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传奇宰相王皋(二)

 墨香笙樵 2017-10-24

 宇文柔奴

 

此间乐,不思蜀。

王巩父子俩踏月色寻归途,远远只见一束光亮忽隐忽现,王巩欣喜地:“皋儿,看前面可是灯火?”

小王皋雀跃着,欢呼起来:“娘,定是我娘。”

他洒脱父亲的大手,奔跑着向光亮处扑去。

王巩随即也步入自己的巢穴,竹台上柔奴已经摆放好了晚饭,无非就是一锅稀粥,一瓮桂酒,外加上柔奴自己盐制的野菜。王巩自斟自酌,其乐无穷。时不时用手里竹筷蘸些碗中的酒,送向儿子小嘴里。

柔奴手里捏着筷子痴痴地看着这父子俩,心似打翻了五味罐,忽然凄凄地:“老爷,今年酿制的桂酒可要带走?”

王巩正与儿子逗乐,冷不丁听见柔奴说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他对身边的柔奴望望,见她一脸愁容:“柔奴,何出此言?”他将儿子撇向一边,焦急地问:“柔奴,究竟出了何事?快告诉老爷。”

柔奴起身向里间走去,出来时双手捧着一张邸报。缓缓说:“晌午,蒋老爷亲自送来的。”

王巩抢过柔奴手中的邸报,一目十行地阅读着,嘴里连声喊道:“好,好,这么大的喜事,柔奴为何如此的愁容?”

柔奴和泪颤声说:“喜事,是喜事?老爷可以北迁了,可奴该如何是好?回去还当歌儿嘛?”

王巩忽然醒悟:“柔奴放心,柔奴是皋儿的亲娘,老爷自会给柔奴一个名分的。”他窥视了柔奴一眼,调侃道:“难道柔奴欲独自留下,不愿与老爷一起北迁?”

柔奴喜心翻到极,揩着不断流下的眼泪,“愿意、愿意,柔奴谢过老爷。”她将跪在凳上的儿子抱了下来,“儿子,快、快,谢谢你爹爹,快谢谢。”说着,她自己先跪倒在王巩面前,连连叩头。

小王皋莫名地随母亲一起跪倒在父亲面前,学着母亲的样子,小嘴里也连连:“谢过爹爹,孩儿谢谢爹爹。”

王巩陶陶然乐在其中:“皋儿,谢爹爹什么?”他一把抱起儿子,在他小脸上亲着:“说,皋儿欲谢爹爹什么?”

小王皋茫然地,一对大眼睛盯着母亲:“母亲,何故要谢爹爹?”

柔奴:“皋儿,你爹爹终于要回家了,爹爹又要做朝廷命官了。难道不该谢谢爹爹。”

小王皋天真地发问:“回家?这里不是我家?”

柔奴:“是呀,这里不是我家,我们家可是在京师,你爹爹要带我们母子回京师了。”

小王皋眨着一对大眼睛发问:“京师?京师有山?有树?有鸟蛋吃吗?”

柔奴泪如雨下,连连摇头。

小王皋:“可皋儿不愿意去京师,皋儿喜欢这儿,娘求求爹爹,咱们不回京师,还住在山上可好?”

王巩被儿子的发问许久答不出话来,他报以一个苦恼的笑,继而爽朗地说:“有,有,京师有山有水,有树、也有鸟,还有许多许多好玩的东西,皋儿一定会喜欢的。”

小王皋迟疑着;“可皋儿还是不想去京师,京师有刚才那个公公吗?”

王巩又被问住了,片刻,他又露出一脸的诡谲,轻咳一声,装出韦旻的神态,说话也变得嘶哑起来,“皋儿,过几年,皋儿的爹爹也就变成公公了。皋儿看,象是不象?”

小王皋露出一脸的狡诈:“不对,不对,爹爹过几年也能一百余岁吗?”

王巩被儿子逗乐了:“会的,会的,再过百余年,皋儿也会一百余岁了。”说着,他使劲地亲着儿子。任凭儿子在他怀里挣扎。

柔奴见父子俩如此的开心,她也似感染了:“老爷,酒还未喝上几口,怎的就说起醉话了呢,那有将儿子也说成一百余岁的,即便真是老人,尚且谦虚地说自己还少呢。”

王巩又恢复了一脸正经:“王巩何人?王巩就是与众不同,皋儿,日后皋儿也定当与众不同,可好?”

小王皋狐疑地点点头:“与众不同?刚才陶大人不是在公公面前也称孩儿与众不同的吗?”

王巩对柔奴笑道:“听听,听听,我们皋儿志向大着呢?回去之后,柔奴就等着享清福吧。”

柔奴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进里间,笑咪咪捧出一个小小的瓦罐来:“老爷,此乃柔奴日前将老爷采回来的肉梅,试着制的果酱,老爷尝尝。”她打开罐塞,除去罐口上的树叶,一股甜津津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王皋闻着香味,扑向瓦罐:“娘,这是什么好吃之物,为何这般的香?”

柔奴用手指蘸了些许,涂在儿子嘴上:“皋儿,甜不甜?”随手将瓦罐推向王巩,以期待赞许的目光投向王巩。

王巩用竹筷夹了一朵放入口中,立时,脸上出现一种难以忍受的表情。

柔奴大惊:“老爷,老爷这是怎的?只怪柔奴,奴怎的不自己先尝尝再让老爷食呢?老爷,老爷。”

王巩哈哈大笑:“甜得令人难以下咽,老爷以为误食了琼酱玉液。”

柔奴娇嗔地:“老爷,吓死奴了。”忽而,她又端起一竹筒:“老爷,既嫌太甜,喝一口水吧。这是日前老爷去马山时采回来的金银花熬的汤。”

王巩拿起果酱罐来:“柔奴,老爷如此辛劳,采撷回来的梅子,都让你作了此等物?”

柔奴:“这是肉梅制的,还晒了些果干,待日后没甚吃的时享用,还有许多骨梅,奴已全部作了乌梅,存放了起来,免得老爷替人诊病时,入药少了乌梅。奴预备着,尽够老爷用的了。”

王巩深情地望着柔奴:“柔奴,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说着,他立起身来,对着柔奴一揖到底:“老爷,在此谢谢柔奴。”

柔奴大惊失色:“老爷,使不得,老爷使不得的,柔奴有缘与老爷厮守这五年余,这是柔奴的福气。该谢谢的是老爷。”说着,她亦是向王巩道了个裣衽。

一家人正乐在其中,一阵阵脚步声逼近巢穴。王巩十分警觉,示意柔奴去看看穴门关好否,他自言自语,如此深夜,还会有何人前来?

柔奴从洞门缝隙向外窥去,惊喜地:“老爷,是蒋大人。同来的还有许多人。”

王巩大喊一声:“开正门出迎,儿子,整整衣衫随父亲一同出迎郡守大人。”

小王皋小大人似的紧随在父亲身边向穴门走去。

 

月光下

蒋国博率本土居民、邻里聚集在王巩的巢穴前。

王巩刚一打开穴门,迎来一片欢呼。

郡守蒋国博抢先一步,向王巩一揖到底:“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

王巩一阵狂喜,却强抑住情绪,平静地问道:“王巩一介倒楣人,喜从何来?劳烦大人如此厚爱。”

蒋国博恭恭敬敬捧上朝廷公文朗朗上口:“御召:宾州盐酒税监王巩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材实难,不忍终弃,可移扬州通判任。王大人快快接过御诏,蒋某唯恐耽搁,故而马不停蹄送将前来,沿途又唤来这许多乡邻,如此大喜事,蒋某岂可独享,王大人该赏不该赏?”

王巩爽快地:“赏!赏!王巩自然要赏众乡邻,可不能赏蒋大人,若赏了蒋大人,王某又获一罪,贿赂朝廷命官,岂非更往南迁了。”他说着,竟然不动身。

柔奴在众乡邻的帮忙下从里屋搬出几瓮桂酒来,一一排放在蒋国博面前:“蒋大人,我家老爷正愁这许多的桂酒无法带走,只是,这下酒的菜寒碜了些,请蒋大人多担待些。”

蒋国博却风趣,他从随从手中拿过一个钱搭子,“酒菜银子足够了,只是现时无法买到而已,王大人,收好了,三千五百文,一文不少。”

王巩接过钱搭子,捏在手中许久,嘴里念念有词:“三千五百文,够作何用,若非多得诸位亲朋、邻里资助扶持,王某几死矣。”忽然,他大声地:“柔奴,将我家自制的果酱,果干一并拿了出来。如此盐菜如何下酒耶。”

柔奴喜逐眼开:“是,老爷,奴这就去取来。”

月色下。

王巩亲自开启一个个酒瓮,香气溢人。他率先席地而坐,将酒瓮中的洒一一洒向面前的一个个竹筒充当的酒杯中,一场月光下的酒宴开始了。

 

解缆君已遥,望君犹伫立

元丰七年秋

王巩一步一回首,告别宾州。

陶弼、蒋国博与宾州居民沿江相送。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然而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盘绕在岸上所有送行人心中,久久不能拂去。

 

莫道弦歌愁远滴,青山明月不曾空。

冬至前日。长江中

王巩乘坐的官船飞快地航行着,他观看着沿岸的景色,心潮澎湃,忽然见坐在对面的柔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略显不快,继而,叹出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时的爽朗,口气轻快地说:“柔奴,如此美景如何独少了悦耳的曲调。”

柔奴忧虑的脸上立刻变成一抹红云,“老爷,奴这就为老爷唱一曲,不知老爷欲听什么曲子。”

王巩洒脱地:“凡柔奴唱的,老爷都爱听。”

柔奴低声说:“如此,奴就唱一曲《蝶恋花》,可好?”见王巩默许地点点头,她轻启樱唇:

记得画屏初会遇,

好梦惊回,

望断高唐路,

燕子双飞来又去,

纱窗几度春光暮。

 

那日绣帘相见处,

低眼佯行,

笑整香山缕。

敛尽青山羞不语,

人前深意难轻诉。

王巩连声喊道:“好,好,唱得好。”他问坐在身边的小王皋“皋儿,你娘唱得可好?”

小王皋:“娘唱得好,这不是日前苏大人寄来的新词吗?真好听。娘再唱一曲可好?”

柔奴:“好,皋儿想听,娘再唱一曲你听。看你们爷俩如此开心,娘如何能拂了你俩的好兴致。”说罢,她又唱了起来。

城西千叶岂不好?

笑舞春风醉脸丹。

何以后堂冰玉洁,

游蜂非意不相干。

王巩得意地:“好,诗中这般大好春光,牡丹盛开,似乎老爷的心也暖了。这个苏子瞻,莫非此刻又梦游去了徐州城西不成。”

小王皋:“爹爹,牡丹为何物?为何爹爹将城西千叶说成是牡丹?”

王巩:“傻皋儿,这位苏大人诗中写的可是徐州城西的千叶牡丹。牡丹乃是花名,这千叶牡丹可是极名贵之品质,难得一见。”

小王皋天真地:“爹爹,皋儿要观赏千叶牡丹。”

王巩兴奋地:“好、好,我家皋儿要观赏千叶牡丹,过些时,爹爹定带皋儿去观赏就是了。”

小王皋转动着两只大眼睛:“当真?大人不兴说诳语。”

王巩:“当真,爹爹何时骗过皋儿了。待爹爹安顿好了,一准带皋儿去。”

小王皋一本正经,“还要带上我娘同去。”

王巩:“自然、自然,和你娘同去。不过,此刻得赶紧回家见见你嫡母,也见见你的三哥。”

柔奴听见了这爷俩的说话,却阻止儿子:“皋儿,别总绕着你爹爹,爹爹是干大事的人,此番到了京城兴许还有许多的事要做,那有闲功夫去徐州观牡丹的。”

王巩拦住了柔奴的说话:“哎,老爷说了要去徐州的,定然要去,怎可骗孩子呢。”

柔奴见老爷如此的认真,似悟出了什么,试探地发问:“老爷此番去徐州,恐不仅是观赏千叶牡丹呢。”

王巩洋洋得意,自问自答:“那柔奴说说,老爷此番去徐州作甚,不就是去子瞻府上讨酒喝吗?”

柔奴眯眯笑着,摇摇头:“老爷可要将这五年中写的千余诗一并带了去?”

王巩哈哈大笑:“果然瞒不过柔奴,要不然,老爷为何如此的器重柔奴呢?其实,其中也掺着柔奴的诗句。”

柔奴:“哎呀,羞煞人了,老爷尽拿奴寻开心,奴那里会作诗文呀。”

王巩细细地打量着柔奴,有滋有味地说:“在老爷眼中,柔奴就是一首绝妙的诗,一首够老爷读一辈子的诗。”

 

汴京王巩先前的府第。夕阳下。

两乘小轿在府前停住,前一乘轿子还未落停,王巩便快步跨了出来,他大步地向大门跨去,忽然又转身观看后面的一乘小轿,轿子停得稳稳当当,可轿中人迟迟不见出来,他大声招呼着:“柔奴到家了,快出轿,带着皋儿一起回府。”

柔奴忧忧地撩开轿帘,颤声说:“老爷,这还是老爷的府上吗?”

经柔奴这一提醒,王巩也似乎觉得那儿有些不对劲,猛然一抬头,这才发觉府第的门楣上不见了“王府”的字样,他一阵心悸,呆立在门前不知如何是好。

柔奴从轿门里缓缓出来,走近王巩,柔声说:“老爷,何不去亲翁府上打听一下。”

王巩如梦初醒:“亲翁,对,去岳丈家。”

 

张府

四朝元志张方平听说爱婿到了,他开心得从太师椅上弹了起来:“快,快,开正门,请姑爷。”

王巩在张府下人的陪同下已经从备弄进了侧门,见岳丈张方平已经在滴水檐前迎候了,他快步上前,一揖到底:“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张方平乐极而垂泪,一边抹去老脸上掉下来的泪水,一面自言自语:“回来好,回来好,好女儿总算又可有个家了。”

王巩这许久不见自己的妻儿出来,狐疑地问:“敢问岳丈,由儿呢?孩儿们的娘呢?”

张方平听王巩提及外孙,伤心至极,忍不住和泪颤声说:“老三,老三他,他,他没了,唉,三年有余了。”

王巩急不及待地问:“由儿他,真没了,三年有余。”

张方平沉沉地叹了口气,“自从五年前,贤婿受乌台案诛连,贤婿带了时儿才走半月,朝廷便将官邸收了。”

王巩急切地:“收了,偌大的一个家,就此收了,那里面的人呢?”

张方平悲哀地:“岳丈我一得讯,便去你府邸接贤婿妻儿,可、可……”

王巩:“如何?岳丈,快说呀,他们娘俩可是接到岳丈府中来了?”

张方平摇摇头:“待老夫到时,她娘儿俩已经去了郊外水云庵寄住,死活不肯随老夫回来,说什么嫁夫随夫,虽然未随夫君一同发配,却愿在庵中吃斋念佛,祈求夫君父子平安,早日北返。”说到此刻,他忽然觉得王巩孤身进府,身边不见时儿,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难道,时儿,时儿……”

王巩颤声回答:“时儿招顾他弟弟去了。”抛下这一句话,他转身就走。

张方平:“贤婿欲去何处?”

王巩头也不回:“水云庵。”

 

扬州苏府

天下着小雪。苏轼全家正围着大炉说笑。

王朝云叹道:“如此坏天气,不知子由叔叔如何?也难为他一介文人竟作了这儿个筠州盐,酒税监,整日里被烦杂锁碎的税务弄得头昏脑胀,脱身不得,若子由叔叔也能共享天伦该有多好。”

忽然,门公大呼小叫地进来,“老爷,老爷,贵客到。可要开正门迎接。”

苏轼大惑不解:“何人专拣下雪天出访?”

乳母任氏埋怨道:“老爷在问你呢,傻站着作甚,还不快告诉老爷,来的是何贵客,用得你如此的大惊小怪。”

门公张口结舌起来:“是,是王老爷,还有天仙似的美女。”

苏轼若有所思:“王老爷,哪个王老爷?可是驸马都尉到了?快,快出迎。”

门公见老爷如此兴奋,大声地说:“不、不是驸马都尉大人,是王定国老爷,是王老爷到了。”

苏轼迟疑片刻:“王定国,当真是王定国,可是真的?”

门公:“真的、真的,是王定国老爷。”

苏轼大声地吩咐:“朝云,快吩咐厨下尽上佳肴,老爷要好好款待王大人。”

朝云微笑着,望着老爷:“是,朝云这就去厨下,老爷放心就是了。”她走出数步,忽又转身过来,挨着老爷神秘兮兮地问:“老爷,王老爷可是带了宇文柔奴一起来的。”

苏轼笑而不语。两眼直直地盯着已经进门的王巩,嘴里念念有词:“定国那象宾州归来,却似从仙界下凡。”

说话间,王巩携柔奴及小王皋已站立在滴水檐前,王巩上前一步,向苏轼一揖到底,“子瞻公,别来无恙。”

苏轼定睛对王巩细观,不竟赞许地说:“想不到,定国贬宾州五年,竟越发的年轻了,这那里是去了贬所耶?”

王巩十分自信地说:“乃王某托子瞻公之福,可记得在公给王某的第八封信中说:“以某观之,惟能静心闭目,以渐习之,但闭得百十息,为益甚大,寻常静夜以脉候得百二三十至,乃是百二三十息尔,数为之,似觉有功。幸信此语,使真气云行体中,瘴毒安能近人也?王某就按照子瞻的胎息功认真练习之,竟平安度过这贬谪之难,方得以返回京师,岂非子瞻公之功耶?”

苏轼兴奋之极:“胎息之功果然有效,子由素练此功,难怪他生了七八个子女,反而比先前更觉年轻。好,好。本来苏某正为定国因受诗案牵连,日夜内疚,今见定国如此安然,今苏某安心不少。”

王巩起身,双手将随身带来的藤条箱子提起,在苏轼面前轻轻放下:“子瞻公,宾阳贫贱之地,此乃当地百姓临别赠送之物中选出,唯此三件,所谓宾阳三宝,方可作薄礼相赠,万望子瞻公务必收下。”

苏轼将藤条箱打开看时,竟是一幅蝴蝶朝花壮锦,一对瓷器帽筒与一卷极细的竹编凉席,一一细品之后,嘴里啧啧赞声不绝:“妙,妙,可谓美焕美伦。定国,如此礼物,实在太珍贵了,苏轼受之有愧呀。”

这时,王朝云上前,附在苏轼耳侧问:“老爷,厨下已办好,可否开席?”

苏轼兴奋异常:“快,快,今日定然与定国好好喝上一杯。”

主宾皆已就座,席间,酒酣耳热时,由朝云起舞,柔奴唱曲,更添出许多情致。

小王皋在一边学着边唱边舞,煞有介事,逗得苏轼定睛观看,赞叹之声不绝,忽而又感慨万千:“如若子由与驸马都尉一并前来,该有多好。”

王巩听到苏轼提及苏辙,不由惆怅无限:“据说朝中差遗子由兄长出使契丹,不知凶吉如何?”

苏轼不毋自豪地说:“说起子由,更为传奇,定国知道子由自幼患过肺疾,这肺疾之人是最畏寒冷的,此番子由为不辱使命,不避艰难,他出使途中,骑在马背上竟也作起内功,运功真气,催动灵火,煮熟丹田。如此使浑身发热,驱赶严寒。近日寄回的《神水馆四绝》中说‘少年病肺不禁寒,命出中朝敢避难?莫倚皂貂欺朔雪,更催灵火煮铅丹。”可见子由定能不辱使命而荣归。如今已去筠州盐、酒税监任上。

王巩:“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忽然,苏轼向唱毕刚在王巩身边落座的柔奴问道:“广南风士应是不好?”

柔奴嫣然一笑,柔声答道:“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轼感到十分意外,由衷地钦佩道:“难得一弱女子,竟能说出如此豁达之语,实属不易,来人,笔墨侍候。”苏轼轻松地站起身来,在落地窗前的书桌上,挥毫写下:

《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曰柔:广南风士应是不好?柔奴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王郎,

天应气与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

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

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柔奴见苏轼为自己填此词,先已羞红了脸,怯怯地望着王巩:“老爷,这,这。”

王巩兴奋地:“还不快快谢过苏大人。”

 

清虚居士

 

花逢三春晓,月到中秋夜。

元佑元年三月。

王巩旧居,清虚堂,书房。

如今已是宗正寺丞的王巩全然没有高官的气派,正与族兄给事中王震窃窃私语,时不时传出朗朗笑语。

小王皋从陪弄腰门中窜出,闯入书房,没头没脑地冲着父亲:“爹爹,何为三槐?我娘说的可是真的?”

王巩惊奇地发问:“皋儿,不得无礼,快快拜见伯父大人。”

小王皋小大人似的,整整衣衫向王震一揖到底:“王皋拜见伯父大人。”拜毕,一双大眼睛又射向父亲。

王巩:“你娘对皋儿说了些什么?”

小王皋双眼放光:“我娘说自从太公公在老宅庭前植下三株槐树,我家果然出了三公大臣可是真的?”

王巩自豪地:“是,是,皋儿长大了,皋儿还知道些什么?”

小王皋骄傲地“我娘与皋儿说了许多许多有关三棵大槐树的故事。爹爹,皋儿亦要当三公大臣。”

王震哈哈大笑:“好,皋儿有志气,定国贤弟有福气。”

小王皋在父亲耳边又嘀咕了一句,王巩惊喜异常:“晋卿来了?当真?”见儿子闪着一双大眼睛点头不止,他又问:“何不请驸马都尉进来?”

小王皋又在父亲耳边咬耳朵:“驸马伯父提了好酒来,正在堂上等着爹爹开席呢。”

王震听见了小王皋的说话,他起身告辞:“定国府上既有贵客到,愚兄不便说话,来日再见。告辞。”

王巩:“子发兄长,不必如此,晋卿乃清虚堂常客,不必拘礼,何况晋卿既来,苏氏兄弟恐也会随之而来,子发兄长正好可与子瞻见见面。”

小王皋不知何时出去的,现又从腰门中冲了进来:“爹爹,爹爹,大胡子伯父来了,还有,还有……”,他转身只见苏氏兄弟已款款进腰门,欣喜异常“爹爹你看。”

苏轼、苏辙兄弟并肩上前,一个僮儿提着食盒紧随身后,苏轼朗声说道:“定国,设宴怎可不传苏某,是府上缺少厨子?喏,苏某为定国添菜来了。”忽然见王震匆匆出去的背影,略显惊异“定国难道府上另有贵客?”

王巩见王震已走,无奈地说:“也不是什么贵客,族兄王震,前来与吾商讨建宗祠之事。”

苏辙:“可是听说司马氏为《三槐王氏宗谱》作序之事了?”

苏轼不耐烦地:“子由,站着说话不累?快快进去坐下说。”他自己先踏上前去。

王巩:“子瞻公不必进书房了,驸马都尉已在客厅等候多时,赶快去客厅吧。”

苏轼惊叫起来,“什么?定国竟然将晋卿凉在客厅?”

王巩略显歉意:“并非王巩怠慢,是驸马都尉来了门上,并未通报,这不,适才还是小儿进来告知,方得知晓。”

苏辙:“那赶快去客厅吧。”

 

客厅中

驸马都尉王铣正在观看着厅堂中的挂屏,津津有味,忽然听见脚步声,回头见苏氏兄弟、王巩父子进客厅,大喜,他款款上前,一躬到底,“王铣见过苏学士,见过子由公,见过……”

王巩拦住话头:“好了,好了,不如干脆说见过诸位,岂不简便些,将驸马都尉凉在客厅里,王巩失礼了。”他对王铣深深一揖,“什么风将诸位吹到寒舍的,难怪早起喜鹊括括叫。”

驸马都尉王铣从长春台上取过一卷宣纸展开放在茶几上:“近日作了一幅图,欲请定国兄台指点,不想巧逢苏学士,正可为王铣批评。”

小王皋雀跃起来:“《烟江迭嶂图》真美。爹爹,难道山水图可画得如此美妙?”

王巩阻止儿子:“小孩了家,不得放肆。今日你只可用眼、用耳,岂能动口?其实,他自己也被眼前的这幅图所吸引,细细地对这幅横图观赏着,不禁自言自语起来“山耶云耶烟耶雨耶无法分辨,这里又烟空云散,林开日出,弯弯曲曲的山路,忽隐忽现,忽瀑布长川,忽川平山开,忽渔翁钓江,忽乔木参天,王巩观此图犹如进入烟波浩渺的江上。驸马都尉竟有如此妙笔,羡煞王某。”

王铣到也慷慨:“既然定国兄台如此抬爱,此图就归定国兄台了。”

苏轼正认真观赏,赞声不绝:“驸马先生画的《烟江迭嶂图》太美了,江山有千迭山峰,浮空积翠如云烟,两崖苍苍,绝谷幽静,其中有百道飞泉,又有小桥野店,行人乔木,一叶渔舟,不知人间何处有此境,老夫欲买此两顷田地,情愿辞官隐居。”

王巩指着一处青色的山峰:“苏学士、苏侍郎,你们看,王驸马的画,给山着了色,这是前人画中极少见的,传统山水画仅用水墨,王驸马另辟蹊径,绘此着色山,果然山更美了。”他回头对自己的儿子说:“皋儿,既然驸马大人将此图送与父亲了,皋儿将此图拿去书房,好好揣摩。”

小王皋欣喜十分:“是,爹爹,皋儿一定也能画出这等烟江图来。”他收起图,跳跃着进去了。

苏轼却仍然沉醉在图中:“迩湍来一变风流尽,谁见将军着色山?”他以诗评画,诗中的“将军”指唐朝名画家李思训,因李官至左武卫大将军,且善画着色山。苏轼在诗中以李思训比王铣,可谓钟爱之致。

王铣兴奋地说:“其实,绘山水林泉着色,唐时已有,正如苏学士诗中所谓。《图绘宝鉴》中说:”李思训,唐之宗室也,画超绝,尤工山水林泉,笔格遒劲,得端濑潺缓,烟霞缥缈难写之状,用金碧辉映,为一家法。王某不过尝试李思训的金碧辉映法而已。不尽成熟。

苏辙见王皋已走远,这才压低了嗓门凑在王巩耳边说:“定国,适才从兄可是因驸马都尉而离去的?素知子发厌酒,不想竟厌至如此。“

王巩轻叹一声:“族兄素与驸马都尉无往来,并非厌酒,只是,只是……“他对王铣瞟了一眼,见王铣正与苏轼谈论书法,便接着又说:”族兄从不与皇亲国戚交往,时常对驸马都尉之作派不屑,就是这么个脾气,也是积习难改。”

苏辙:“可是为高俅之事?”

王巩不毋感慨,点点头:“子由兄,你说将高俅送与圣上,所为胡来,按辈份魏国长公主的驸马,驸马都尉应是当今圣上的亲姑丈,凡不着。”

苏辙见兄长与驸马都尉已停下了说话,他向王巩使了个眼神:“定国,此酒真香,不知为何名?”

王巩:“这可得让送此酒的主人说了,王巩只知饮酒,竟不知酒名,驸马先生请教。”

王铣听说问及杯中酒,自豪地说:“此酒乃汴京有名的碧香酒,诸位竟然不知,定国也不知么?”

王巩:“只是听说,真正品尝可是第一遭。”

王铣略带怨言:“真正辜负了此酒了。当年王铣为定国接风,亦是饮用的此酒耶?”

王巩狡黠地说:“当年之酒那有今日之酒香。”

王铣恍然:“这是自然,当年乃是酒坊中买来的碧香,今日所饮,乃是我家自制的碧香。饮过此酒,王铣有一个不请之请。”

王巩心领神会:“不就是为《烟江迭嶂图》题词嘛?王巩应了。”

苏轼却不以为然:“今日题词,苏某是要润笔的。”

王铣:“润笔?苏学士何时向人计过润笔?可是喝醉了?王铣素知学士只会品酒,不善饮酒,然才饮了这么几口,不至于醉呀。”

苏轼又紧追一句:“说罢,驸马都尉可愿付苏某润笔,如若不愿,苏某这就告辞了。”说着,当真立起身来,作告辞状。

王铣这下可真急了:“润笔,润笔,王铣答应就是了,苏学士开口,需要几许,想我王铣总也付得起。”

王铣与苏辙正为眼前的情景惊异,苏轼却哈哈大笑,笑罢说:“不多,不多,就两瓮碧香而已。”此话一出,引得满堂大笑。四位挚友如此地诗酒谈笑,不亦乐乎。

苏轼忽然起身,大喊:“定国,文房侍候。苏某欲一吐为快。”此刻,侍儿已将一应用具端了过来,安放在落地长窗前的半桌上,苏轼醉眼朦胧,手执毛笔挥洒起来,写罢一阙,将毛笔一搁:“定国,该你了。诸位拭目以待着呢。”

王巩微笑着调侃道:“今日难得苏公弟兄同来陋室,王某岂敢放肆耶。”他咪咪一笑,又说:“据参寥和尚说,子瞻公在黄州贬所曾写出千古绝唱《赤壁赋》,不知何日得见真容?”

苏轼哈哈大笑:“先不说《赤壁赋》,今日造访,乃是有件更为重在的事向定国告知。”就着,他竟然朗朗念了起来:

辨举定国公札子

臣近举宗正寺丞王巩,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窃闻台谏官言巩奸邪,及离间宗室,因谄事臣,以获荐举,由奉圣旨除巩西京通判。仅按:好学有文,强力敢言,不畏强御,此其所长也,年壮气盛,锐于取进,好论人物,多致怨增,此其短也。顷者窜逐万里,偶获生还,而容貌如故,志气益厉,此亦有过人者。故相司马光深知之,待以国士,与之往返,议论不一。臣以为,所短不足以废所长,故为国收才,以备选用。去岁以来,吏民上书盖数千人,朝廷委司马光等详择其可用者,得十五人;又于十五人中独称奖二人,孔宗翰与巩是也……

王巩打断了苏轼继续往下念:“子瞻公不必多此举,王巩本不欲在京师为官,在下受不得如此清规,到不如闲云野鹤来得自在,或正可免去——”他忽然刹住话头。

这时,小王皋手捧《烟江迭嶂图》兴冲冲从腰门进来,人未到声音先到:“爹爹,爹爹,你看。”他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图轻轻在长春台上展开。

苏轼抬起醉眼,提笔缓缓走向长春凳,起手提笔竟然在图上挥洒起来,一连写下诗十四韵方才搁笔。

小王皋心花怒放,在苏轼面前双膝跪下,脆生生地边叩头边道谢:“王皋谢过苏学士,王皋谢谢苏学士。”

王巩在一边看苏轼挥洒,暗自发笑。苏辙见状觉得有些蹊跷,上前对着图细看起来,终于被他看出了端倪:“晋卿,此图为何未曾落款?”

王铣笑道:“王铣糊涂,可从不以未完工的作品示人。”忽然,他也悟出了什么,上前去,对苏轼手下的图一看,哈哈大笑起来:“定国兄台果然厉害,竟然还养了个这么厉害的公子,仿在下的图,竟如此维妙维肖。小小年纪,真是不轻容易,王公子,落款吧。”

小王皋对父亲望望,见父亲正对着苏轼发笑,他小手提起毛笔在阁下方落下“大名府王皋”五个小楷,再具下日期。

苏轼的醉意为王皋惊醒:“这,这果然是王公子所画?”

小王皋煞有介事,整整衣衫,向苏轼深深一揖,“此乃王皋学习之作,还望苏学士指教。”

苏轼惊异地:“这小子,以此法骗伯父的题词?”

小王皋眨眨一对大眼睛:“王皋本不是骗苏学士,只是画了拿来了请苏学士以及诸位长辈批评的,不想苏学士赏脸,就,就。”

苏轼手一摆:“好了,不必解释。不过,你小子还真有灵气,竟能以假乱真。”

小王皋一本正经:“不是王皋以假乱真,乃实为苏学士醉眼看此图,朦胧而已。”

王铣细细地观看着小王皋仿自己的图,津津乐道:“孺子可畏,孺子可畏,可谓青出于蓝,又胜于蓝耶。吾辈恐怕再难在文坛上混了。”

小王皋小大人似的:“驸马都尉大人,言重了,小生岂敢与大人比肩,只是好奇,试着依样画瓢而已,让大人见笑了。”

苏轼由衷的喜欢眼前的这孩子,一时兴起:“仆赋王晋卿《烟江迭嶂图》诗十四韵,尽然泼在了王公子的图上了,王公子不妨将驸马先生的真迹取了来,苏伯父欲与诸位唱和一番,吾可再复韵,不独纪其诗画之美,亦为道其出处契阔之故。昔齐桓公与管仲饮,管上寿曰:愿君无忘出奔于莒也,臣也无忘缚束于鲁也。想当年,吾贬黄州五年,害得定国受株连,在瘴雾迷漫之地也生活了五年,幸而定国于国于友,忠爱不变,才会有今日。”

王铣异常兴奋:“学士愿再作次韵诗,让我等见识一下学士的才华横溢,诗中道出契阔之故,正是我后辈需学的精华所在。”

“驸马说得对,如今的朝廷,人事太复杂,仆扬州通判期满,理应升迁,原定我赴宿州任上,只是听说有言论者反对,又不让我去宿州了,其实,王巩原不是作官的材料,无官一身轻,又诗酒作伴比什么都强。”王巩十分坦然。他话题一转“扬州有好酒,可惜不便带来。今日之酒,是王驸马送的,我在此借花献佛,愿二位前辈看在驸马面上,再干一杯。”王巩举起小银杯,自己先干了。

苏轼乘着酒兴,又诗乎藤藤起来:

次韵王定国得晋卿酒相留夜饮

短衫压手气横秋,更著仙人紫绮裘。

使我有名全是酒,从他作病且忘忧。

诗无定律君应将,醉有真乡我可候。

且倒余样樽尽今夕,睡蛇已死不须钩。

吟罢,他见小王皋肃立在一边,并未去限取图。“这小子,为何如此呆立着,还不去取图来。”

小王皋沉浸在苏轼的诗中,现在猛听见问话,这才想起苏学士让自己去取图,雀跃着:“是,王皋这就去取了图来。”一溜烟便跑得没了踪影。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咋夜开。

元祜六年十二月初七,原是宋哲宗赵煦的生日,为避僖祖忌辰,改为十二月初八,且将哲宗的生日称为兴龙节。

初七下午,天上下着小雪。

王巩旧居清虚堂。

苏轼兄弟偕王铣相约赴宴。

酒过三巡,苏轼兴趣正浓,与王铣侃侃而谈。

苏辙显得心事重重,与王巩耳语着:“宣仁高太后已御文德殿发下册子,可否让人密告品丞相微仲,母后御前殿,切不可启……”

王巩也不毋担忧。“册立帝后之事,岂能凭一个妇道人家信口雌黄。高太后向来不问朝事,此番竟急着发册,此事定有小人在太后侧。吾等岂能等闲视之。”不过,吕丞相能不顾忌?”王巩的顾虑竟变成了笔下的诗句,忽然,他自觉失态,随手即将所写之诗撕碎。

少年王皋身穿一袭白色大挂,瘦长的身体更显得飘飘然如玉树临风,他匆匆在备弄中行走,进腰门,欲跨进花厅,却停住了脚步,见苏轼与驸马先生谈兴正浓,苏辙与父亲却在长吁短叹,他略一思索便直径向苏辙走去,这时王巩也已经看见了儿子欲发问,只见儿子手执诗稿,奔苏辙而来,也就不再言语。

少年王皋在苏辙面前立定,恭恭敬敬一揖到底,“王皋见过苏大人。”他并未将手中诗稿送上,却蹦出一句“苏大人,其实,皇上早就为自己选了后宫。”

苏辙一愣,王巩更是惊慌失措,他埋怨自己的儿子:“小孩子家,不得胡乱言语朝纲。退下。”

苏辙很快恢复了常态,柔声地问道:“王公子,此话怎讲?”

少年王皋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说:“此事街坊间早已传开,皇上近日新招一位乳母,可比皇上小三岁。苏大人,世上怎有比自己小三岁的乳母?岂非,岂非。”

苏辙笑着鼓励王皋:“说下去,岂非什么?王皋还听到街坊间说些什么?”

王巩立即阻止:“苏大人,小孩子家的话怎可信,不问也罢。”

少年王皋却铮铮有词:“皇上喜欢这个乳母,日后能不选其为皇后?”他眨眨一对大眼睛,试问“苏大人,皇上自己选中的人,为何还要托词?”

苏辙微笑着说:“皇上喜欢的人,日后不一定会为皇后,册立皇后乃事关社稷,这得听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朝臣们的说法方可为之。”

少年王皋不解地接着又问:“那么,日后乳母会有什么结果?”

苏辙为难地笑而不语,他望见落地长窗前站立着一大两小三个人,似曾相识。

小王皋随着苏辙的目光移去,惊喜地迎上前去,嘴里喊着:“伦弟,爹爹伦弟他们来了。”

站在落地长窗前的是王巩的族侄,朝散郎王毅与他的两个儿子。

王巩闻声望去心中嘀咕,可是出什么事了。嘴上寒喧着:“难得能吏进府来,巩已设下酒宴,今日可得一醉方休。请,请。”

王毅站立在原地,并未移动双脚,只是淡淡地说:“王毅今日前来,是向小叔辞行的。”

王巩大惑不解:“辞行,能吏这是要去何处游历?这一双令郎一起去嘛?”

王毅苦笑道:“并非游历,是被朝廷赶出京师,适才章子厚亲自上门前来,推辞不掉。”

王巩惊奇地发问:“所为何事?”

王毅愤愤然:“毅不才,竟上疏论蔡京罪恶,乞正典刑。毅不识时务否?”

王巩关切地:“去向何处?”

王毅:“泽州知州。”

小王伦开心地说:“我爹爹说了,到任后,一定天天披油衣喝  。”此话出口,逗得在座人哄堂大笑。

小王伦不解地问:“王伦不敢说狂言,我爹爹正是这么回章宰相话的,爹爹是真的,对吗?”

王毅默默然点点头。

小王伦:“那为何大家都在笑王伦。”

王巩追问:“可否推迟些时日前往?”

王毅摇摇头:“章子厚临走时连盘缠也给了,意思让我立时离开京师,迟了恐有隐患。”

王巩:“明白了,看来正是蔡京使的坏,不如这样,明日先去东门外一睹宗祠之大概,日后不至寻不到祖宗,至少也得拜过祖宗再前行。”

王毅默默的点头:“如此,明日见,毅先向小叔告退了。”他向王巩拱拱手,又转向在厅里,“王毅也向诸位告辞。”

小王伦学着大人们的姿态,向王皋一拱手:“皋哥,告辞。”

王毅立即纠正说:“伦儿,该称呼叔。”

小王伦:“叔?爹爹,可皋儿只比伦儿大三岁,怎么能称呼叔呢?”

王毅笑道:“可皋儿辈份却比伦儿长一辈,所谓小房老长辈嘛。”

小王伦雀跃着:“小房老长辈。”他指着王皋笑道:“叔,皋叔。怎么称皋叔,怪别扭的。”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