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蕊原姓周,字幼芳。严蕊的地位可谓是十分低贱的,但她精通琴棋书画,颇有才情,因而小有名气。南宋淳熙九年(1182),发生了一件轰动当时朝野的事件。理学家朱熹一共上了六道奏摺弹劾唐仲友,史称「台州公案」。关於唐仲友的生平资料极少。据现有的资料记载,他於淳熙七年(1180)奉命到浙东台州出任太守之职。淳熙九年浙东诸郡发生旱灾,朱熹此时出任提举浙东常平茶盐事。在赴任途中,遇到台州灾民向其申诉官司催税紧急,以致被迫离乡别井。朱熹遂於在七月至九月间共上六道奏摺,指出唐仲友促限催税、违法扰民、贪污偷盗官钱、伪造官会等罪行。「台州公案」的结果,不但大大打击了唐仲友的政途,也引起了当时士大夫界的一阵哄动。 此事在当时轰动一时,除了士大夫哗然外,社会人士对此亦议论纷纷。特别是朱熹指责唐仲友逾滥官妓,与营妓严蕊有染一项,经后人的渲染及穿凿附会后,往往被视为朱熹贬抑女性的凭藉。
南宋以后,论者每论及「严蕊案」多遵从《齐东野语》所述,认为朱熹欲报一己之私怨而牺牲严蕊。明人对此议论更广,凌蒙初(1580-1644)话本《二刻拍案惊奇.硬勘案大儒争闲气,甘受刑侠女著芳名》即以此作为蓝本。 由原本一桩「无头公案」到一出具讽刺性的爱情故事;从「秀才争闲气」之事件转到朱熹与严蕊的瓜葛,朱熹与严蕊故事经由后人渲染,确实充满娱乐性。然而没有详加考察,或者不知底蕴,一般读者就很容易被这些坊间编造的情节所误导。首先,有关严蕊的生平记载极少,最主要是民间或笔记小说之描述,如明人陶宗仪《书史会要》记:「严蕊,字幼芳,天台营妓也,善琴奕书画。」此外,梅鼎祚(1553-1619)《青泥莲花记》所述最详:「严蕊生平,其字幼芳,善琴弈歌舞、丝竹书画,间作诗词,色艺冠绝一时。」有关严蕊生平之记述可谓千篇一律,只是重复《夷坚志》及《齐东野语》所记述而加以润饰而已。 另一原因缘自《卜算子》一词。史称严蕊间作诗词,是当时的才女。据众多笔记小说之记载,《卜算子》的产生是因为新任提点刑狱岳霖命其作词自辩,严蕊即兴回应:「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这首词的出现实在充满戏剧性,而且内容也正好预告故事的结局。但是《卜算子》是否严蕊所作呢?是否判刑前的即兴之作?实有商榷的余地。商榷的原因出於朱熹〈按唐仲友第四状〉所记:「至五月十六日筵会,仲友亲戚高宣教撰曲一首,名卜算子,后一段云:『去又如何去?住又如何住?但得山花插满头,休问奴归处』」一语。
究竟〈卜算子〉一词是严蕊所作,还是如朱熹所言是高宣教之作?过去学者一直根据《夷坚志》所述,认为是严蕊所作。唐圭璋编《全宋词》亦将此归为严蕊之词,因此许多学者也认定严蕊是〈卜算子〉的作者。另外,《全宋词》所收严蕊词共三首,一是辑自《夷坚志》的〈卜算子〉;二是没有资料来源的〈如梦令〉;三是辑自《齐东野语》的〈鹊桥仙〉。三首词中两首是来自笔记小说,一首来历不明。除此之外,《全宋词》也根据朱熹〈按唐仲友第四状〉,辑入高宣教之〈卜算子〉,对由谁而作这个问题做了一个双保险的安排。但过去学者为了加强朱熹贬抑严蕊的说服力,只提严蕊的〈卜算子〉,却蓄意不提高宣教那句也收入其中,令一个以讹传讹的故事得以延续下去。 台州公案至今仍是疑案,严蕊本来又是小角色一个,并非朱熹要针对的对象。 严蕊竟然不曾写作《卜算子》,这是一件很扫兴的事。不但严蕊与她的爱情真谛一下子掉进了尘埃,还令人起疑,古往今来的爱情故事是不是都出于一厢情愿的杜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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