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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是需要一种境界的。养尊处优的时候不适合读书，“温饱思淫欲”，读书太费劲，进入不了角色。 我这里讲的不是学校上课时读的教科书，而是专指课外书。 最早读书的记忆是59年，那时整个社会的主题就是“饥饿”。那一年我虚岁十一，我一堂兄从部队转业。他是解放前被抓壮丁当上国民党的兵的，被解放军俘虏后转为我军战士，解放后参加了抗美援朝。十几年才回到家乡，一回来就慷慨地分发果饼，但轮到我的时候果饼告罄，我感觉很没面子，他也觉得尴尬，竟莫名其妙地拿本厚厚的书给我，以示安抚。 开头的十几页已经撕了，从书脊上知道书名叫“普通一兵”，作者忘了，但内容还记得很清晰。那时候我们已从小学老师那儿听过黄继光的故事，看了这本书，知道苏联也有个黄继光式的英雄，叫马特洛索夫。又长大些后，才知道应该反过来说，中国也出了个马特洛索夫式的英雄，叫做黄继光。 别小看这本书。虽然它在世界文学史上没什么地位，即使在苏联文学中，没有它也完全无损苏联文学的光辉，但对于我，对于一个在理想与饥饿混和气氛中长大的中国屁孩，意义非凡。爱国与无畏，这两种男人最重要的品质，就在这个中国屁孩身上扎下了根。 后来我就爱上了看课外书。接着很有印象的是《少年文艺》中的一篇儿童文学作品，我清楚地记得是上海作家胡万春写的《苦牛》，“苦牛”是个穷苦孩子，具体内容已经忘却，但着实感动了我很多年。 不几年我就进入上犹中学读初中。那时我已经敢于啃大部头了。当时风靡一时的是《林海雪原》和《青春之歌》。但当时还没有完全摆脱饥饿的纠缠，如果好不容易攒下几个零钱，到街上买几个素馅包子或者“九层皮”米餜，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边是烦人的“紧”，一边是喜人的“松”。县城一个唯一的新华书店，柜台里的书允许随意翻阅。好几天了，我就盯上了《青春之歌》，价格记得是一元四角几分，或是一元七角几分。但当时我只有区区一块钱，买不了，翻看太久柜员就识破了我不会买，过来不耐烦地夺走，丢一句“不买就别老翻翻翻”，重新摆放好。尽管垂涎欲滴，却也只好干瞪眼。 几个礼拜的抠门，终于积攒到两元钱。那天吃过午饭，兴冲冲从学校下街，直奔新华书店而去。径直要了《青春之歌》，到柜台付钱。 柜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其实我与她有点八竿子的关系：她是县委书记孟耀庭的妻子，她家请了个保姆，带她小孩兼做少许家务，这个保姆就是我的亲姑姑赖六娣，我姑姑嫁到县城河对面的水南朱屋，不知怎么被县老爷家物色上了。 书记夫人噼啪几下算盘响，“一块几毛几分，拿钱来！”我想你也别再凶了，今天我有钱了！搜上衣荷包，咦？没有。再搜裤子荷包，见鬼，都没有！慌了，明明记得放在上衣口袋呀！ 书记夫人见我脸涨得通红，就说：“没钱？你这小鬼头，早几天我就注意你了，天天泡在店里翻书！走吧，以后不要这样！” “这样”是什么意思呢？小偷？骗子？我感到受了极大侮辱，可又没法辩解，只好灰溜溜极不情愿地往外走。 出了书店我就重新仔细搜索，走到离书店一二十米远的十字街，真有鬼了，两块钱竟然塞在裤子手指宽的小口袋里！我心里狠狠地骂那个女人，就是你太凶了，把我吓慌了，不然刚才就不会出这个丑了。这回我把钱直接放上衣口袋，回书店再告诉她，我是真正有钱，绝不是小偷、骗子。书，我一定买！一种既达到了目的又出了口冤气的快意，使我笑出了声，立即返身回店。 那女人见我又来了，显出很奇怪的表情，听清了我解释，将信将疑把那本书重又拿过来，盖章，结账。我熟练地搜上衣口袋，相信当时是有点自豪的，而那女人肯定是愧疚的。 今天是真正活见鬼——钱又不见了！“唉？唉？唉？吔？吔？”我只能这样，满身搜，搜不出，我完全崩溃了！不是小偷不是骗子？怎么解释眼前的事？ 那女人终于暴怒了，“搞什么名堂？我章子已经盖下去了！你想怎么样？” 我只能无力地辩解：“明明刚才还在身上呀。我，我实在不是有意这样，请你相信我。” “凭什么相信你？！” …… 这时，从书店里面一扇门里走出一个人来，一看，是我姑姑！她手抱一个婴儿，对我说：“是你，谷生？” 什么叫无地自容？这就叫无地自容！我觉得当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哭。那时我才十三虚岁！ 姑姑问清了缘由，向她的东家太太说：“这是我外家侄子，嫡嫡亲的。这样，请你扣我的工钱，让他把书拿走吧。” 书记夫人睁大眼睛：“有这事？” 姑姑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 我也不说任何什么了，我记得，既没道歉，也没道谢，擦了擦不争气的眼泪，拿着《青春之歌》一溜烟跑了。 ……… 林道静的故事，一直感染着我。不为别的，就为能与她静静地交谈，花了多大的心机！那两块钱，一定是我太过兴奋，毛手毛脚丢失在十字街上。 这本《青春之歌》，故事多着呢。我的初恋，就是靠它传情的。读者有意，请听下篇分解。 链接：往期文章 新史观｜陈立夫：贵为党国元老却远走美国养鸡为生，是自作虐还是蒋公无情？ 《信赖空间》搞笑视频，让每天开心多一点 如感觉开卷有益，请留下您指尖的温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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