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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胡雪岩妥善处理了湘军营官“银折丢失”事件，因势利导之下，反而使得阜康钱庄成为湘军的“钱袋子”。太平军围攻杭州，胡雪岩做出清晰的判断后果断转移资产，他受王有龄之命外出筹粮，逃过了生死大劫。左宗棠欲追究胡雪岩“携款私逃”的大罪，想不到胡雪岩再次扭转乾坤，依靠自己的洞察力、气魄和手腕与左宗棠一见如故，拉开了两个人波澜壮阔的人生序幕。 （接上期） 因势利导 湘军“钱袋子”当时湘军士兵因是异地征战，所以对钱庄的信任度还很不足，宁愿把银子随身携带，或是委托乡党寄回家里。 此时，有一个湘军的蒋营官（大致相当于现在的营长）是跟鲍超从四川出来的。因离家路途遥远，而且家里都是老弱，蒋营官担心财产不安全。 在听说阜康钱庄的名声后，他决定先把银两存在钱庄，打完仗后再汇款回家。 而阜康钱庄在四川并没有分号，所以钱庄掌柜对这项业务不敢做决定。因涉及军队人员，胡雪岩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他亲自接待了这位湘军的营官，认真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决定接下这个注定要亏损的单子——存银15000两（相当于现在的1500万元）。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个湘军蒋营官很快就战死沙场，连银折也丢失了。他的战友们只能拿着他的证明到阜康钱庄来看看能否取一些钱，以便帮他带回家中交给亲人。 钱庄掌柜不敢处理这件事，先安排伙计施展缓兵之计，然后马上去找胡雪岩，欣喜地说道：“东翁，按照我们原来的规定，这种本人战死、银折丢失的情况肯定是不予理睬的，这就是我们的天降横财啊。一万五千两，一万五千两啊！” 李掌柜兴奋地在胡雪岩家的客厅里走来走去，双手时而松开，时而紧握挥舞。 想不到胡雪岩却完全没有钱庄掌柜那么兴奋，而是安静了很久没有说话，然后点燃一支烟缓缓地吸着。 在烟雾缭绕中胡雪岩沉思的面孔时隐时现，他敏锐地意识到这是打开‘湘军官兵存储市场’的一个重要契机。 良久以后，他给了李掌柜一个鄙视的眼神，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地说道：“李掌柜啊，做人要有大格局，不要贪图小利。我上次跟你说的是身份不明的太平军，那才是天降横财。 这个人是朝廷的湘军营官，而且是我亲自发的银折。赚钱的事虽然是刀头舔血，但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贪这么一点小钱，到时惹下一大堆麻烦，完全是得不偿失。 我们要想的是怎么利用这个事件把‘势’造起来，赢得湘军官兵的支持。你的眼光不要太浅了，办钱庄要有大格局，大格局知道吗？这样吧，这件事我亲自来处理，你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于是，胡雪岩面怀悲戚地会见了湘军蒋营官的战友们，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他重新办理了一个银折，并表示将继续履行原来的约定——把钱送到蒋营官的四川老家。 同时，出于对为国征战的湘军英雄的敬重，阜康钱庄还按照原来与蒋营官的约定给予存款利息，并把所有汇款手续费都免了。 通过胡雪岩暗地里的造势和这几个湘军官兵的口口相传，阜康钱庄马上就成为讲究诚信的“金字招牌”，从而使得到阜康钱庄办理存储业务的湘军官兵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胡雪岩马上开展了单独针对湘军官兵群体的“存钱、汇兑、借贷”等各种业务，阜康钱庄也因此成为了湘军的“钱袋子”。 杭州危急 有龄殉节随着胡雪岩的体系逐步完善，王有龄可运用的资源越来越广，他的仕途因此水涨船高，相继升任江苏按察使（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江苏省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布政使（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江苏省委常委兼常务副省长、组织部长）、浙江巡抚（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浙江省省长）等职，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走上了别人一生都无法到达的巅峰。 咸丰十一年（1861），杭州陷入太平军的重重包围之中，浙江巡抚王有龄亲自走上城头督战，并派人向上海求援。因上海有很多洋人的租界，太平军摄于洋枪队的威力，不敢围攻上海，所以上海暂时还算平静。 想不到太平军围攻杭州半个月后，突然无声无息地撤走。王有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胡雪岩却敏锐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他通过多方打听，得知太平军正在天目山一带活动，并准备安营扎寨做长期的战争准备。 胡雪岩大吃一惊，判断太平军过一段时间必将再攻杭州。因此，他决定未雨绸缪，马上做一些布局。 当天晚上，胡雪岩把钱庄掌柜叫到家里的书房，郑重地对他说道：“李掌柜，我获得可靠消息，未来杭州的局势极为不妙，我们必须要有最坏的准备。从明天开始，你把杭州钱庄的钱全部快速地转移到上海的分号。” 李掌柜闻言，吃惊地说道：“东翁，您的意思是杭州的钱现在就全部抽走？我们这边总号不做生意了？” 胡雪岩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做商人最紧要的就是一个‘势’字，审时度势，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世道不好，生意就不好做，这时候我们不要再考虑赚钱的事，而是首先要考虑防守，要想着把本钱留住。 杭州不可能永远打战，等市面平静下来，商业就会逐渐恢复，而那时就是我们卷土重来的机会。钱庄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整体发展局势很好，我们已经不是当年光脚的人了。 所以，我们的钱庄有两个目标， 一是要抓住一切机会继续把钱庄做大，未来围绕钱庄打造商业体系。 二是绝不能把钱庄搞垮，把我们重新打回原形。 如果我们还把钱留在杭州，一旦城破就会血本无归，多年努力付诸东流。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种风险我们是绝对不能冒的。 你记住——这件事是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允许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就以要到上海购买粮食和枪械为借口，把钱庄的银两分几批进行转移，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另外，你这次顺便把我的家人也带走。” 李掌柜听了胡雪岩这一番话后，点了点头，一脸严肃地说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亲自去暗中操办，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呃，东翁，既然您认为杭州这么危险，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胡雪岩仰起头来，呼出了一口气，说道：“唉，我现在还不能走啊。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现在是浙江的粮台，勉强算是朝廷官员，要负责战时的很多后勤工作。如果我临阵脱逃的话，战后是没办法交代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件事能够暂时含糊过去，以后也会留下重大隐患，对我们的整体布局不利。 第二，王有龄大人作为浙江巡抚（相当于现在的浙江省省长）有守城之责。以我跟他的关系，此时于公于私都要帮他一把，否则的话就是不仗义，这有违我的做人原则。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抓紧办好你的事吧。” 钱庄掌柜走后，胡雪岩马上找到王有龄，向他说出了自己对未来杭州局势的判断，并让他做好最坏的准备。 但是，王有龄因是属地驻守官，没有选择，只能死扛到底，所以也只好多准备守城物资，走一步看一步。 果然，不久后太平军再次围困杭州。随着坚守时日的推移，城内的粮食储备不断告急。 一天，王有龄把胡雪岩叫到自己的家里，落座后，他对胡雪岩说道：“雪岩啊，现在太平军围攻杭州的意志很坚决，外援又迟迟未到，看来局势非常不妙。 现在城内粮食这么紧缺，听说很多老百姓已经断炊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你的人脉广泛，我想委托你出城到上海一带去筹集一些粮食运回来。你的意见怎么样？” 胡雪岩深深地看了王有龄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既要想办法筹集粮食，也是把自己送出危险之地。 胡雪岩眼睛瞬间红了，想了一下，坚定地说道：“老大，我不走，这种关键的时刻我怎么能够离开？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你也不要太悲观，总会有办法的，万一我们守住了呢？” 王有龄听了胡雪岩的这一番话后深受感动，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他哈哈一笑，说道：“雪岩，我们相逢于微时，认识有十多年了吧。从当年你资助我进京谋官开始，风雨同舟一路走来，我们可以说是亲如兄弟。 现在我成为封疆大吏，而你也开始在杭州崭露头角、富甲一方，可以说我们没有辜负当年同气连枝、共成大事的誓言。 今天，你还能够说出这句话，说明你这个兄弟我这辈子没有白交，这就够了。 不过，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以我们的交情不要这么见外。雪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让你走也是有深刻考虑的。 第一，我是浙江巡抚（相当于现在的浙江省省长），守土有责，肯定跑不了的。 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的发小——两江总督（地位大致相当于今天的政治局委员兼江苏、江西、安徽省委书记兼上海市委书记兼两江大军区司令）何桂清因为临阵脱逃，脑袋已经被挂在京城的城门口了。 所以，我就算跑了也是死，那还不如就在这里战死。博一下也许还有机会，就算最后不行也能留下一个好名声，对后代有利。 而你并不是守土有责的官员，我等会儿下一道军令给你，就说派你到上海去筹粮，那以后你就没有任何责任了。 第二，于公而言，杭州城粮食紧缺是目前最大的问题。如果你能够筹集到粮食运来的话，我们就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到时局势就可能会有变数。 除了你，别人也没有这个能力能够筹集到粮食，而这种时候我也不敢信任其他人。 第三，于私而言，你要帮我办好其它事情。退一万步说，万一我真的出事，我的孩子和在钱庄的那些资产就托付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做好妥善的安排。 好了，好了，雪岩，不要像一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想不到你还有这么迂腐的时候，哈哈哈。 今晚你再陪我喝一次酒，祝愿我们兄弟还有重逢的一天。明天早上我让军队声东击西，打开一个缺口让你化装出城。以你的人脉只要出了城，我相信谁都拦不住你，哈哈哈。” 王有龄这一次的决定极为坚决，胡雪岩无奈之下只能按照他的安排，想不到两个人的这一别成为永诀。 十二月二十九日凌晨，杭州城破，浙江巡抚王有龄从容殉节。太平军忠王李秀成素闻王有龄的清誉，又叹其忠烈，为他具厚殓并派遣王有龄的亲兵五百人护送棺木回乡。 大清朝廷追谥“壮愍”，赐祭葬，入祀昭忠祠，同时下令在浙江与福建等地建专祠。 此时，胡雪岩正风尘仆仆地从上海筹集到十万石粮食，并雇了二十艘大船和洋枪队驶向杭州。听闻此噩耗，他如五雷轰顶，失魂落魄地坐在船舱中，久久不能言语。 良久之后，胡雪岩跪在船头，对着杭州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再向船板上洒了三碗酒，算是为王有龄这个好兄弟送行。祭奠完毕，胡雪岩站起来哽咽地喊道：“英九兄，慢慢走好。你安排的后事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声音在河面上飘荡，惊起了一滩水鸟。想起十多年来两个人同气连枝的奋斗之路，胡雪岩泪如雨下。失去至交好友的这种打击，实在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够承受的。 扭转乾坤 结交宗棠胡雪岩茶饭不思，形容憔悴，半个月之后才渐渐回过神来。好友王有龄已驾鹤西去，自己的未来怎么办？这么大的摊子如果没有后台以后怎么维持？ 听说新任浙江巡抚（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浙江省省长）左宗棠性格高傲，很难相处，而自己的大本营恰恰坐落浙江，根本绕不过他，怎么办呢？ 胡雪岩捋了一下思路，决定采用老模式——单刀直入，送你梦寐以求、不容拒绝的大礼。 于是，在杭州城收复后，胡雪岩直接来到左宗棠的巡抚衙门拜访。看着门前站岗的士兵，他不禁感叹物是人非——曾几何时自己在这里如履平地，而现在也要等候通报进门了。 左宗棠坐在客厅里，看了看门房递上的胡雪岩名片，没有说话。他把手指放在旁边的茶桌上轻轻地敲击着，心想：“这个小子到底是信息灵通还是悟性很高？现在杭州城刚刚收复，民不聊生，钱粮极为紧缺，士兵几个月都未发军饷了。 刚好现在有人弹劾他‘贪污公款、通敌走私’，我正准备搞他一下，抄家弥补军费，想不到他这么快就上门了。也罢，先听听他有什么说辞。” 左宗棠等到胡雪岩进来，黑着脸也不让他坐，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以后才说道：“胡光墉，听说你盘子玩的很大，身价亿万，生活很阔气啊。现在有人告发你携款潜逃、通敌走私，你有什么说辞没有？” 面对身经百战、满身杀气的左宗棠，胡雪岩感觉到巨大的压力。此时，他很清楚这句话如果没有回答好，马上就会面临杀头抄家的下场。 胡雪岩虽然腿有些发抖，还是勉强镇定地说道：“禀告抚台大人，我冤枉啊。前任巡抚王有龄大人委托我去购买的五万石粮食和我个人支援军需的五万石粮食都已经运到杭州城外，正要献给抚台大人用来补充军需、赈济民众。” 左宗棠闻言一愣，站起来说道：“你把购买的粮食运来了？他们不是说你把公款私吞了吗？你还捐助五万石粮食？好好好，果然是对朝廷忠心有加的义商，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坐下详细说一说是怎么回事吧。来人哪，上茶。” 胡雪岩松了一口气，总算过了第一关。他在椅子上虚坐了半个屁股，恭敬地解释了运粮途中遇到的情况。 而左宗棠因此时解决了最棘手的一个大难题，所以，也心情愉悦地与胡雪岩进行了亲切的交谈。 在胡雪岩决定再捐赠十万两（相当于现在一亿元）作为军饷时，左宗棠笑得合不拢嘴——已经觉得这个人为人通透、极为靠谱，能站在别人的立场看问题。 左宗棠捋了一下思路，心想：“胡雪岩能力很强，人脉很广，为人又通透，还善于跟洋人打交道，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现在杭州初定，自己的身边正好缺少这样一个八面玲珑，能解决后勤、军械等很多问题的人物。 于是，他捋了捋胡须，亲切地对胡雪岩说道：“雪岩啊，虽然我们才初次见面，但是一见如故。你虽然读书不多，却是世事洞明、人情练达，我很看好你。 现在大战才息，杭州城各种事务千头万绪，我手下人才很缺乏。刚好你各方面都很熟悉，是否愿意到我身边来作为善后大使，负责整个杭州城所有的后勤、赈济等善后工作啊？” 胡雪岩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感谢抚台大人的厚爱，这一番知遇之恩，光墉终生不忘。” 左宗棠哈哈笑道：“不错，这才像是一个做大事的人嘛——杀伐果断，绝不拖泥带水。想不到你没有带过兵，倒是跟我是同一类人，哈哈哈。今天刚好有些空闲，等会儿你留下来陪我一起吃顿饭。我们再把酒畅谈，纵论天下大事。” 汤武偶相逢，风虎云龙。胡雪岩通过自己的洞察力、气魄和手腕，成功把劣势扭转为优势，开始了与左宗棠同气连枝的一生。 （篇幅所限，留待后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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