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何休(人物)

 拥抱寂寞与狐独 2017-09-29

  综述

  二者所异,根本为关注点、出发点不同。董仲舒致毕生之力,在于明晰天人关系,洞达天命所归。故其构建天人感应、天道相应学说。由之推演三纲五常、天不变,道亦不变,通明三统等重要思想。以今日学科论,其所涉足,多为哲学层面。何休耗一世之功,在于古为今用,故推衍春秋,有“张三世”、“三科九旨”之说。以今日学科论,其所关注,偏重于政治、社会学。下详分析:

  董仲舒:天人感应说

  董仲舒所谓天人之道,重在天与人之对应关系,认为人有作为,则天有感应。《易》所谓“天垂象、见吉凶”。斯之谓也。故其举例曰:

  “桀纣皆圣王之后,骄溢妄行,侈宫室,广苑囿,穷五采之变,极饬材之工,困野兽之足,竭山泽之利,食类恶之兽,夺民财食,高雕文刻镂之观,尽金玉骨象之工,盛羽旄之饰,穷白黑之变,深刑妄杀以陵下,听郑卫之音,充倾宫之志,灵虎兕文采之兽,以希见之意,赏佞赐谗,以糟为邱,以酒为池,孤贫不养,杀圣贤而剖其心,生燔人,闻其臭,剔孕妇,见其化,斮朝涉之足,察其拇,杀梅伯以为醢,刑鬼侯之女,取其环。诛求无已,天下空虚,群臣畏恐,莫敢尽忠,纣愈自贤,周发兵,不期会于孟津者,八百诸侯,共诛纣,大亡天下,春秋以为戒,曰蒲社灾。周衰,天子微弱,诸侯力政,大夫专国,士专邑,不能行度制法文之礼,诸侯背叛,莫修贡聘,奉献天子,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孽杀其宗,不能统理,更相伐锉以广地,以强相胁,不能制属,强奄弱,众暴寡,富使贫,并兼无已,臣下上僭,不能禁止,日为之食,星霣如雨,雨螽,沙鹿崩,夏大雨水,冬大雨雪,霣石于宋五,六鹢退飞,霣霜不杀草,李梅实,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地震,梁山崩,壅河,三日不流,画晦,彗星见于东方,孛于大辰,鹳鹆来巢,春秋异之,以此见悖乱之征。孔子明得失,差贵贱,反王道之本,讥天王以致太平,刺恶讥微,不遗小大,善无细而不举,恶无细而不去,进善诛恶,绝诸本而已矣。”

  董仲舒以为,灾异之兴,乃天怒,天怒必有人怨,天子有失德之处,朝政有不明之象。故其天人之“人”,首重天子。天子上承天命,下掌民情。其治天下之法统原出于天。故“天不变,道亦不变”,亦即指明天命不变,则天子之统绪不可变。然《书》云:“天命无亲,惟德是辅。”若天子无道,天以灾异示警,倘其怙恶不悛、我行我素,天命改弦,人世更张。故可明其所谓“道”,非指天子之统,而指天命之统。天子之统建诸天命有归,此道万古恒常,虽三代更替,无非“革命”而已,决非道变。所谓神道设教,盖指此类。故其云:

  “臣闻夫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谓之道;道者万世之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救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救,当用此也。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此言百王之用,以此三者矣。夏因于虞,而独不言所损益者,其道如一而所上同也。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是以禹继舜,舜继尧,三圣相受而守一道,亡救弊之政也,故不言其所损益也。繇是观之,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今汉继大乱之后,若宜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

  大一统说:

  其大一统之说,亦本于天道观。汉初重视黄老,崇尚无为,以老子《道德经》为思想本源。《道德经》有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认为一元之始,万象之新。《春秋繁露》言:“谓一元者,大始也。知元年志者,大人之所重,小人之所轻。是故治国之端在正名,名之正,兴五世,五传之外,美恶乃形,可谓得其真矣,非子路之所能见。惟圣人能属万物于一,而系之元也,终不及本所从来而承之,不能遂其功。是以春秋变一谓之元,元犹原也,其义以随天地终始也。”其思想本源,于此恐有借鉴之处。又言:“臣谨案《春秋》谓一元之意,一者万物之所从始也,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谓一为元者,视大始而欲正本也。《春秋》深探其本,而反自贵者始。故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五谷孰而草木茂,天地之间被润泽而大丰美,四海之内闻盛德而皆徕臣,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谓王者施政,以自身论,当正心为先,渐次以正万民,如此方可政通人和。以天道论,天以一为嚆矢,万物由此而生,故君王当秉承天意,符合天理,自始而起。始正则本正,本正则不离天道。天道不移,天子不废,天子不废,汉廷永存。而其借春秋言君王应行之大道曰:

  “春秋之道,奉天而法古。是故虽有巧手,弗修规矩,不能正方圆;虽有察耳,不吹六律,不能定五音;虽有知心,不览先王,不能平天下;然则先王之遗道,亦天下之规矩六律已!故圣者法天,贤者法圣,此其大数也;得大数而治,失大数而乱,此治乱之分也;所闻天下无二道,故圣人异治同理也,古今通达,故先贤传其法于后世也。”君王若能及此,为法天行道,天数在斯。由是上追三世,远溯万古。返璞归真,重回直道。道家者言:天地初判之时,惟道独存。浑然如一,未加剖判。故上古郅治,以一统为合乎天数之理。故其有: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借道兴孔,乃学说有异,门派不同。不妨其汇流百川,以为己用。其思想体系之中坚,在于“天”之构建。而天人感应、大一统等顺理成章、演绎而出。随时政不同,各取所需。然其学说所重,在于哲学,可了然无疑义也。

  何休:三科九旨

  三科九旨,为何休诠释《公羊传》之根本法则。徐彦疏:“何氏之意,以为三科九旨正是一物,若总言之,谓之三科,科者,段也;若析而言之,谓之九旨,旨者,意也。言三个科段之内,有此九种之意。故何氏作《文谥例》云“三科九旨者,新周故宋,以《春秋》当新王”,此一科三旨也;又云“所见异辞,所闻异辞,所传闻异辞”,二科六旨也;又“内其国而外诸夏,内诸夏而外夷狄”,是三科九旨也。”

  其三科者,所关注点各有不同。一科三旨,在于正时历,据正朔。以今文家言,孔子身居鲁国,见乱臣贼子而作春秋。鲁国,西周姬姓之后,受封公爵,承周之朔。故孔子据鲁、新周。宋为微子封国,乃殷之后。汤武革命,殷商已为故迹,故有“故宋”之说。而何休之世,图谶大行,纬书倍出。今文经学家据之而言,引《春秋纬·演孔图》,放言孔子之母,受孕黑龙,孔子其人,黑帝之后。时运不济,不得为王,隐居著书,微言大义。其言辞足以为后世法,其德行足以为百代师。故汉儒视之,犹如天子。比之以文王,号之以“素封”。孔子“素王”之说,兴起于此。何休秉承旧例,发扬学说,故一科第三旨谓孔子以春秋当新王,狂妄之说,却见一科正朔之意。二科三旨,在于明伦理,知大义。其言本出《公羊传》之《隐公元年》,董仲舒已有发明,云:

  “春秋分十二世以为三等:有见、有闻、有传闻。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传闻五世。故哀、定、昭,君子之所见也,襄、成、文、宣,君子之所闻也,僖、闵、庄、桓、隐,君子之所传闻也。所见六十一年,所闻八十五年,所传闻九十六年。于所见,微其辞,于所闻,痛其祸,于传闻,杀其恩,与情俱也。”

  董仲舒之说,尚止于断代考实,微言大义,所言失之简略,难见三者究系何别。及至何休注之,旁征博引,细稽详核,更易知之。其云:

  “所见者,谓昭、定、哀、已与父时事也。所闻者,谓文、宣、成、襄,王父时事也;所传闻者,谓隐、桓、庄、闵、僖,高祖曾祖时事也。异辞者,见恩有厚薄,义有深浅,时恩衰义缺,将将以理人伦,序人类,因制治乱之法,故於所见之世,恩巳与父之臣尤深,大夫卒,有罪无罪,皆日录之,“丙申,季孙隐如卒”是也。於所闻之世,王父之臣恩少杀,大夫卒,无罪者日录,有罪者不日略之,“叔孙得臣卒”是也。於所传闻之世,高祖曾祖之臣恩浅,大夫卒,有罪无罪皆不日略之也,公子益师、无骇卒是也。於所传闻之世,见治起於衰乱之中,用心尚粗觕,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先详内而后治外,录大略小,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是也。於所闻之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小国有大夫,宣十一年“秋,晋侯会狄於攒函”,襄二十三年“邾娄劓我来奔”是也。至所见之世,著治大平,夷狄进至於爵,天下远近小大若一,用心尤深而详,故崇仁义,讥二名,晋魏曼多、仲孙何忌是也。所以三世者,礼为父母三年,为祖父母期,为曾祖父母齐衰三月,立爱自亲始,故《春秋》据哀录隐,上治祖祢。所以二百四十二年者,取法十二公,天数备足,著治法式,又因周道始坏绝於惠、隐之际。主所以卒大夫者,明君当隐痛之也。君敬臣则臣自重,君爱臣则臣自尽。公子者,氏也。益师者,名也。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之子称公孙。”

  古儒谓春秋大义,在于一字褒贬,故无法则,难以明晰。何休言及人伦、礼法、书法、制度,博观约取,厚积勃发。详分三者之别,流布后世,为公羊家不易之例。

  三科九旨,在于夷夏防、名分具。原文见于《成公十五年》,何休注曰:

  “内其国者,假鲁以为京师也。诸夏,外士诸侯也。谓之夏者,大总下土言之辞也。不殊楚者,楚始见所传闻世,尚外诸夏,未得殊也。至於所闻世可得殊,又卓然有君子之行。吴似夷狄差醇,而适见於可殊之时,故独殊吴。”今文学家既以孔子为素王,则王者之制,必不可少。孔子生而居鲁,鲁乃孔子之根本。外土皆为诸侯封地,除宋为殷后,其爵为公,余者皆难同日而语。楚地僻远,殊离中土,楚子僭越,自立为王。吴地险阻,异域殊方,亦不为中原大国所认同。故何休之言,以孔子为受命于天,谓天下君王皆需师法孔子,立道率教。言行寻孔子之道者,则为诸夏所纳,索隐行怪者,则为中原不齿。如此作为则名正,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

  总此三科九旨,即为何休中心思想,其实孔子为万世之表率,不独道德,亦且政治。董仲舒所言,重思辨、重体系,重推演,何休所倡,重道德、重名教、重现实。董之于汉武帝,为寻求一统,破除异己之理论根据。何休之于《公羊》,为因文立意,借题发挥之现实关怀。故董仲舒所言阴阳五行、三统并存,诸般学说,学理重于施政。何休所言大一统、三科九旨,知今多于论古。以今人看来,前者颇似哲学学者,后者更类政治学家。推本溯源,在于二者旨趣大异,立身不同故尔。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