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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北京是全国政治文化中心，读书人多，书业发达，二手书的交易自然也就活跃。地坛书市、中国书店、潘家园、孔夫子旧书网，这些经营旧书的交易市场、实体店、网站，在全国都是有名的。笔者也属痴迷于旧书的淘友，所居京西，虽然文化氛围相对没有那么浓厚，但对于旧书业而言，却是京城内重要的一支，十几年来，从玉泉花鸟市场——丰业红——北方旧货——青塔双盈——鑫谷市场，淘书，与书贩聊天，一直追随着京西旧书摊流落变迁的脚步。 去年8月份，京西的旧书肆再次从西五环鑫谷市场搬迁到香山南路的闵西苗木花卉基地，现在只剩下三五十家惨淡经营，另外还有在当初的起源地、现在的玉泉休闲园坚守的三五家，也是零落不堪，真担心哪天这些卖旧书的会不会彻底消失？因为每搬迁一次，就远离市区一次，规模就缩减一次，书商书贩就流失一次，唯有淘书人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紧紧相随。 网上经常碰到描述潘家园、地坛书市的文章，可以用多如牛毛来形容，很想搜集一些在京西逛书摊的资料，从而引发共鸣，勾起舒服的回忆，但网上一搜，发现这方面的材料太少了，可以用只言片语来形容。于是，笔者就有心根据自己的回忆和这些只言片语，按照年代的顺序和地点的变换，对京西旧书摊的风雨变迁作一个大概的整理，对整个京城旧书交易的全貌来说，也是一点儿补充。查阅词典，民间集中出售书籍的店铺或市场被称为书肆，遂定名《京西旧书肆流变考》 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北京部分大学校园和附近地区的马路边，开始出现买卖旧书的地摊，旧书交易在京城悄然兴起。每到周末假日，有的大学教职员工、学生就把自己用不着的旧书摆在校园广场或周边的马路边卖。此举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兴趣，很快在城区的马路边也出现了零星卖旧书的地摊，其中，京西的永定路、玉泉路就是最早的旧书摊兴起地之一。 一开始，这些马路边的旧书摊零零星星，书刊的数量也不多，但交易十分活跃。在买卖需求的刺激下，不断增多扩大，书摊越来越多，购书者的队伍也不断扩大。据当年的淘友回忆，一到周末，整条永定路从南到北，密密的排满了各类旧书摊，最火时的玉泉路口北马路两侧的旧书摊排列有一公里多，书摊上百家。 那时的玉泉路一带尚未开发，阡陌交通，农舍俨然，是外来人口集中的地方，其中就有不少来京务工的外地人加入了卖旧书的队伍。每到双休日，他们一般从废品收购处将旧书旧报刊运了来，早早来到玉泉路、永定路的马路边，摆放在三轮车上。买书的人也早已从四面八方早赶到马路边等候，卖旧书的三轮车一到，大家即一拥而上挑拣图书，都希望第一时间挑到自己喜欢的书。这些小书贩卖的旧书品种多样，价格便宜，常有精品、孤品图书出现。据90年代搬家到石景山的一个书友回忆，“有一次在玉泉路一片白杨树荫下，一位老者守候着一个书摊，我弯腰翻检，好书还真不少，明清的笔记小说几乎都是成套的，但当时囊中羞涩，最后只买了两本公安派袁氏兄弟的散文集。后来接连几天我揣了重金去找那老者的书摊，竟然杳如黄鹤”。这位书友感叹，淘旧书，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也。 为什么可遇不可求，为什么旧书贩会消失呢？因为这些旧书摊，在马路边摆摊，无照经营，占道影响市容影响交通，因而城市管理者，也就是90年代兴起的“城管”，经常出面干涉，说不定哪天旧书贩就被执法清理，没法干了。据另外一位书友回忆，“大约是九几年，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周日沿玉泉路马路东边，摆出很多书摊，规模最大时怕有半站地。买的都是旧书，估计都是从废品收购站敛上来的。当时我每周必去，花不了几块钱，但是得到的乐趣真不小啊。关键是淘的过程，从各种破旧书刊里找到自己喜欢的，那真是和现在从各正规渠道买书感觉不同啊。淘了不少繁体字书，不少军事书籍，好像还有一本民兵的教材，教你怎么打飞机埋地雷什么的，很有意思。后来各种新书盗版书多了，这个市场又因占道经营被城管扫荡了几次，慢慢就散了”。 玉泉花鸟鱼市场 自发形成的马路边旧书交易存在无照经营、影响市容等问题，引起了城管的驱赶、限制，但当时旧书刊存在巨大的市场需求，根本无法完全禁止。有关部门也逐渐看到了这一点，后来改进管理方法，对旧书买卖进行引导、管理、规范，先后在潘家园、报国寺、琉璃厂等文化古玩市场增设了经营旧书刊的固定摊位，将旧书刊交易引入市场机制，走规范发展之路。从此，旧书买卖在北京有了固定的场所。 按照正常推理，京西永定路、玉泉路一带的马路书摊则归集到了位于玉泉路与复兴路十字路口西南角的玉泉花鸟鱼工艺品市场，关于这个市场建立的确切具体年份，甚至确切的名字，都很难考证。时间只能笼统的概以“世纪之交”，也就是90年代后期至新千年初期，名字则大家习惯叫“玉泉花鸟市场”。 那时的玉泉花鸟市场，是由许多简易的棚户围成的一个长长的大院子，每个棚户有十来平米大小，从字画、印石、瓷器，到旧书、旧货、旧家具，花鸟鱼虫，无所不有。院子里全是大杨树，树下面就是露天摆的地摊。旧书摊夹杂其中，也非常显眼，地上铺一块大塑料布，一排排的旧书码满了在地上，也有直接乱堆成一堆的，比古玩的摊子面积大好多。淘书人就围拢这这些地摊，或弯着腰或蹲着慢慢翻检。棚户屋里也有摆在架子上的书，但里面光线太暗，远不如院子里畅快，淘书人一般兴致勃勃的逛完了地摊才不紧不慢地进屋里瞧，这样书贩也习惯把新货从屋里摆放到院子里的地摊上。 旧书，似乎与古玩、日用杂货老物件有着天然的亲和力，来这里淘旧书的人喜欢观赏观赏古玩，来淘古玩、买老物件和杂货的人也喜欢瞧瞧旧书，货色无论新旧，都属于“百姓级别”，块儿八毛钱的东西居多。所以一到周末或者节假日，玉泉花鸟市场熙来攘往，十分热闹也十分闲适，每个过客都不急不躁安然度步，浏览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新旧物件。 那时候的旧杂志、画册比较受欢迎，价钱也便宜的很，像《读者》之类都几角钱顶多1元钱一本。下面是一位淘友当时在玉泉花鸟鱼淘书的记录，可以感受一下当时旧书的档次及价格。 《石奇画集》为福建美术出版社1985年出版，印数3000册，定价11.60元，5元购得，共有62帧人物画。特别是首页有国画家石奇1986年秋洒脱的毛笔签名和印章，上款为“兆国先生”，不知是哪位“兆国”。 《古元木刻选集》，全新、精装加封套，人民美术出版社1993年版，定价86元，首页有古元1994年8月5日的钢笔签名。以20元的价格将大师“名作”据为己有，毫无疑问是物有所值的。 中英文《钓鱼台国宾馆》画册前后一共遇到过三本，分别以6元、10元、12元拿下。无出版人署名，无定价，仅标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印制”字样，推测为钓鱼台专用于馈赠嘉宾的。精装，有布面和纸面两种，12元买的一册带封套，共44幅彩图。从国宾馆所陈设的电视机款式判断，应是七八十年代拍摄的。图片画面上展现的“文明程度”在此着实无法描述，只可以说，能一睹“人间仙境”之真面目，几元钱真的不算什么。 全新的《晋商宅院——王家》画册，山西人民出版社版，印数不过4000册，原价48元，卖主一口价20元。想到20元就可以随时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细赏王家大院，还免去了旅途的奔波之苦，我也就没再作纠缠。 十元八元得到的《北京站珍藏书画选》、《半月谈纪念书画集》、《梅地亚藏画》，使我得以遍览名家书画。 关键词：签名本 女书贩 盗版书 对丰业红的记忆是最少的，网上搜到的资料也非常少。按照推理，玉泉花鸟鱼市场的旧书摊应该是2003年搬到丰业红的，因为新花鸟鱼市场2003年8月份开的业，老花鸟鱼市场在此之前就已经拆迁。新花鸟鱼房租高，搬过去的旧书摊没几家，大部分转战到了马路对面的丰业红家具市场。但网上搜到，丰业红农贸市场2004年5月份在工商局登记注册，注册地址是石景山鲁谷路6号。不知道2003年下半年到2004年上半年这一年，京西旧书肆的主力在何处落脚。 那时候有淘友打听丰业红怎么走的，得到的回答是，“你从玉泉路地铁标有往大中电器的D出口出来,右转沿着那条向南的路一直走过第一个红绿灯,右转沿往西的路直行（路边有一些卖光盘的，可别分心）,有150米便到了“丰业红市场”，旧书市场在市场二楼，从左侧的斜楼梯进去就到了”。 据不少淘友回忆，当年的丰业红旧书肆，藏身在家具城二楼，规模不小，书源丰富，但书商与书的水平都差了些，跟京城其他旧书肆相比，价格或许这里的唯一优势。好多开网店的书贩、潘家园的书贩都来这里上货，一个书贩回忆，“那时（丰业红）很多摊主对签名本不看重，我曾只花几元钱买到过丁玲、曹禺、聂绀弩、汪曾祺等人的，还有一次花十几元买到了叶圣陶的毛笔签赠本。” 市场里中午饭后，人仨俩一伙儿地在聊天或者看一个巴掌大小屏幕的电视，里面正在放热播的电视剧，大家似乎对于来什么人，挑什么书没有太多的兴趣，女人集中在一个方向哄孩子或者打毛衣，男人们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开着不咸不淡的玩笑。 从楼梯北边看起。这地方最大的好处是没有人跟你抢，饶是再好的书，半天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来翻动，你可以任意地讲价。这个地方书的杂乱，跟北京的交通差不多，灯多路窄，满街上是车，走都走不动。这地方的书或许被人淘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卷着角，东倒西歪地睡了。凌乱的样子，正如同有人踩没有人扫的雪后。这里面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了，原来相熟的几家据说都已经转行，剩下的几个嚷嚷着要我给她们开张，拗不过去，只好胡乱选了些书，恶狠狠地侃价，然后从容地掏钱，慢慢地把找我的钱装进兜里。这个地方的节奏，是1980年代的，不用着急；潘家园是1990年代的节奏，有点紧张；报国寺就是2046年代的节奏，要抢才成了。忙着讲价的母亲，还不忘记照顾怀里抱着的孩子，这个市场还算是北京女旧书商最为集中的地方。 丰业红的旧书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搬来的，同样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间搬走的。只知道有两个关键的时间点，一个是2006年，八宝山北方旧货市场建成开业，这个时候丰业红的旧书肆有可能集体搬迁到此；另一个是2008年北京举办奥运会，此前全市整理市容市貌，丰业红被停业半年，旧书肆也有可能是这个时候搬迁的。再后来丰业红农贸市场改成苏宁电器城，生意一直不好。最近又改为京西国际珠宝城，经营黄金古玩字画，与玉泉花鸟市场的新址玉都雅风工艺品市场隔路相望。 北京博古艺苑工艺品市场中心，俗称北方旧货或者八宝山古玩城，位于八宝山地铁站往北100米。这个市场开业于2005年10月18日，经营古玩、旧家具、旧电器，市场里有一个白塔，据说是元代的砖塔，算这个市场的标志。但京西的旧书肆具体什么时候搬迁过来此地的，难以考证。网上搜集的最早逛这里书摊的记录是2006年9月，据这位淘友描述，“有比较大的两个大厅，一个厅里大约有10多家的样子，尘土飞扬，小孩子满屋乱跑”，看这个样子，此时应该搬过来没多久，所以可以推测京西旧书肆在八宝山古玩城落户时间大约在2006年上半年。 后来，书肆的规模增大了。据2008年6月的淘友博文记载，八宝山古玩城旧书肆共占两个大厅，西大厅有31家店铺，东大厅有24家店铺，合计55家店铺，一家挨一家，每家都有不少旧书，甚至架子上摆满了，就往地上摞。 书价依旧是十分便宜，一般的书都是两块钱一本。特殊点的稍贵些，有一位女淘友记录的在博古艺苑的淘书单是，网格本《阿马罗神父的罪恶》《猎人笔记>>《艾菲 布里斯特》《雪莱抒情诗选》《奥德修纪》《吉尔 布拉斯>>。另外有钱春绮翻译的《浮士德》，云南人民出版社的《欧美现代派作品选》，查良铮翻译的《拜伦诗选》和《莱蒙托夫诗选》。10本花了103元。 2010年5月底，博古艺苑的旧书肆在停业一段时间后，贴出通告：因为书肆中某书店销售涉及国家秘密的文件图书，要求所有商家于6月1日至15日之间，全部腾退完毕。一人有病，大家吃药。因为某个书店出现了非法文件，涉及国家秘密，而整个书肆遭到灭顶之灾，一封了之，让许多淘友深感惋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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