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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缶工 谈及武汉，心头浮现的三个意象，首先是万里长江第一桥，桥上车水马龙，桥下烟波浩渺；其次是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黄鹤楼，楼上游客怅惘，楼下人流如织；然后是武大的樱花，树上花团锦簇，树下花落如雪。武大我去过数次，黄鹤楼也登临过两回。只有武汉长江大桥，我在黄鹤楼上张望过，从京广线经过，却只有一个粗略的印象，没感受到它与武汉长江上其他桥梁有什么特别不同。 到江城参加湘江、汉江、赣江“三江笔会”，好客的主人引导我们一众宾朋登上“东湖号”游轮时，刚好华灯初上，武汉长江主轴两岸已灯光璀璨，千楼竞秀。汽笛声声，轮船出发了，江风吹过来，轻抚脸庞，甚是惬意。到了江心，才感到长江的宽广，心境也随之开阔起来。游客或坐或立，在平台上三五成群。同行的一位长者和我说起这座江汉古城的历史掌故，看船下江涛茫茫流逝，天上云层重重覆盖，不由得生出今夕何夕的感慨。船行渐远，望见前方有蓝色灯光装饰的长条形建筑物横亘江面，有人说，那就是武汉长江大桥。凝视良久，随着船行慢慢向我靠近，似乎近在眼前，又感觉遥不可及。 正恍然出神之时，船上所有游人忽然都站立起来，举起双手，拉长声音欢呼，“啊——”声经久不息。这“啊”声酝酿已久，不约而同，仿佛歌唱家调理了充足的气息准备发声。有如神迹一般，那蓝色灯光映照下的桥梁，从头顶高高跃过，如此短暂又那么漫长，我分明感受到内心深处和皮肤表层的颤栗。在桥下经过就那么数十秒的时间，或者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抬头仰望的我一动不动，眼神不由自主充满着热切，瞬间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回闪。 良久，游人们的沸腾声终于停息，高举的双手也放下来。似乎在回味，大家的情绪比登船时要高涨，彼此谈论的声音也更加欢快。回头望，那蓝色的桥梁依然故我，沉稳大气。我惊觉，刚才大家是发自内心地在顶礼膜拜。举起的双手，是一个个浪花，向历史的长河，向逝去的光阴，向岁月的留存致敬。转念之间，我领悟到武汉长江大桥在一九五七年建成的不同凡响，连通了南北，连结了历史，畅快了一块辽阔大地和一个古老民族压抑已久的心。在那个百废待兴的年代，历史选择了长江，选择了武汉，在这个节点锻造了一个让人仰视的坐标。 在这寒露渐重的秋夜，我竟然发现天空还翱翔着几只飞鸟。“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在武汉的江头，我不由吟诵起伟人早年在长沙写的《沁园春·长沙》。也是，长沙和武汉，同属楚地，老人家当年在词中说“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既是在感慨时空变幻，地理变迁，也道出了两地山水相连，风物相近的一脉相承。独自凭栏，我的思绪愈发深重了。万里长江由雪域发源，从东往西一路跌宕而下，穿重山越峡谷，过宜昌后开始水流平缓，到达江汉平原是为中游，在武汉再合为最大支流汉水，自有其非凡之气象，开放之境界。从万里长江第一桥下经过，长江的水也该与我们这些游人一般雀跃和豪迈，从此真正有了奔向海洋的理想和情怀。 拖长的汽笛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游轮早掉过头，武汉长江大桥与江岸连成一条灯光带，正灯火辉煌。恍惚间觉得，那座桥，分明也是一条岸，长江的第三条岸，像一条伟岸的手臂，挽起了武汉这座城。因为这条岸，“内联九省，外通海洋”的城市有了更加开阔的格局，更加博大的胸怀。此刻，桥下波涛奔腾而过，船帆穿越而过，桥上汽车川流而过，列车呼啸而过。桥上桥下历史从容不迫，光阴似水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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