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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来源：松江报2017年10月13日文艺副刊
《李商隐》：“廿五弦成五十弦，神伤心折已年年。令狐不识唐青鸟，谢豹还名蜀杜鹃。碧海青天飘别泪，锦帆玉玺坠寒烟。几人同此相如病，惟有浓情总未然。” 李商隐，甚至他的名字，我也很喜欢。十年前注蘅塘退士编的《唐诗三百首》，当时也是，现在也是，都感觉也就他的诗注得满意些。那本书里诗人不少，感觉很理解的，也就是他了。 他写过不少《无题》诗，怎么就无题了呢？想来是由衷的。谁都明白，人间有许多事、许多心事，总是感觉莫名。那首《锦瑟》其实也是无题诗，而且是读他的无题诗，最绕不开的那一首。这首诗第一句是最好的，最好的李商隐的句子。“锦瑟无端五十弦”，二十五弦的锦瑟，怎么就折成五十弦了？而且原因还不能问，据说是无端的，没缘由的。弦是直的，绷紧的。折，不该是它的命。折了，是它受伤了。载着音色的弦，受伤了，它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呢？是哀痛的声音吧？齐齐折断的弦，休止在锦瑟上。诗人说，它像他的往年。诗人的往年，不怕知道吗？这就是李商隐。 李商隐和令狐家的交集，也是理解他的草蛇灰线。早年交游，晚年又互念旧情，心仪和伤感，李商隐经历得很真切。令狐那一边呢？就不大清楚了。敢情会写诗的人，才能写出难以言说的那份情。“青鸟殷勤为探看”，李商隐就像那只青鸟，令狐家就像蓬山吧？可以明确的是，李商隐一直离它并不远。杜鹃，是一种啼血的鸟，有许多别名，譬如子规、谢豹，还有杜宇、望帝。谢豹，还是一种虫子的名字，很怪异的虫子，见人会以前足捂脸，很害羞的样子。听见杜鹃啼血，会脑裂而死。这个说法，我在书里读到过。那本书，该是陆游的《老学庵笔记》。杜宇、望帝分别是蜀主的名和字。他死后化成了杜鹃，啼声凄切。“望帝春心托杜鹃”，是李商隐的诗句。这个李商隐，总在写尘世的伤心和痛哭。 尘世有多大、有多远？尘世的伤心、痛哭，有多久？李商隐想到了奔月的嫦娥。他说嫦娥躲到天上去了，还似在尘世。“碧海青天夜夜心”，一颗睡不着的心，谁都知道有多痛。李商隐忘不了隋炀帝。隋唐时候的人，都忘不了隋炀帝。他是个有大力量的人。单说开辟大运河，他已经不朽了。可惜坐船到了尘世之边，临了还是倒在尘世里。“锦帆应是到天涯”，李商隐写得很茫然。 李商隐晚年，收到了令狐家的来信。他回了一首绝句，最后一句是：“茂陵秋雨病相如”。司马相如患有消渴病，李商隐说他也得了相如同样的病。十年前，我注他的诗时，也查出了这病。“高高秋月病相如”，我写出这句诗的时候，并不悲哀，反而有一种和李商隐相怜的欣喜。人的情感真是莫名其妙，不能和李商隐同时，总感觉遗憾。那年冬至，到了茂陵，还见到李商隐的字迹，他撰写并手书的唐故云麾将军墓志铭拓。字真如其人吧？一时感觉，李商隐诗里的那一场伤心的秋雨，是他的，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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