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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 | 我们终于决定把它掩埋 是在秋天

 悠然一笑. 2017-11-07

她们

本期女诗人:霍秀琴 焦窈瑶 林珊


霍秀琴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红门写作营成员。诗作散见于《星星》《诗探索》《黄河》《时代文学》《九州诗文》《乡土文学》《晋中日报》《上党晚报》《齐鲁诗歌》等。 


忍冬花,开过一年又一年

父亲,这么多年了

我纠结于,没有看到你老去的样子

我爱你的时候,世界一片稚嫩

坐在你的肩头,就妄想抓住

天边漂浮的白云。

父亲,你让我撑在手上的毛线

一圈一圈,那么长

而你的生命却那么短

沉默长夜里,闪烁的星星

那颗最亮的,是你与我呼应的笑脸吗?

窑背上的忍冬花,开过一年又一年

父亲,如果尘世间所有的痛

都可以医治,我不再

徒劳地举起手

期望触摸,你灿若晴空的笑容

多想再拥有一些,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这么多年,时光犹如春天的一滴雨

包裹着我的人间烟火,包裹着

我的思念与疼痛。

我不想把悲伤的言辞

说给你听,父亲,我知道思念无用

写诗也徒劳,我只能

把泊于心底的爱,寄往云端的村落。


想起母亲

母亲,还记得吗

我走出教室时

你正站在对面的台阶上

风,吹起你前额的头发

秋阳,用橘红色的光线

映照着你蜡黄的脸

以及,抱在怀里的煎饼。


你说,去求医,顺路

来看我,可

煎饼的余热告诉我

你又拖着病体,起了五更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

你挂满汗珠的脸

被四周的烟雾,包围着

眯着眼,用灵巧的双手

滚动着面团。当时

我不懂,母爱有多么高远

只感觉

刹那间涌起的酸楚

直达心底。


母亲,再去看你时

你已认不出我,那一刹

我随着天、地一起旋转

我不敢相信,四十八岁的你

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迅速,而且无助地

滑向生命的边缘。

你不再与我们说话

在那间

阴冷潮湿的小病房里

我与三姐一起喊你

颤抖的声音,仿佛穿越

一世的苍茫。


你不再回,无论谁

怎样喊。剩下的日子

我必须

在灰色和悲凉里挣扎

已经没有了父亲

母亲,你也要走了

我知道,哭也没用

天空太狭小,放不下

我的悲哀与绝望。


想起父亲,母亲

桃花又开了,屋檐下

燕子开始筑巢,我知道

如果父亲还活着

一定正忙着

为园子里的黄瓜苗插上篱笆

如果母亲还活着

她也会在做缝纫活的间隙

走到村外,瞅瞅

小路上,会不会有归来的儿女们。

最近几天,阳光一天比一天温暖

依稀看见父亲,坐在无风的午后

讲述着战争年代

那些值得他一生骄傲的事情。

万能的神,如果可以

我想祈求一些光阴

为我的父亲和母亲:让他们继续活在人间

让他们在镜中,互相打量

彼此的白发,像芦花

高过往来的秋风。


我爱过的

故乡园子的核桃树

已经老去

杏花,桃花很快就谢了

几根柳枝,那么无力

像爷爷空下来的

土窑洞。老了

我爱过的都老了

路变窄了,小河也变成了

一汪泉水,许多事物

都随了故去的人

只有门前

几颗偌大的梨树

洁白的花,依旧

开在岁月深处。


焦窈瑶

1988年生于南京,南京师范大学比较文学硕士。小说、诗歌见诸《青春》《雨花》《滇池》《美文》《山东文学》《翠苑》等报刊。诗歌入选《2015中国诗歌年选》等选本。


镜子和钟

时间是另一个我

另一个我在镜子里吞咽、行走

审视我和昼夜

时间是我袖珍的恋人

我们的恋情发生在镜中

又在时钟里

走失

寻找我的镜子也在

寻找时间

看不见的脸


蔷薇组诗之二

蔷薇何时需要春天的训诫

云的解放,一味苦药迎来的合奏


蔷薇锻炼你心中的几何

切莫向花粉出售新鲜的嗅觉


此刻的你,不如来一场松懈的雪

弥补蔷薇  刚健的平静


蔷薇模拟的绽放  在你梦里刹那间

萧条,绣进尼姑穿破的缁衣


纷叠掠过时间的蔷薇掠过记忆的

藩篱。你在蔷薇之中,蔷薇在心之外


随意抛洒吧,何须分辨蔷薇的真实

一朵,还是两朵


蔷薇是你,你是蔷薇怒放的姿态

你未凋零


散场曲

今夜散场

花枝和雪的秘密

一盆简洁的云

足以压轴,一帧过时的剪影

挽救我们之间的传递、惜别一般的

倾注,胸襟的圣白已吹不皱

一页史诗的远航

今夜散场

拉一艘舰的篇幅,一生雪衣的弥合换一夜

过往的崩裂,那引线的人正呼出你体内的

蔷薇咆哮

散场,散在今夜

今夜脚步的轮回数落璨星

散场的神秘:平衡你我的

一盘残局

林珊

1982年生,江西赣州籍。中国诗词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有组诗发表在《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诗歌周刊》《中国诗歌》等刊物。著有散文集《那年杏花微雨凉》,参加第四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

掩埋

我们终于决定把它掩埋
是在秋天,在辽阔的大海边
一枚空心的椰子
被潮水反复推送至沙滩上
而我们的双手,急于让它重返大海
“大海寂寥无边,是温床,也是坟墓
再没有哪儿,会是比这,更好的去处”
夜幕深沉,涛声越来越大
翻滚的浪花,恰似悲伤的诗行
总是让我

忽然想蹲下身来流泪


我愿意我记下的,都是给你的

大雨从凌晨一直下到黄昏
无边的雨声打湿很多人的梦
我想起我们曾路过的烟囱
但它并不是白色的
我想起云朵还在莲花山上
不动声色地流浪
我想起那杯我没有喝完的酒
它安静地放在你的左手边
回忆就是这样开始的:
我为你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你为我轻声念完几首诗


碎片

你低下头,拾捡一地的碎片

灯影那么长,风声那么凉
这世界,仿佛空无一人
这样的时刻,你可以不说话
可以不必揣摩,日渐消瘦的蝉声
漫天星辰的倦意
你看,黄昏就要来临了
一只黑乌鸦站在门外
终于亮出它的嗓音:
“这一生,总有一些人
在还来不及相爱时,便转身。”
你在七月里行走
你路过拥挤的人群,沉默的小桥
一条鱼,忽然跃出了水面


回忆就要枯萎了

一定是我在夜里睡得太沉
以至于没有听到滚过屋顶的惊雷
及唤醒鸟鸣的风声
这个清晨,我希望听你说说:
你在路口遇见的人群
新开的夹竹桃和木槿
垂柳下走过来的少年
……回忆就要枯萎了
我站在白杨树下
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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