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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最大的乐趣

 昵称535749 2017-10-22

2017-10-22 00:00 | 豆瓣

2017-1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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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于普鲁斯特的一大堆传记书籍中,我觉的目前写的比较好的是指出作家的“自我衣柜封闭”(self-closeting)意识的那一本。

一位法国男爵(但是他更喜欢被人严肃地称为——虽然是一个荣誉职位——教授),曾经公开表示,他之所以和特鲁门·卡波特(Truman Capote)“上床睡觉”,不是因为卡波特具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而是因为他自己想看看和写作“蒂凡尼早餐”的作家做*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体验。我想,如果这位男爵有机会的话,恐怕也会想方设法地和普鲁斯特睡觉的;但是反过来想,我不确定普鲁斯特会不会愿意。这个男爵对自己同性之恋的身份毫不掩饰,不管怎样,普鲁斯特是最反感这种类型的人。很显然,对于普鲁斯特来说,色*情等同于秘密,而且他理想中的情人曾是一位“直”男性。

在最近的很多关于他的内容书中️,威廉 C·卡特(William C. Carter)写作的传记《马塞尔·普鲁斯特:一生》(Marcel Proust:A Life)以其独特的观点脱颖而出,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其中他认为普鲁斯特有着非常强烈的衣柜意识,而且非常喜欢衣柜,当他在衣柜里时,衣柜门仅留一个小缝隙,这样他可以看到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

普鲁斯特很显然有两种类型:早期的普鲁斯特和晚期的普鲁斯特。关于他年轻的时候,大家可以参阅有企鹅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企鹅生活”系列中的埃德蒙德·怀特(Edmund White)传记短篇:

普鲁斯特非常喜欢和他看上很相似的、留着胡子、长着黑眼睛、带有艺术气质的年轻男子。

由于自己的激情,他最终成为了那些所谓双性恋者,来自低级阶层的花钉们(stud)的猎物,他们的目的就是浪费他的时间,骗取他的金钱,然后伤害他的心。

实际上,关于普鲁斯特的性取向和对性的兴趣到底如何,对外界对公众,甚至对传记作家埃德蒙德·怀特来说,都是一个谜,没有任何人清楚。很难想象,普鲁斯特,如此虚弱的、瘦削的、还患有哮喘病的普鲁斯特会进行任何的非常激烈的体育运动或有氧运动,但是另一方面,从卡特的传记中得知到一个非常明确的论点,和纯粹的社会相比,普鲁斯特对这种互补和生动的人性关系保持着足够的兴趣和健康的胃口。

虽然他总是向外界(对他的朋友安德烈·吉德的懊恼质问)公开否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甚至为了捍卫自己的名声,与一位暗示他与英俊的卢西恩·都德(Lucien Daudet )之间发生了恋情的记者决斗——在他的小说中,除了很多伪装的、性别扭曲和隐喻内容之外,还有大量的关于1910年时期在巴黎随处可见的“倒装”现象的开放分析。

最长的句子和段落在“追忆逝水年华”️,是第一段中的第四卷《所多玛和蛾摩拉》中的第一部分,以英文(无论是晦涩或清教徒的理由)《痛苦之城》(Cities of the Plain)书名出版,这几乎是一段长达32页环法国行的段落,讲述的是一位柔弱的比较娘娘腔的前裁缝朱佩(Jupien)和一位已婚的贵族查鲁斯先生(Monsieur de Charlus)之间的一段恋爱故事,碰巧这位贵族先生一直对自己的性格和男性气质感到自豪。

故事场景设置在中午的庭院里;叙述者,一边看着盖芒特公爵和公爵夫人(de Guermantes)返回时,一边观察花园中的植物为了吸引一只蜜蜂,将自己的雌蕊刚刚直立并弯曲成好看的样子。他(叙述者)正好看到查鲁斯夫人——“肥胖的、灰白头发的、年老的”——慢慢地穿过庭院,连上挂着一种奇怪的、温柔的笑容“一位女人”。而前裁缝朱佩,第一次见到就吸引了叙述者的目光,而且“还联想到年老男爵正在惊人地发福的身体。”朱佩与浑身上下充满了“自以为是、漫不经心、昏庸气息“的查鲁斯形成了“完美的对比”,显示出一种漂亮的态度。他“向后甩甩头,将身体更向他的方向移过去,并且厚颜无耻怪异地将一只手放他的臀部,一只手伸到后面,摆出一种玩*弄男人的模样,看上去像一朵兰花迎接从天而降的蜜蜂。这两个复杂的男人在朱佩的房间里继续坐着某些性*行动,发出很大的声响,叙述者听到时不禁联想到“好像有人在切割某人的喉咙,”紧接着作家写到“随后凶手和他的苏醒的受害者一起沐浴以洗去犯罪痕迹。”

这本书中的几页后,当查鲁斯谈到关于朱佩时,坚持称他为“年轻的绅士”:“在没有触摸到它们之前,我从来没有感到任何的满足,不是说生理上的,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听到了相应的和弦。这个年轻人收到信后,不是置之不理,而是立刻亲自给我写回信,他和我一样很道德,这一点让我感到很安慰,或许至少我不会立即痴迷上另外一个人。”

据叙述者自己说,这种天生的尊重特性和作者自己特别相像,查鲁斯先生和朱佩属于另一个世界,那里“种族像一个诅咒压在他们身上,他们不得不有着一种虚伪的生活方式,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能给他们生活带来最心爱的快乐的愿望,被世界认识是一种必须受到惩罚的、羞耻、无法接受的事情。”鉴于读者对作者生活的了解,这似乎是一种比较安全的假设,因为对于普鲁斯特笔下的男性主角(以及作者自己),角色们即使都是很轻松、自豪和极富美德的,“生活最大的乐趣”还是稀有之物——不管在物质上和道德上,它们非常昂贵,而且从来无法持久。

假设普鲁斯特的一生,得到最大的好处和影响来自家庭,以及对舒适生活的回忆给他生活带来莫大的安慰,那么他对生活最亲爱的乐趣的看法和内容会截然不同,至少在同性恋的选择上,不会如此地永无止境和伤透脑筋。读者也许会设想,即使如此,你也可能会尝试着另一种生活方式,而且"某些颠倒的生活随着时间会毫无疑问地发生变化,到那个时候他们习惯中的某些恶习(当时社会上的看法)也不再显眼;同时也没有任何损失。”读者必须清楚一点,对于普鲁斯特来说,我们的快乐和不快乐的来源深深扎根我们身上,和我们记忆一样顽强;而且它们出现的方式不仅微妙而且非常复杂。

如果说人的一生总会经历一次伟大的真爱(而且都是以不同程度的悲剧收场),那么普鲁斯特的一生中伟大的真爱就是他与阿尔弗雷德·阿戈斯蒂内利(Alfred Agostinelli)之间的恋情。阿戈斯蒂内利来自摩纳哥,据说是异性*恋*者(或者希望是双性*恋者),曾在1907年和1908年两次成为普鲁斯特的司机。几年之后,25岁的他再次出现在普鲁斯特的生活中,这次普鲁斯特迷恋于他的成熟风采——于是爱上了他。很多传记作家和研究学者一致认为,阿戈斯蒂内利是小说《追忆逝水年华》中阿尔贝蒂娜(Albertine)的原型,只是在很多方面进行了修改和转变,而阿尔贝蒂娜虽是女性,但是外表上看上去总是雄心勃勃,最巧合的她还是普鲁斯特小说中叙述者爱慕的女子。

最后,阿戈斯蒂内利和他的不美丽的女友一起搬到普鲁斯特家里(普鲁斯特是一个对噪音特别敏感的一个人,为乐确保绝对的安静和孤独,他甚至改建了自己的住所和对无数间酒店房间挑剔无数),我们可以想象得到普鲁斯特做了多么大的让步和牺牲;不仅如此,富有的小说家从此在经济上支援他们以及阿戈斯蒂内利家中其他家庭成员的开支。没想到的是,一年以后,这位年轻的男子和他的女友消失得毫无声息、无影无踪,和小说中的阿尔贝蒂娜消失一模一样。

据卡特的传记记载,阿戈斯蒂内利唯一对速度钟情,他喜欢汽车和飞机。“在(1914年)春季早些时候,25岁的阿戈斯蒂内利入读位于昂蒂布(Antibes)附近拉格里莫迪埃(La Grimaudiere)市里的、由佳瑞博(Garibo)兄弟建立的、收费昂贵的航空学校。为了表示对自己施主的异样敬意,他的注册名是马塞尔·斯旺(Marcel Swann)。当时,普鲁斯特在巴黎,一边聘请了一名私人侦探去寻找他深爱的胆大妄为的魔鬼,另一边请一位秘书企图用钱收买阿戈斯蒂内利的父亲,恳请他说服自己的儿子返回巴黎。此后,为了让阿戈斯蒂内利能回心转意,普鲁斯特还提出购买一辆劳斯莱斯和一架飞机当作礼物送给阿戈斯蒂内利。很可惜的是,普鲁斯特种种贿赂和糖衣炮弹都无法改变阿戈斯蒂内利的命运。他在自己的第二次独自飞行的时候,在女友和兄弟的眼前,他和飞机一起掉入了地中海。

卡特的传记中专门写到了这一事故的情况:“阿戈斯蒂内利一旦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马上注意到了,四分之三的机身已经淹没在海说中,但是依旧可以浮动,于是他站在飞行员座位椅上,大声呼喊求救……但是突然之间,单翼飞机沉入海中,波浪把阿戈斯蒂内利卷走。”八天后才找到他的遗体。

和一位英俊的有一位女友的年轻男性保持友谊,和倾情于一个喜欢天上地下冒险的胆大妄为的人,在当时二十世纪初的欧洲,不是上层社会的绅士的所作所为,而且这样的故事会很快传播开来。因此,普鲁斯特这样的安排,将比任何的辩解和谈论更让外界理解,因为当时的社会,保持着一个传统,一位年长的富有的绅士赞助一个需要帮助的年轻人,是一件值得社会尊重的行为,只要这种关系一直持重地保持下去。至于两个男人在私下里做什么是他们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同时我们有理由相信,这种保密状态似乎更好地增加了普鲁斯特情色约会的乐趣——可能还具有一种讽刺的意味,就是说,对于普鲁斯特这样的、过于担心外界对他的看法、尤其爱面子的人来说,也可以带上一个“神圣的”光环,或者一种崇高的姿态。至少在他的想法中,可能早已消除了秘密,任何判断没有——一种普鲁斯特式的主要情节。

如今,这样的关系不再需要保密,如今的社会对这些的认识更加的公平和开放,这也是学者们在思考我们现在的思想和普鲁斯特时代的社会思潮的关系时,要注意到的差别。普鲁斯特那样做有一个很充足的,很良好的理由——一个性感的理由——把自己装进衣柜里;现在,我想没有人会那样做了。根据卡特的传记中引用的一封信件中可以看出,在普鲁斯特的观点里,同性恋时“神经质缺陷”的结果。成为一位同性恋者,是他众多的苦难之一。与此同时,它毫无疑问的也是在他的生活条件之一,其中他既能够创作和塑造他的无与伦比的杰作——同时还能享受他生活中的最亲爱的乐趣。

注释

️ 这些书籍包括有:

已逝的法国理论家/半人半神的迪米尔·德勒兹所著的简朴的书籍: 《普鲁斯特与符号》(Proust and Signs); 伊丽莎白·拉登森(Elisabeth Ladenson)所著的光怪陆离的著作: 《普鲁斯特女同性恋主义》(Proust s Lesbianism); 艾伦·德·波顿(Alain de Botton)所著的比较流行的著作: 《普鲁斯特怎样改变你的生活》(How Proust Can Change Your Life): 以及罗杰·沙特克(Roger Shattuck)创作的值得尊重的著作: 《普鲁斯特之路:“追忆逝水年华”的实用指南》 (Proust s Way: A Field Guide to ‘In Search of Lost Time’)

️《追忆逝水年华》一书,原文为法文,法文书名为:《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 英文的书名有两个,首先被翻译为:《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 随后被翻译为:《In Search of Lost Time》。

(全文完)

本文作者“CUT”,现居London,目前已发表了259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CUT”关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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