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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剂与萨满的迷幻 (二)

 萨满巫师 2017-10-14








Nothing Lasts 来自指不到 03:40

音乐来自

Nothing Lasts... But Nothing Is Lost


Dobkin de Rios(1977)在对秘鲁北海岸居住的Mochica研究中发现,致幻植物是疾病治疗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些致幻植物都出现在他们的宗教中。通过对不同植物致幻剂的使用来实现与超自然领域的联系,也允许宗教圣职者借助致幻剂实现对于超自然力量的神奇操控,从而来实现一些社会目标。植物致幻剂是文化的一部分,在进行跨文化研究中就证明了这种药物对于信仰体系的影响。在关于Mochica人艺术的研究中,就透过对植物致幻剂的理解,来解释萨满关于好坏概念的相互作用、萨满的力量、萨满对仪式的操纵和表达、以及宗教圣职者对于自然界的神奇操纵来服务于其顾客和共同体等这些现象。



  在秘鲁北海岸有被称之为maestros的治疗者因为使用致幻植物治疗疾病而声誉广传,而他们使用的最多的就是圣佩罗德仙人掌,将其切碎并熬煮几个小时,同时加入misha【曼陀罗石梓(Datura arborea)】、condorillo【石松子(Lycopodium)】和hornamo等,有时人们将烟草与这种水混合在一起来作为鼻烟使用,将其吸入被治疗者的肺中来加强药效。

  举行治疗仪式的地点要与居住的地方相隔一段距离,治疗者(maestro)、他的助手和病人围聚在一块布(mesa)边上,磨光的盾牌和棒(用来防止巫师的邪恶阴谋),作为仪式用具也必须准备,还有一些其它的魔力要素也被置于mesa上。在集会(session)中,治疗者用唱歌、吹口哨来激起精神力量,并以此来确保治疗的效果,同时也能够更好的追溯疾病的原因;他声称来自于仙人掌的幻象使他们能够知晓折磨其病人的巫术疾病。


  致幻植物被一些学者视作人类文明的基石,在萨满传统中,这样的敬畏会使植物性药材被用来促进治疗、占卜未来、保护共同体免受伤害。从远古时代开始,植物就不仅被用于摄取营养,还被用于仪式和治愈疾病。致幻植物被视作人类与超自然之间的一个中间媒介。一般而言,使用致幻植物的萨满能开启与超自然的沟通,能够治愈疾病,能够对被治疗者的敌人产生伤害,甚至出于特定的社会目的来使用萨满的内在能量。而在工业社会中,酒和烟是最为常见的用于改变意识状态的物质。



  走入迷幻

  在萨满的仪式中常常使用致幻剂帮助人们进入一种迷幻状态。在萨满的传统中要进入一种非正常状态,不仅需要致幻植物还需要敲鼓、歌唱、斋戒、昏暗的光线等条件。音乐在摄取致幻剂之后引起幻象体验这一过程中是极为重要的。在药物致幻的阶段,口哨咒语具有关键性的作用,它把由摄取致幻植物所诱发的那些相互区隔的事实勾连起来。

  在萨满的传统中,疾病被认为是由各种原因所导致的,包括对禁忌的破坏、上帝生气或者是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不和谐。一些病的症状是容易识别且能用传统的方法治疗的,但是对于一些病,萨满不仅要通过植物进行治疗,还要到精神世界去寻找疾病的根源及其治疗方法。进入精神世界往往需要进入一种迷幻状态。在欧亚大陆,人们通过摄入飞伞菌而进入迷狂状态,在墨西哥的一些地方印第安治疗者吃裸盖菇(Psilocybe)进入迷狂,而惠考尔(Huichol)的印第安治疗者进入迷狂状态是通过跳舞、编织神奇的词汇和语句、或者进行有节奏的打鼓来实现的。



  在土著社会中,萨满对致幻植物的使用所具有的共同特征都被人类学家记载下来了。这些特征在萨满旅程经验中以其他的形式出现,如击鼓、视觉探索或做梦。引导者、curandera或治疗者的作用都被描述为是核心且必要的。应该有一个对于使用这些药物具备丰富经验的人,来提供给这些寻求者一种初步的经验或是训练这些学徒。在仪式中,萨满唱大部分甚或所有的歌,这些歌形塑了这些经验的性质和内容。这样的经验能从精神、物质和心理层面进行治疗。萨满的治疗经验有着三个变化:抽出有魔法植入的毒物,修复分离的灵魂、肢解或破坏的经历,然后重组一个更健康和强壮的“身体”。



  萨满的治疗经验会提供给人们到达形而上学的领域或世界的机会。在萨满教中,这样的领域是密教的或是有巫术的传统,总会涉及到各种这样的世界“内心世界(inner world)”、“精神世界(spirit world)”、“上面的或下面的世界(upper or lower world)”、“仙界(faerie world)”、“梦中时光(dreamtime)”或“其它的世界(otherworld)”。一些人类学家包括Michael Harner把此称之为“非正常现实(nonordinary reality)。在一些治疗仪式中,有可能会与恶灵联系,于是就需要进行驱邪。在这些仪式中一般都要跳舞和唱歌。歌舞表演导引着参与者神奇力量的显现。(Whitehead,2000)

在萨满仪式中,治疗者或者萨满是很少跟参与者进行交谈的,萨满教中的歌声总被认为是萨满治疗或占卜成功所必不可少的一个要素,这些歌声的节奏就如仪式中的敲鼓一样是有节奏的,且以较快的速度进行着,萨满仪式总是在比较黑暗或者能见度较低的地方进行的,因为在这样的地方比较容易产生幻象。这种对光线要求例外的是在仙人掌仪式上,举行仪式的场地周围都是火堆,人们通过盯着火堆而产生幻象。北美土著美洲人的仙人掌仪式中,参与者围坐在帐篷周围的火堆边上,整个仪式持续一整夜而且是在敲鼓人、看火者和雪松人(净化者)的帮助下由一个“引路人(roadman)”引导的。参与者唱着歌,同时传递一根木棍,还发出咯咯的声音,歌声很快且伴着有节奏的击打。而墨西哥北部的惠考尔印第安人在结束了寻找稀有仙人掌的朝圣之旅之后,在仙人掌仪式上,他们围坐在火堆边上,伴有很多唱歌的人和讲故事的人。(Schultes,1938)



  在萨满的仪式之旅中总是具备一些经验上相似的的特征:1、引导者、curandera或者治疗者的作用被视为最核心和必要的。他们的歌声深深的形塑了被治疗者所具备经验的内容和性质,使其能在身体、心灵和精神层面上得到治疗。2、对植物的熟悉,能够预测是什么毒物伤害身体,然后对症下药,指出应该吃什么植物来治疗。因此,土著的治疗者对于各种植物是极为熟悉的。3、萨满的仪式就是让人到达另一个“精神世界”,骑在动物的背上或者被大鸟带着来旅行。也可以是让人感觉没有移动就到了精神世界。涉及到对非物质的感知,这样的精神都被认为要伴随着特定的动物、植物、树或者菌类、特定的地方、已故的祖先和其他非正常的东西。由此可知,在萨满仪式中,治疗者或向导者很重要,但是这些仪式场地的设置、对植物的知识等也是很重要的。



  对于治疗仪式中的器物,John M. Janzen(1991)指出,在中非和南非的仪式中最常出现的就是鼓(Ngoma)。Ngoma在仪式治疗的设置中从一系列陈述性发言(declarative statement)、祈祷(prayer)或发表意见( utterance)开始,然后由陈述者中的一个人唱歌,当叫喊和唱歌在结束之后,周围的个人要拍手和一起唱歌,之后乐器再加进来。虽然在南非和中非,对于这个概念的表述有很多版本,但是所有这些表述都将Ngoma视作一个有节奏的词汇形式,使用舞蹈表演,调用措辞或歌来系统阐述苦难和治疗仪式。Ngoma把个体生活中分离的要素聚合起来并编织进有意义的构造中。显著的做法就是通过相互的“叫喊和反应”对经验、自我表征和共同苦难的详述做出一种超越问题本质的共识,并对其所采取的行动进行一种分享。在仪式中,歌舞表演由很多短小的歌曲单元组成,黑暗的、外部的和同样的结构被不断的重复。对于Ngoma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这样的一个过程——长期棘手的经验被重复、积累,有个体表达出来,这些个体他们共同的苦痛经历将他们带到一起,且他们超越时间在一起创造出了一种特定表述和惯用词语的传统。在Ngoma的初步治疗中所使用的药,常常倾向于使患者冷静下来并对其进行净化,净化其思想将其带离黑暗,这种药可能含有止痛剂和致幻剂,常常是“白色的”,无论是植物液体或白粉,因为祖先处于一个“白的”位置之上,加入早期所使用的香是为了赢得祖先的赞同。继而,使用歌唱来强化自我表征。



  Dobkin de Rios(1973)强调,致幻剂是作为一种抵达潜意识世界的媒介,而音乐,在这出通灵戏剧中的作用远远超出设定参与者情绪的范畴;它填补了致幻药物所留下的空白,并为参与者设定了新的结构,这种新的结构能够使萨满的引导符合文化价值所设定的目标。唱歌被视作是治疗或占卜过程成功的必要因素,且这种歌唱常常带有相当快的节拍,就类似于在萨满活动中敲鼓之旅的节奏感。在精神上,有节奏的喊叫就像敲鼓的节奏一样,引起听觉的冲击,且最小化那种陷入威胁或者诱惑经历的可能性。传统的仪式是在黑暗或者暗光的地方进行的,为的是从视觉上引起一种想像。一个萨满治疗者需要从一个有经验的长者那里学习很久才可以独自一人进行仪式。

  萨满进入迷幻,是在现实与异常的世界之间展开一场“旅行”,这种迷幻的经验需要借助致幻剂来实现,但同时,仪式场地与氛围的配合也是极为重要的,有节奏的敲鼓、歌唱、昏暗的光线等都是这种迷幻经验的必备要素。在这些共同要素的配合之下,吸食致幻剂的参与者展开一场旅程。


  小结

  致幻剂的使用在新旧大陆都有久远的历史,它被萨满使用,来达至意识状态的改变,开启与超自然的对话,从而实现疾病治疗、占卜预言的目的。人类学对致幻剂的研究更多从其文化和社会背景出发,关注迷幻体验所具备的功能,理解萨满的这种迷幻体验与其所处社会的政治、文化等情境之间的关联。人类学对于致幻剂的研究,让我们思考致幻经验所具有的社会意义,而不仅仅局限于宗教研究的窠臼。

在美洲田野中,致幻剂与萨满看似一对双生儿,总是同时出现在观察者的视野中。回到中国的经验,在民间宗教仪式中也不乏“附身”、“通灵”的例子,如何理解这些宗教实践者的感应经历?致幻剂的研究为我们提供了一种理解的路径,亦或说,这种致幻体验与“通灵”、“附身”之间的比较,能为我们提供一种理解其背后文化逻辑差异的可能性。



  此外,在中国的宗教仪式中,香的使用是必不可少的,在那种烟雾弥漫的环境中,宗教实践者操演仪式。在云南兰坪,在祈福、解劫[ 被恶灵或邪物缠身之后,人们需要在神灵面前进行仪式,以斩断生者与死者之间纠缠的关系。]的宗教活动中,都需要求助于“大仙”[ 云南兰坪当当地人对于有与神灵、鬼魂沟通能力之人的称呼,他们的这些能力被视作是天生的。],他们展开仪式的过程就是一种进入迷幻状态的经历,进入其中需要燃烧着的香的帮助。相对于致幻剂来说,香是外在于仪式实践者的,它从外部提供一种与神灵沟通的氛围。因此,理解仪式中香与致幻剂的差异与关联,亦是我们对仪式进行跨文化比较所具有的一种可能。



  在这篇文章中,呈现了有关致幻剂从植物学到人类学的研究脉络,看到了人类学研究对致幻剂文化、社会意义的关注;同时,也试图厘清被萨满惯常使用的致幻植物,指出了致幻体验是一种意识状态的改变,是灵魂在超自然世界的旅行,实现这种迷幻,需要借助致幻植物、音乐、光线等条件。在这里,试图以这样的一种梳理来展开对致幻剂的理解,同时,也指出致幻剂与香之间进行比较的可能性与意义,尝试一种跨文化的比较,来理解致幻体验与“通灵”、“附身”,以此来更好的了解民间宗教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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