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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短歌行》该怎么吟诵呢？我们听一下钱绍武先生的吟诵。钱绍武先生的这个吟诵就是吟诵调，它不是直接拿基本调套上去的，而是每一句都琢磨过的，这就叫吟诵调。我们分析一下钱绍武先生的吟诵。 “对酒当歌”，你看“对酒”两个字开口音还是闭口音啊？闭口音。“当歌”两个字呢？开口音。“歌”是歌韵，古代是ɑ略靠后这个音，开口度比今天要大。你再看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天下归心”，“天下”开口音还是闭口音啊？开口音。“归心”呢？闭口音。“心”古代是m韵尾的，闭的比今天还要紧。这首诗是对称的。所以这首诗的吟诵，要抓两个字，第一个字“对酒当歌”的“当”字，因为它是第一个开口音，还有一个“天下归心”的“下”字，它是最后一个开口音。“对酒当歌”要“当”开出去。“对酒”两个字还没什么，中国的诗很少一开始就推上去的，都是慢慢起的。两个字以后就推上去，这个已经很快了，所以“对酒”两个字，情绪是比较含蓄，做准备的，“当歌”两个字一定要“当”地开出去。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收回来了，“去日”的“日”字是入声字，在这儿要顿一下，而且往回收，音量减小，音调往下降。“慨当以慷”四个字中三个字都是开口音，“忧思难忘”，“忘”读平声wāng，由ɑ韵转ɑnɡ韵，很慷慨，所以调子是从下面往上反弹。 下一句钱先生的处理很有特点，他把那个“忧”字拖的很长，“何以解忧——”为什么拖那么长啊？对，在思考，“何以解忧”是个问句，在问自己呢。人终究要死，你说这件事情怎么办？怎么才能解开这件事？问自己啊，想半天啊，所以“何以解忧——”拖很长。有答案吗？没答案，只能喝酒，所以“惟有杜康”是一个短音句。一长一短的对立非常的好，这个就叫依义行调，对调进行调整，不是拿调子往上套的。 再往下，从“青青子衿”到“鼓瑟吹笙”这两段连续换韵，都是鼻音韵，非常抒情，向外一荡，主题从自己变成了别人。当你想到别人的时候，你自己就会开朗一点，所以这两行呢比较轻快一些，而且越来越高兴，所以越来越快。 然后呢？又一转，他又想起来他活不了多长时间这事啊，这叫乐极生悲啊。你看这一段他押的是入声韵，其他的地方全都是押的平声韵，只有这段是入声韵，“月”、“掇”、“绝”，所以说明什么？说明这段的时候曹操最痛苦，这是他整首诗沉到最底层的时候，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最绝望的时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为什么这个“来”字又拖那么长啊？还是在思考吗？不是，这次不是在思考，是什么？是忧愁，忧愁不断地来啊，看着月亮，这个忧愁简直是永远没有尽头，所以“忧从中来——，不可断绝！”两个入声字啊，“不”、“绝”，顿住，你能感受到那种痛苦啊。 然后呢？又向外一荡，又开始说朋友。前面说的是眼前的朋友，这次说的是远方的朋友。说到远方的朋友，他的心就开始打开，“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契阔”两个入声字一定读准，顿挫一下，“契！阔！”你就能感觉到真的是分别好久好久了。 然后开始向上升是吧？“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是这个问句，由上转下，“匝”也是入声字，“鹊”也是入声字，“月”也是入声字，这些地方要把准。 然后呢，进入到最后的收尾，他的雄心壮志起来了。你看这几个字的读音，“山”、“厌”、“高”、“海”、“深”，都是开口音啊，中间用入声字顿开，这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能看到曹操的表情吗？再看这四个字，“周”，尤韵，缓慢而悠长，“公”，东韵，中正宏大，这个音就叫“周公”，这个形象多么高尚，然后呢？“吐哺”，两个爆破音（“哺”的声母原是浊音b，是爆破音），这种坚决，就显示出来了。 然后呢？“天下”，大张着嘴，然后呢？这么大的天下怎么样呢？“归心”两个闭口音。这个就叫席卷宇内之心啊，完全表达出来了。音韵非常好。整首诗起伏跌宕，婉转迂回，细致入微，而又慷慨悲壮。这样的吟诵，就把诗的涵义和气象传达出来了，是非常典范的吟诵。 听完吟诵以后就不能再接受朗诵了。无论是哪版的电视剧《三国演义》，你一听那个演员的朗诵，就感觉没有味道，有的还味道不正。 （曹操画像） 来，我们来一起吟诵一下这首诗。细节我都说了，然后如果想吟诵的好最好站起来，为什么呢？《三国演义》怎么说？赤壁之战的时候曹操喝醉了酒，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什么叫槊啊？在汉代槊已经是仪仗队用的了，很粗很长。仪仗队要笔直举的，但是曹操喝醉了酒他举不动，所以他是横着拿的。你先体会一下这个感觉。罗贯中也是会吟诵的，古人一读到这首诗都能读出来这种气势，所以他这么编。古人又说曹诗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什么是沉雄？体会一下喝醉了酒，手里横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铁棍子，这感觉，然后我们再吟诵。 诗一定要吟诵，才能把那个声音、那个气势、那个神韵传达出来。很多男孩子爱这个啊，尤其是调皮捣蛋的。有的老师说，调皮捣蛋的学生在教室里头乱绕的时候，赶紧唱《短歌行》，他们就会马上站住，立刻就跟上吟诵。 作者：徐健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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