什么是力。四、笔墨在传统的流传中是有标准、有要求的,但唯一的总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要有生命感,有就美,没有就丑。






国画是“写意”的,一个“写”字说明了全部问题,与西画彻底分途,这就是不移的民族性。国画不能“制作”,“制作”就是死亡,了无“生气”成了死物。

中西文化应该交流,这是进步,但必须独立。交流不是繁殖混血儿,绘画是文化的产物,不是生理的产物,“杂交”拼凑或是“嫁接”……是庸俗化、简单化、是低能。






绘画艺术是人类的理性活动,但以纯感性的方式展示。现在流行张扬“自我”,“跟着感觉走”,“原始美”,“野性”……总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艺术最后必须上升到哲学和宗教情愫才有某些深度,但又不是“故意”的。

画画看来不是什么画的问题,他只是给你一个方便。为的是“宣泄”、“倾注”,只不过是一个渠道,一个喷射口而已,至于你要流出什么,那属于你自己的事,当然也要承担良知的责任。画画不应该有一丝“讨好”(媚俗)和“求全”(求完美)的心态,只问有没有进入“状态”(巅峰状态),整个身心都为之颤动了,尽兴了,一切也就结束了,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吧,不要再去触动。







“灵与肉”,“神与形”,“笔与意”其实本应该是一回事,但总被打成两截,统一不起来。是一个大困惑,是千古之谜。

关键词是“转换”。凡是艺术大师都是神灵、佛仙,故都能有“点石成金”,“叱石为羊”,“化腐朽为神奇”的神功。





画画的人不要“死”在形下,不要“役”于形,这太累,简直是在“自虐”,但难在又不能“抛弃”形,没了形就没了着落处。故青藤说要“夺舍投胎”;宗炳说要“以形媚道”,这是民族的大智慧。道是什么,是一,一是什么,一就是x就是y,也就是每个人心底的那个最深层的不可言说的那个生命体验。(或名之曰:感悟,了悟,毕加索名之:“发现”)。使你日夜不得安宁的那一点“东西”。“形”就是为他服务的,形从此就成为可驾驭的、可捏塑的资粮(材料),不再是至高无上、被膜拜的圣物。总之,“形”与“意”必须发生“转换”,才称得上是艺术创造,作家才具有了神性,“凡人要具有神的品质”。这是一个什么主题?太不可思议了。

艺术品常以“无题”为最佳,因为“美”是不可名状的。



朱豹卿

于杭州五云200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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