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我是黄小污。这篇的作者是胸部无处安放的杨乐多。今天是清明，她写了和她爷爷的故事，她的爷爷是个倔强的、话少的老头儿，你的爷爷呢？   童年时期是我这辈子最昏暗的时光。 那个时候爸妈太忙，直接把我扔在爷爷奶奶家里。爷爷是个退伍的老军人，不苟言笑，每天都一张扑克脸。 我不喜欢他。 我喜欢吃肉，但他每次都逼我吃青菜。 我喜欢吃冰淇淋，但他从来都不肯给我买。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直到有一次。 小我三岁的堂弟，来爷爷家过暑假。 当时我用饼干盒做了一个小存钱罐，打算用存的钱，去找爸妈。 那是我当时生活中的一点光。 结果，有一天回到家，存钱罐不见了。 跑到堂弟房间，存钱罐尸体就躺在地板上，桌上还摊着一大堆零食。 我的钱，被堂弟偷了。 那点光，灭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动手，我们扭打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这时爷爷出现了。 我眼巴巴看着他，希望他做一个公正的裁决。 结果他冷着脸，呵斥我“女孩子家还打架”，勒令我罚站墙角一小时，就把堂弟带了出去。 我终于明白爷爷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他偏心，他重男轻女。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在他面前哭闹了。 多大的委屈，我都抿一抿嘴，活生生憋回去。 这次之后，我一直暗暗跟他较劲，一个月都没跟他说话。  他讨厌我，我也就讨厌他。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只找奶奶，绝不找他。 有一年，爷爷腿摔了。 我忍不住幸灾乐祸，哼，死老头，恶有恶报。 结果，没想到，下午我就突然发起了烧。 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头晕脑胀，快不能呼吸了。 奶奶去了亲戚家，可我不愿意告诉爷爷，我不想在那个冷漠的人面前认输。 于是，我撑着。 然后，天旋地转，我慢慢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发现我趴在奶奶的背上，她正背着我往医院跑，满脸是汗。 我想，幸好有奶奶。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奶奶忙前忙后地照顾我，爷爷站在门口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还是那种冷漠的表情。 他一点也不关心我，如果换做是堂弟，他应该急坏了吧。 那一年我10岁。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爸妈赶快接我回家。  上初中那年，爸妈真的要把我接回家了。 那天一早，我特地穿上了我最喜欢的衣服，心情好到爆炸。 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讨厌的老头了。 终于可以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重要的是，虽然很多年没跟他们一起住，但爸妈就是爸妈，完全没隔膜了。他们依然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冰箱里总是装满了我爱吃的菜。 有一次，在学校，天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我急死了，还等着回去看《武林外传》呢，很绝望的时候，突然摸到书包里有一把雨伞。原来是爸妈提前放的，瞬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我终于过上了正常小孩的生活。 尽管这份爱来得有些迟，但总归是来了，那就好。 童年那些昏暗的日子，和那个令人讨厌的老头，被我一同在记忆里刻意抹去。 我再也没有回去看他。 逢年过节见上一面，我也躲着他，懒得搭理他。他在客厅，我就跑回房间。他进厨房，我就跑到客厅。 我不愿意先开口跟他说话。 他也继续沉默着，不理我。 我们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就像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似的。 这幼稚的比赛，莫名其妙就持续了好多年。  快高考的时候，爸爸突然来了学校。 他说，爷爷去世了。 我一愣，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只是想说，老头，为了赢，你也赌太大了吧。 奶奶看到我回来了，让我去给爷爷磕头。我死死立着，不磕。 奶奶问我，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我淡淡地回答，他一直都不喜欢我，应该也不想我给他磕头吧。 奶奶愣住了，看了我半天，才慢慢从嘴缝了吐出三个字： 没心肝。 见我一脸不服，奶奶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事。 奶奶说，那年我病了，爷爷发现了想送我去医院。但是腿摔了，根本背不动。他拖着摔断的腿，一瘸一拐地跑到亲戚家找奶奶。 他当时急得语无伦次，话都说不清了。 奶奶站起身，才发现爷爷受伤的脚，因为拖拽着走，磨破了皮，血肉模糊。 奶奶想要扶爷爷往回走，爷爷生气了，猛地推了一把奶奶，说，管我干什么，快去。 奶奶顿了顿，说，你爷爷是个军人，上过战场挨过枪，一辈子不知道有多硬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急得想掉眼泪。 我愣在原地，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个冷漠的老头啊。 奶奶接着说，你要走的时候，你爷爷很担心你。特地写了长长的一封信，交给你爸爸，告诉他，你喜欢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每次看到天气有变化，你爷爷都会打电话提醒你爸妈，要给你装一把伞。 过年回家，你走到哪，他就不自觉地跟过去。就是想和你你多说说话，一年当中，他就只有那天最高兴。 可是，我偏偏把那一天当成是一年当中最难熬的一天。 我笑了，没想到那个老头，戏演得这么好，藏得这么深。 扮什么冷漠，哼。 只是为什么笑着笑着，竟然有点想哭。  后来，我看到了那封信，上面写着，“丫头只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蔬菜，但要告诉她，不能偏食，她牙龈容易出血……” “丫头很喜欢吃冰淇淋，但千万也不能让她吃，对肠胃不好。而且容易有蛀牙。” “吃药的时候，要备一颗蜜枣，不然她是绝不肯喝药的……” …… 满满的一本，简直就是我的百科全书。 有一次和堂弟一起为爷爷扫墓，堂弟说起这本“百科全书”，有些羡慕。 我说，爷爷以前还挺疼你的。 堂弟听完，气炸了。他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啊，他明明疼你比较多吧。那一次，偷了你的存钱罐，我被爷爷打得死去活来。最后还差点被爷爷撵回家，我爸好说歹说，才勉强让我留下的。 每次我们吵架，我都挨手板心，你却只用站墙角。你不知道，我都嫉妒了你整个童年。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学会抿着嘴把眼泪憋回去。 无论老天怎么耍我，我都不会流眼泪，都不会让它得逞。 可这一次，老天爷成功了呢。
老头，你果然还是那么讨人厌。 走的时候，唯独不跟我道别。 也不给我说对不起的机会。 现在还留下这些来惩罚我。 我还是那么讨厌你。 你回来，我们面对面吵一架吧。 你倒是回来啊，跟我面对面吵一架啊！
老头， 这回你赢了，我认输。 我想和你说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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