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例提供者:许议丹 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 整理:李婷 丽水市人民医院 审校:陈宏伟 秦皇岛市第一医院 病例一 病史摘要:患者,男,58岁。患者一周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体温最高升至37.8℃,伴乏力明显,多汗,无咳嗽、咳痰、咯血,无腹痛、腹胀、腹泻,无尿频、尿急、尿痛,无头晕、头痛、恶心呕吐,无牙龈出血、鼻衄,无尿色加深,无呕血、黑便,磕碰后易出现瘀斑,于2天前就诊大庆某医院,行血常规示白细胞55.6×109/L,血红蛋白118g/L,血小板25×109/L,未行骨穿等检查,为行进一步诊治来我院住院。查体:T:35.6℃,P:99次/分,BP:124/71mmHg。无贫血貌,周身皮肤无皮疹、黄染、出血点,浅表淋巴结无肿大。咽部无充血,扁桃体无肿大。胸骨无压痛,双肺呼吸音清,未闻及干湿性啰音。心率99次/分,律齐,各瓣膜听诊区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腹部平坦,无压痛及反跳痛,肝肋下2cm触及,质韧,表面光滑,无触痛,脾肋下8cm触及,质韧,表面光滑,无触痛。双下肢无浮肿。 相关实验室检查: 血涂片: 骨髓涂片: 细胞化学染色:MPO(-)、CE(-)和PAS染色(阳性,中粗颗粒、粗颗粒、珠状、可见片状)。 白血病相关基因检测:BCR-ABL阳性。 流式细胞学结果:异常细胞群约占有核细胞的83.5%。强表达CD10;表达CD34,HLA-DR,CD19,cCD79a,TdT,CD7;部分表达CD13,CD33,CD123;弱表达CD38,CD5,CD22;不表达CD117,CD11b,CD20,CD36,MPO,cCD3,cIgM,sIgM,CD2,mCD3,CD4。结论:符合CommonB-ALL表型,请结合遗传学检查。 部分精彩讨论节选: 贾海鹏-泰山医学院附属医院:这个病人中年男性,发热、乏力、多汗、肝脾大,但是不贫血。结合临床,有没有淋巴瘤的可能?髓系白血病肝脾肿大的很少,而且这个病人有乏力多汗的症状,不贫血,考虑与肿瘤高代谢有关。 高海燕-哈尔滨医科大学第二附属医院:t(9,22)?
病例二 病史摘要:患儿,男,4岁。主诉:间断发热1月余,右下肢疼痛20余天。患儿1月余前无明显诱因出现发热,最高达38.5℃,伴有咳嗽、咳黄痰,流黄色鼻涕;就诊于当地医院,血常规未见异常(具体不详),予中成药物治疗(具体不详)后有好转。20余天前再次出现发热,伴有右下肢疼痛,就诊于当地医院,诊断为“支气管肺炎”,予抗感染及激素治疗,激素具体剂量为(Dex2mgq12h*3天,2mg*1天);后发热无好转,转诊于郑州大学某医院,查血常规示:白细胞3.9×109/L,血红蛋白93g/L,血小板300×109/L;C反应蛋白14.55mg/L,降钙素原0.27ng/ml,血沉51mm/h;胸部CT平扫未见明显异常。腹部B超示肝肋下27mm,实质回声均匀,脾脏实质回声粗糙;心脏超声示:心内结构未见明显异常;抗核抗体阴性;免疫球蛋白定量测定:IgG12.85g/L,IgA0.25g/L,IgM1.3g/L,补体C31.7g/L,补体C40.375g/L;肝功能未见明显异常;双侧踝关节MRI平扫+右侧足MRI平扫:所扫腰椎及骨盆诸骨、双侧股骨干、右侧胫骨骨远端、右侧踝关节及足部诸骨弥散性异常信号,请结合临床及其他检查协助除外血液系统疾病或全身系统疾病。 相关实验室检查: 外周血涂片: 骨髓涂片: 细胞化学染色: MPO(-)、CE(-)和PAS染色(阳性,粗颗粒、珠状、块状)。 白血病相关基因检测:TEL-ABL阳性。 流式细胞学结果:异常细胞群约占有核细胞的37.6%。强表达CD34,CD10;表达HLA-DR,CD33,CD19,cCD79a,TdT,CD9;部分表达CD11b,CD22;不表达CD117,CD38,CD13,CD15,CD20,CD7,CD36,MPO,cCD3,cIgM,sIgM。结论:符合Common B-ALL表型,请结合遗传学检查。 精彩点评: 小结: 以上两例病例最后经流式免疫分型均诊断为CommonB-ALL。不同的是第一例为中年男性,伴有重现性分子遗传学异常BCR-ABL1融合基因,因此该例可亦可诊断为B-ALL伴t(9;22)(q34;q11.2);BCR-ABL11。第二例儿童B-ALL在形态学和分子遗传学特征上并没有很特别,所以接下来主要对t(9;22)(q34;q11.2)即费城(Ph)染色体进行小结。大多数成人患者常发生此染色体异常,该转位发生在约25%成人B-ALL和3~5%儿童患者2,涉及9号染色体上的ANL1基因和22号染色体上的鸟嘌呤三磷酸核苷酸结合蛋白BCR。融合蛋白具有异常的络氨酸激酶活性,导致细胞增生、存活和黏附的失常3。在Ph+ALL中,p190-BCR-ABL(minor [m]-bcr)亚型比常发生在CML的p210-BCR-ABL(major [M]-bcr)更常见4-5。BCR/ABL+ALL多发病年龄较大,起病时白细胞较高,且随年龄增长发病呈升高趋势,以上多个因素导致此亚型患者缓解后复发率高,预后极差6-7。所有BCR/ABL+ALL组归为阳性组,BCR/ABL-ALL组归为阴性组。程静8等研究发现,两组间的形态学分析结果无明显差异.说明细胞形态只能对急性白血病进行初步分型,还需要依靠免疫表型来进一步诊断。研究最后发现阳性组均为B-ALL,未发现T-ALL。而CD34是目前研究较多的表面抗原,CD34可表达在分化较差的白血病亚型中,而其在白血病细胞上表达的差异与临床化疗疗效、预后有一定的相关性9-10。本研究结果表明,阳性组CD34、CD10、CD20的阳性表达率均高于阴性组,且二者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提示BCR/ABL+ALL患者体内白血病细胞可能处于早期未分化或低分化淋巴细胞阶段,同时由于CD34可介导细胞、基质间黏附,使白血病细胞具有很强的组织黏附能力,从而导致此类患者的预后更差。而CDl0是B细胞发育过程中的一个特征标记,多表达于较早期的幼稚淋巴细胞表面。提示BCR,/ABL+ALL细胞处于更加幼稚的细胞阶段。CD20是被公认为B细胞肿瘤鉴别和诊断的重要标志性分子。而JEHA等11研究结果与本研究结果基本一致。本研究结果发现,CD56在阳性组的表达率明显低于阴性组。但目前鲜少有CD56在ALL中表达的相关报道.该现象较难解释。可考虑增加更多的病例数作进一步研究与分析。综上所述。该研究发现,BCR/ABL+ALL患者中CD34、CDl0、CD20和CD33表达上调,而CD56表达下调,提示BCR/ABL+ALL存在较为特征性的免疫表型。此特点有助于提示存在BCR/ABL融合基因的可能,对于存在上述特征性免疫表型的ALL患者应行BCR/ABL1融合基因检测,以利于临床进行精准的个体化治疗8。 病例聚焦: 一、诊断:Common B-ALL。 二、诊断分析: 1、一般临床特点: ALL是儿童最常见的恶性肿瘤,占儿童白血病的80%,仅占成人急性白血病的20%。大多数发生在6岁以下儿童,并且多为B-ALL,B-LBL相对少见,仅占LBL的10%12-13,而且也是年轻人易患,大多数病例小于20岁14。B淋巴母细胞白血病/淋巴瘤(B-ALL/LBL)是具有早期分化特征的克隆性造血干细胞肿瘤,其特点在于形态学分化不明显的不成熟母细胞的迅速增生。典型的B-ALL的临床表现(表1)与正常骨髓被白血病性母细胞取代所继发的全血细胞减少相关。具体临床表现包括贫血所致的乏力、面色苍白,血小板减少所致的皮肤瘀斑、青紫,以及粒细胞减少所致的发热。ALL患者外周血细胞计数可降低、可正常,也可升高。也可见肝脾肿大或淋巴结增大,可出现白血病浸润所致的器官功能不全。骨痛或关节痛在儿童患者常见,其原因在于白血病细胞的髓外生长。当髓外发生淋巴母细胞肿瘤而外周血或骨髓中母细胞少于25%,可诊断B-LBL。髓外最常见的发生部位为皮肤或骨,其次是淋巴结受累,与T-LBL相比,B-LBL极少累及纵膈。 2、形态学: 在外周血或骨髓涂片上,淋巴母细胞可以是核质比高的小圆细胞,具有致密的染色质和模糊的核仁;也可以是具有不等量灰蓝色或蓝色胞质、核形不规则、染色质分散、核仁模糊或清晰的大细胞,可见胞质空泡。B-ALL有以下两种形态学变异。第一种,即手镜形细胞(handmirror cells),其独特的形态学特征是不对称的胞质突起(伪足),突起通常位于中央凹陷的细胞核的顶端,研究提示伪足可能由免疫复合物聚集形成15。但没有确切的独立预后意义。第二种,较为少见的形态学变异型是颗粒细胞ALL。该亚型的母细胞具有嗜天青胞质颗粒,颗粒不含MPO,但含有酸性磷酸酶或酸性酯酶活性,提示其为溶酶体来源16。极少数B-ALL可出现外周血嗜酸性粒细胞增多,尽管它不是克隆性肿瘤细胞,但伴嗜酸性粒细胞增多的ALL患者常出现嗜酸性粒细胞脱颗粒的毒性反应,尤其是心脏疾病。常与异常的t(5;14)(q31-33;q32)染色体转位有关,该转位涉及白介素-3基因和14号染色体上的Ig重链(IgH重链)基因。骨髓活检中,B-ALL的淋巴母细胞相对一致,核呈圆形、椭圆形,带凹陷或扭曲。核仁可从不明显到显著。染色质细而分散,核分裂像变化较大。部分病例可见灶性(星空)现象。但B和T淋巴母细胞增生的形态特征难以区别17。 3、免疫表型: B-ALL是基于B细胞分化为定义的。正常情况下,骨髓中存在数量不等的正常前体B细胞。B-ALL的抗原表达几乎与正常B细胞分化相异。几乎所有B-ALL表达CD19、胞质CD79a、TdT和HLA-DR。大多数病例表达CD10;常常弱表达CD22;CD20表达不定,约1/4病例完全CD20-。几乎所有病例都不表达表面Ig。绝大部分病例可表达CD24、CD34和CD9。需注意的是,Ewing肉瘤可以类似于LBL。CD99的表达不仅见于Ewing肉瘤,也见于大部分TdT阳性的淋巴造血组织肿瘤1。除了MPO以外的髓系抗原(包括CD13、CD33和CD15)可见于10%~15%儿童B-ALL和大约25%成人病例,但是髓系母细胞相关抗原CD117却鲜有表达。一些病例与特定的具有临床意义的分子或细胞遗传学改变有关。例如,前体B-ALL与其他B-ALL的不同就在于表达胞质Igμ链而不表达表面Ig。文中两例B-ALL均表达CD10,而胞浆μ链均不表达,因此诊断CommonB-ALL。另外Pro-B-ALL为CD10、胞浆μ链均不表达,而Pre-B-ALL的CD10、胞浆μ链均表达。 4、分子遗传学检测: 在绝大多数B-ALL/LBL病例中,都可见到细胞遗传学异常。儿童患者最常见的分子异常是t(12;21)(p13;q22);ETV6-RUNX1(TEL-AML1)。该染色体异常见于约25%儿童患者,仅见于3%成人患者。大多数成人患者常发生此染色体异常,该转位发生在约25%成人B-ALL和3~5%儿童患者2。在B-ALL中也观察到涉及11q23的重复的染色体异常,且具有预后意义,最常见的是t(4;11)(q21;q23)。 t(1;19)(q23;p13)与前体B-ALL相关,该染色体异常产生TCF3-PBX1融合蛋白。近来,随着微阵列技术的研究进展,还发现了 PAX5、IKZF1和EBF1等基因异常1。而几乎所有的Ph+B-ALL都有IKZF1缺失18。 三、鉴别诊断: B-ALL除了与表2所列的几种疾病鉴别外,需注意与正常的B细胞前体细胞(即hematogone,B祖细胞),该类细胞核浆比更高,染色质更均一,无明显核仁。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形态室的肖继刚老师总结的比较全面。B祖淋巴细胞胞体一般偏大(约成熟小淋巴细胞2倍左右),胞核规则、染色质细致但无颗粒感、无核仁,胞质量少、无颗粒。白血病性原始淋巴细胞大小不一,核圆形或不规则、一般颗粒感强、可见核仁及切迹,胞质量不定、可有伪足及颗粒。根据以上特点,从形态学判定的结果,绝大部分都与流式细胞学结果相吻合。此类细胞在儿童易见,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减少。有明显的可重复性的抗原表达,从而可与ALL区分。正常的B细胞前体细胞(即hematogone,B祖细胞)弱表达CD45、CD19、CD10、CD34、CD38和TdT。这些细胞不表达CD20和表面Ig,弱表达CD22。因此一般多参数流式能将此类正常前体B细胞与白血病细胞区分出来1。 表1 ALL的主要临床和诊断特征
注*诊断ALL而不是LBL的习惯性阈值是外周血或骨髓中母细胞≥25%。这对一些治疗方案的制定很重要。
表2 ALL的鉴别诊断
注:AML,急性髓细胞白血病;CLL,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CML,慢性髓系白血病;PLL,幼淋巴细胞白血病;MCL,套细胞淋巴瘤。 参考文献: 1.陈刚,李小秋.译.[美]ElaineS.Jaffe,NancyLee Harris,JamesW.Vardiman,EliasCampo,DanielA.Arber.著.血液病理学.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 2.Faderl S,KantarjianHM,TalpazM,EstrovZ. Clinical significance of cytogenetic abnormalities in adult acute lymphoblasticleukemia. Blood. 1998; 91 (11):3995-4019. 3.Wertheim JA,MillerJP,XuL,HeY,PearWS.The biology of chronic myelogenous leukemia:mouse models and celladhesion.Oncogene. 2002,21(56) :8612-8628. 4. Burmeister,SchwartzS,BartramCR,GökbugetN,HoelzerD,ThielE. Patients' age and BCR-ABL frequency in adult B-precursor ALL:aretrospective analysis from the GMALL study group.Blood 2008;112(3):918-919. 5. Picard C,HayetteS,Bilhou-NaberaC,CayuelaJM,DelabesseE,FrenoyN,PreudhommeC,DupontM,BastardC,BoriesD. Prospective multicentric molecular study for poor prognosis fusiontranscripts at diagnosis in adult B-lineage ALL patients:the LALA 94 experience.Leukemia.2006,20(12):2178-2181. 6.PUI CH,EVANSWE.Treatmentof acute lymphoblastic leukemia.NEngl J Med,2006,354(2):166-178. 7.ARICO M,VALSECCHIMG,CAMITTAB,eta1.Outcomeof treatment in children with Philadelphia chromosome-positive acutelymphoblastic leukemia.NEngl J Med,2000,342(14):998-1006. 8.程静,陈少谦,江晓冰,吴珊慧,刘敏.BCR/ABL融合基因阳性的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细胞形态与免疫表型特点.实用医学杂志.2016.32(24)4125-4128. 9.李熙鸿,熊珍玉,王晓阳.儿童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CD34+表达的临床意义.中华妇幼临床医学杂志:电子版,2006,2(3):140-142. 10.柏树令,赵丹.CD34抗原的生物学特性及其临床应用.解剖科学进展,2005,11(1):54—56,60. 11.JEHA S,BEHMF,PEID,eta1.Prognosticsignificance of CD20 expression in childhood B-cell precursor acutelymphoblasticleukemia.Blood,2006,108(10):3302-3304. 12.Sandler DP,RossJA.Epidemiology of acute leukemia in children and adults.Semin Oncol.1997;24:3-16. 13.Borowitz MJ,Croker BP,Metzgar RS.lymphoblastic lymphoma with the phenotype of common acutelymphoblastic leukemia.Am J Clin Pathol.1983;79:387-391. 14. Maitra A, RW Mckenna , AG Weinberg ,NR Schneider , SH KroftPrecursor B-CellLymphoblastic LymphomaA Study of Nine Cases Lacking Blood and Bone MarrowInvolvement and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Am J Clin Pathol.2001 , 115 (6) :868-875 15.Schumacher HR,PerlinE,KlosJR,et.al.Hand-mirrorcell leukemia,anew clinical and morphological variant. Am J Clin Pathol.1977;68:531-534. 16. CerezoL,Shuster JJ,PullenDJ,et.al.Laboratory correlates and prognostic significance of granular acutelymphoblastic leukemia in children. A Pediatric Oncology Group study.Am J Clin Pathol.1991;95:526-531. 17.周小鸽,陈辉树.译.[美]Steven H. Swerdlow,EliasCampo,NancyLee Harris,等著.造血与淋巴组织肿瘤WHO分类.第四版.北京:诊断病理学杂志社,2008. 18.MullighanCG,Miller CB,Radtke I,et.al.BCR-ABL1 lymphoblastic leukaemia is characterized by thedeletion of Ikaros.Nature.2008,453 (7191):110-114.
病例提供者: 许议丹,美博邦血液病诊断论坛细胞形态讨论版版主,本科学历,学士学位,就职于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血液学研究所),担任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举办的一年两期的“血细胞形态班”细胞化学部分的授课及辅导工作。每年培养全国各地进修人员约40余人。 科研及成果:参与编写《疑难血液病学》、《白血病临床治疗学》、《血液病形态学诊断精选病例解析》等专业书籍,并在核心期刊发表医学论文十余篇。负责录制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血液学研究所)的细胞化学教学宣传片。连续多年参与授课国家级继续教育项目《全国现代血液病实验诊断技术学习班之细胞形态学研修班》。 社会任职:中国医学科学院血液病医院(血液学研究所)病理中心细胞化学室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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