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永拙厚 独辟蹊径 》 —读黄全昌连环画随记

　　《隽永拙厚   独辟蹊径》

　　—读黄全昌连环画随记

　　.徐谷安.

　　（刊于1981年《连环画报》第8期）

　　近几年来，黄全昌同志创作的一些历史题材连环画，以他的夸张而不失其真、变形而不失其美的风格，引起了人们的注目。他的 作品隽永拙厚，给人以如行山阴道上，意趣渐臻的艺术享受。当我读完画家的近作《海瑞罢官》(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后，他竭力开掘作品的思想内涵，在不似中求神似的探索精神，又给人以深刻印象。

　　黄全昌的连环画所以感人，根本原因在于“真”。唯有“真”，能令人信服，令人感动。然而这个。真。，并非仅仅逼真地摹拟生活，还必须得生活有艺术的提炼和创造。黄全昌的可贵，正在于他真诚地、创造性地开掘了他笔下人物内在的精神，不懈地寻觅着人物性格中“真”的闪光点。《海瑞罢官》中的海瑞形象，便是画家潜心研究了历史上海瑞的真实活动，认识了海瑞其人，贯注了自己的心血塑造出来的。这个形象既是具有历史真实性的海瑞，又是画家胸中的海瑞；既是从历史条活中提炼、节选出来的，又是画家创造出来的。诚于中而形于外，画家创造了“这一个”海瑞。“冗繁削尽留清瘦”，他给了海瑞一个并不高大、但却是强项瘦削、质朴刚直的形象，在行动中又不失“一介书生"气。这不仅符合他南方籍贯的文官特点，也符合他因忧国忧民、明察暗访、彻夜理案、过度的肌体消耗和清廉俭朴而造成的外形痕迹。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这个形象隽永深沉地表达了人物内在的性格，展现在画章上的海瑞，有此真切的时代投影，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其矍铄深沉、凝重温文的神貌，跃然于连环画的尺幅之间。一个体恤民情、刚直不阿，敢于犯上的“硬头颈”，呈现在我们面前。海瑞像，常见的有两幅，一见故宫旧藏，明名臣像；二是《海忠介公文集》卷首像。二像一出明代，一出清初，离海瑞在世不远，可以相信与本人相貌相差不远，勾画的均是一位清瘦平和的老者，但却缺乏海瑞独有的那种刚直凛立的精神气质。为此，黄全昌很费了一番心机，在开拓作品思想内涵的丰富想象中，根据原有的画像和史料，把海瑞夸张变形，通过造型、线条和构图的装饰趣味，使其个性鲜明，风貌独具。你看他，脸部瘦削，额骨突出；双目深沉，剑眉略竖；朝服及地，以见其风骨；衣纹沉垂，以显其刚正；与那班脑满肠肥的庸官恶吏形成了质的对照。请看九十九幅，海瑞从头上取下乌纱帽，拿在手中，气宇轩昂地挺立着，目光所向，以大空白处之，疏密谐和，气势不凡，把“海瑞死都不怕，何况区区一顶乌纱帽”的气慨，刻画得可调入木三分。至一百二十二幅以后，作者对海瑞性格的刻画，到了高潮：大雪纷扬、旌幡翻动的刑场上，海瑞冒着“违抗谕旨”的罪名，为民作主，执法如山。只见他侧身挺立，瘦骨嶙峋的手，有力地抓住令箭，吩咐旗牌官，传令行刑。霎时，辕门外三声炮响，刽子手将地方上的虎狼—前一宰相的儿子徐瑛、华亭知县王明友就地正法，随后从容地交出了官印。接着海青天放归故里，告别了含泪送行的乡亲父老，跨上驴背去了。这里未露海瑞的脸，没见海瑞的情，只有几根飘逸的线条，勾勒出匆匆而去的海瑞的背影。清寂空旷的画面上，纷纷扬扬的片片雪花，宛如字字传情的诗句，为主人公美好的心灵唱着颂歌。人们不仅看到了匆匆离去的海瑞的背影，而且看到了海瑞的内心，“海瑞不只是要做官，还要做顶天立地的人。

　　突破现实生活中形、色的局限，通过想象、概括、夸张、变形等艺术手段，达到形象的精粹，“似与不似”恰到好处，这正是由于黄全昌创造海瑞这一形象时，把握了艺术的　“真"，从而成功地将生活美升华为艺术美。然而黄全昌的想象、概括、夸张、变形，并非兴之所至，随意处之。他是有所本的，是在民族绘画传统中变化而来的。比如，他的人物，变形得体而有古拙天趣，是受益于墓葬古俑壁画；他的线条朴厚凝练，方折挺劲，是得力于李公麟、陈洪绶和任伯年的画风；他的战马头大身小，脚细颈粗，是从汉画象石中得到启迪······总之，彩陶上的图案，青铜器上的兽纹，马王堆出土的棺椁上多彩的漆画，帛画中幻变的云端上栖攀着的非人非兽的灵怪等等，都是画家学习、借鉴的源流。但他不是皮毛地模拟和承袭，而是深入地有见地地溶化前人、他人的“陈法”，创造自己的“新腔”。《海瑞罢官》这套画，在人物刻画，画面构思、情景烘托、前后贯连等方面，不但继承了我们民族的优秀传统，而且作了新人耳目的探索。这套画平正中有奇突，刚直中兼柔美，动静变化，机趣无穷，既有陈法，又有新意，做到了“师古而不泥古”，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人生道路上的磨难，常常会成为砥砺人才的硎石。逆境往往能炼人意志，催人前进。黄全昌是一位靠自学取得成就的连环画家。他今年四十三岁，少小家境贫寒。清苦的生活磨炼了他刻苦耐劳、好学不辍的品格。十年噩梦中，社会冷落了他，他没有消沉，却固执地迎着生活的逆流而上。他原是上海求新造船厂的船体装配工，一九七九年才调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从事连环画专业创作。他没有横溢的才华，却有执着的追求，因而能保持永不泯灭的艺术信念，汲取古今诸家之长，融合中外画法，凭着一股牛劲，默默地奋发着。当然，黄全昌的画还有不足之处，如有些背景略嫌繁琐，以致淹没了人物；有些形变得怪僻而欠美等，这里不再一了详述。笔者写此文的目的，只想说明如下真谛：艺术实践的历史证明，只有鼓励画家独辟蹊径，自成风格，才能流派繁多，异彩纷呈。

　　黄金昌近几年来创作出版的部分连环画

　　《刘邦消灭项羽》《雪夜上梁山》

　　《泰山鸿毛》《讲仁义襄公败北》

　　《举案齐眉力《背城借一》《祖冲之》

　　《海璠巧办胡公子》《车载斗量》

　　《售叟愤然力《海增罢官》《水滴石穿力

　　《智取三幕》《被荆斩棘》《积不相能》

　　海堵罢官第39幅

　　海端罢官第71幅

　　海端罢官第99幅

　　海瑙罢官第101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