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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白书——千古一臣张居正(中)

 金色年华554 2017-09-26



我在后半生,终于懂得了什么是忠孝不能两全,忍不住要感叹一句“安得世间双全法,不负老爹不负君。”

拜别完家人,我回到了京城,在拜见恩师徐阶公时,他微笑着问我:“想清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吧?”

我冷静的回答道:“学生想清楚了,从此以后不会再轻言放弃。”

“那好,我已启奏陛下,不日你将任国子监司业(国立大学副校长)兼裕王(隆庆帝)的侍讲侍读,好好把握机会,给自己、储君和这个天下种下希望。”徐阶公淡淡的说道。

“老师,那严党由谁来对付呢?”

“老一辈的恩怨就由老一辈来了结吧,叔大,你是块璞玉,我不能让你夭折在奸党手中。记住,不管我结局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和裕王。”

“谨遵恩师教诲。”

“去吧,留下你们这些希望的种子,我徐阶相信这天下总有乾纲重振的一天。”

坚不可摧的堡垒往往是由内部被攻破的。

严嵩最得意的门生浙直总督胡宗宪,不忍治下江浙福建一带的百姓在倭寇的淫威下生不如死。不再支持严嵩“留外敌以求自保”的策略,向倭寇发起了总攻,于嘉靖四十一年基本肃清了浙江福建一带的倭寇,还给东南沿海老百姓们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为严嵩敛财的鄢懋卿,因太过骄奢,不仅引起百姓的不满,满朝文武也多有怨言,搞得是天怒人怨,御史言官纷纷上书弹劾。

严嵩的儿子严世蕃掌管户部,文武百官,不论公事私事,但凡需要户部出银,都需向严世蕃贿赂,连储君裕王(隆庆帝)的岁银都敢连续三年不发,直到裕王派人向他送了银子才正常发放,还美其名曰“童叟无欺,没有特例。”

当胡宗宪抗倭胜利的消息传来时,徐阶公对我说:“鱼死网破的时候到了。”

我当时已然成熟,有点疑惑的问他:“恩师,您不是跟我说要隐忍吗,为何不等到严嵩百年之后再拨乱反正呢,风险也许会更低,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少。”

叔大,隐忍不代表妥协!夏阁老、沈炼、杨涟这些忠臣义士的血不能白流,如若让奸臣善终,我等清流又怎对得起前仆后继忠义之士们的在天之灵。奸臣必须付出代价,哪怕只有一天,这也是为了警醒那些在善恶之间徘徊的中间派,为祸朝廷,残害百姓必然要血债血偿。此次,为师会亲自出手,不论胜败,你都不许参与,当今皇上是多疑之人,不论胜负,为师都脱不了党争的嫌疑,记住我的话,保护好裕王,就保护好了天下希望的火种。”

“是,恩师千万小心。”我哽咽的说道。

“老朽隐忍二十年,总算等到了这一天。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老夫去也。哈哈哈”徐阶公大笑着离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扳倒严嵩这件事情顺利得大出我等清流的意料之外。

嘉靖帝信奉道教,恩师徐阶公算准严嵩奏事之日,让主持皇家祭拜仪式的天师蓝道行扶乩写出“今日有奸臣奏事”七字,嫁祸严嵩。并授意御史邹应龙上奏嘉靖帝,弹劾严嵩之子严世蕃十大罪行,并于奏疏最后写道:“臣请斩严世蕃首悬之于市,以为人臣凶横不忠之戒。苟臣一言失实,甘伏显戮。”以死谏要严世蕃一条命。

之后,朝中清流纷纷上书,弹劾严嵩、严世蕃父子贪赃枉法,祸国殃民之罪行,并罗列了严世蕃与罗龙文(严嵩门生)日夜诽谤朝政,藏匿江洋巨盗,南通倭寇,北通鞑靼,图谋不规的罪证。

嘉靖帝大发雷霆之怒,勒令严嵩致仕,并把严世蕃打入诏狱。在恩师徐阶公和邹应龙联手努力下,严世蕃、罗龙文均被斩首,严党被连根拔起。

严嵩倒台后,恩师也成了大明朝的首辅。我遵照恩师叮嘱,在扳倒严党这件事上,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冷眼旁观的我,终于发现了事实的真相,其实从始至终,祸国殃民的一直都是嘉靖帝,严嵩只不过是他的帮凶和替罪羊而已。嘉靖帝自知长生无望,唯恐裕王登基后治不住严嵩一党,借我等清流之口提前下手除去严嵩罢了。

到了那一日,我终于懂得,未来我改革最大的盟友和敌人,应该是也只能是皇权。我暗暗下了决心,我一定要在皇权成为我敌人之前,将它纳入手中,为我所用。

嘉靖四十五年,户部主事海瑞上书的天下第一疏《治安疏》指出了嘉靖帝实乃无道昏君的真相,击碎了他活下去的信心,其中那一句“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连我看了都不禁拍手叫好。在看过海瑞的《治安疏》后不久,嘉靖帝就一命呜呼,终结了他一心求道,不顾天下百姓死活的一生。

嘉靖帝死后,裕王朱载垕登基,世称隆庆帝,作为隆庆帝的侍读老师,我终于也踏进了历史舞台的中枢。

隆庆二年,我授意巡按御史郜光先弹劾辽王十三条罪状,检举辽王朱宪违反礼制,荒淫无道,勾结方士,图谋不轨。

辽王这头蠢猪,知道隆庆帝派刑部侍郎到江陵调查后,居然在自己的府邸门口,竖起了一面写着“讼冤之纛”四字的白旗。在明朝,在历朝历代,高举义旗形同造反。我还没整他整高兴,他就把自己搞进诏狱了,让我连出手的机会都不给,也算是我人生一大憾事。不过,我总算给祖父报了仇,了解了多年的一桩心愿。

我的恩师徐阶公,在隆庆二年,因年老体弱,向隆庆帝致仕,临走之时,嘱托我要秉持正义,匡扶明室,不可负他所托。

我在跪别他时,说道:“恩师放心,大丈夫既以身许国家,许知己,惟鞠躬尽瘁而已,他复何言。”

徐阶公微笑着向我摆手道别,经此一别,我这一生,再也没见过我的这位恩师。

徐阶公致仕后,接替他任内阁首辅的是李春春芳,但李公为人谨慎小心,真正掌握内阁的是次辅高拱高肃卿。徐阶公与高肃卿虽同为朝堂清流之领袖,但一山不容二虎,往日交情并不深厚,偶尔还有互相交锋之时。

我乃徐阶公嫡传门生,肃清严党时恩师又对我多有照顾,因此高拱在任内阁次辅时,偶尔也给我穿穿小鞋。不过大家既同为清流,手段自然不会太过龌龊下流,且在裕王府邸之时,我与隆庆帝接下了深刻的情谊,高拱也不敢太过造次,大家也算相安无事。



大明隆庆帝

隆庆帝为人性格平和,低调淡泊,待人接物温文有礼,内阁启用李春芳、高肃卿和我,武将重用谭纶、戚继光、李成粱等名将。经济上抑制土地兼并,军事上巩固海防,政治上整顿吏治,总算让天下百姓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史称“隆庆新政”。

我本以为,在我等清流的辅佐之下,隆庆帝会成为一名堪比“唐宗宋祖”的好皇帝,但没想到的是,他在府邸当裕王的时候留下了隐疾。

嘉靖帝在位时,并不喜欢他这个排行第三的儿子,虽然他是王储,但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中。为了保持温文尔雅的王储形象,他几乎是不近女色的,但长期的压抑让他留下了心病。

嘉靖帝百年之后,他终于当上了九五至尊,已无人可以让他惊恐不安,压抑的心病本应去除。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在后宫,他由不近女色的谦谦君子变成了疯狂纵欲的春药帝王。

纵欲是要付出代价的,隆庆六年,他因一日之内连幸六位妃子,终于体力不支,一命呜呼。

当我听到他驾崩的消息时,手脚冰凉,痛哭流涕,心如死灰,恨不能撞柱而亡。二十年的咬牙隐忍,二十年的朝夕相处,我与他虽名为君臣,但实为知己,我与他二人本应携手开创大明盛世,但他却死在了女人身上,壮志未酬身先死,这让我情何以堪,让我如何对得起恩师的托付。

“小圭阿,不管以后碰到何事,都不能自甘堕落。”

“叔大,保护好自己和裕王,就是保护好这天下希望的火种。”

“恩师,您放心,我不会再轻言放弃。”

前尘往事在我的脑海中闪过,我定下心神,望向恩师归去的方向,下定了决心,既然要保护和辅佐的希望火种已然熄灭,我惟有自己化身火源,用我这血肉之躯去重新点燃大明盛世的火焰,给天下、给黎民百姓带去光明。

“先帝,恩师,你们放心,就算我被烧成灰烬,也一定会开创大明盛世。”


隆庆帝的第三子,我的嫡传门生,10岁的朱翊钧即位,是为万历帝。

在万历帝的登基大典上,被万历帝昵称为“冯大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一直站在年幼的万历帝身后,接受众大臣的叩拜。

隆庆帝在去世前,曾指定高拱、高仪、冯保和我作为万历帝的顾命大臣,也可算是托孤重臣。同为托孤重臣,我对冯保在登基大典上的表现也颇为不满,但此时乃大家同舟共济之时,我倒也没有把不满表现出来。

现任首辅高拱却忍不下这口气,冯保在万历帝府邸之时就与他颇多过节,他一气之下联合朝中一大帮大臣联名上书,要求万历帝要管好身边宦官并“还政于内阁”。

高拱上书里的“还政于内阁”五字是意有所指的,冯保不仅是万历帝的陪读太监,冯保的背后还有万历帝的亲生母亲李太后。

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得罪冯保对高拱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得罪李太后却是高拱的败笔。

“皇权”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承载它的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当我决心要化做济世治国的火种时,我已认真分析过此时的“皇权”。万历帝只有十岁,是一名稚子,他甚至不能亲政,他只继承了皇权的名号。陪伴他左右,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两个人李太后和冯保才是皇权实质上的继承者。

高拱本应与二人联手共掌朝政,但骄傲的他却选择了挑战皇权,想在万历帝亲政之前,用内阁之权代替皇权。从法理上来说,他的选择并没有错误。但是从当时的形势来说,他的选择却大错特错,先帝突然驾崩,主少国疑之时,内阁群臣若不能和后宫太后,大内宦官联手,朝堂之上必会出现党争,若出现党争,隆庆新政这六年来取得的成果就会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而他最错的,是以为我这个内阁次辅会任他胡作非为。我与他同为内阁辅臣,隆庆帝在世时,但逢国家大事,隆庆帝必会问询他与我,高拱为人骄傲,往往抢先回答,他的才华确实值得他骄傲,他所出对策往往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因此,我一般会说“首辅大人高见,太岳心悦诚服。”

扳倒严党之时,恩师徐阶公交代我不可冒头,要保存实力,因此从始至终我从未上过谏言奏章。在高拱眼里,我能进内阁只不过是沾了曾为隆庆帝侍读的光罢了,经常把我与谨小慎微的李春芳相提并论。

在我心中,这一切都如同浮云,我年少之时学的是程朱理学,师从徐阶公后学的是王阳明心学,天地万物,知行合一。我心中最大的良知只有十字——“有利于大明,有利于百姓。”只要高拱站在大明朝堂和黎民百姓的立场行事,他对我的冷嘲热讽我都可以一笑置之,甚至欣然接受,我会一直坚定的站在他身后辅佐他。

但如果他为了个人的私欲想分裂朝堂,形成党争,那我就会让他明白,隆庆帝、徐阶公为何会如此器重我的原因——我本就是徐阶公留给隆庆帝擎天保驾、匡扶朝堂的神剑,只不过多年的隐忍让我自己配上了剑鞘而已。现在隆庆帝已逝,高拱想挟内阁首辅之威压制皇权,我这把神剑也只能应势出鞘,匡扶正义,斩妖除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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