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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少陵七律众家集评『 7 』

 泮溪别馆 2017-11-10

涪城縣香積寺官閣

寺下春江深不流,山腰官閣迥添愁。含風翠壁孤雲細,背日丹楓萬木稠。小院迴廊春寂寂,浴鳧飛鷺晚悠悠。諸天合在藤蘿外,昏黑應須到上頭。

 

登高

風急天高猨嘯哀,渚清沙白鳥飛迴。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衮衮來。萬里悲秋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桮。

 

九日

去年登高郪縣北,今日重在涪江濱。苦遭白髮不相放,羞見黃花無數新。世亂鬱鬱久爲客,路難悠悠常傍人。酒闌却憶十年事,腸斷驪山清路塵。

 

將赴荆南寄別李劒州

使君高義驅今古,寥落三年坐劒州。但見文翁能化俗,焉知李廣未封侯。路經灧澦雙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戎馬相逢更何日,春風迴首仲宣樓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爲梁甫吟

 

宿府

清秋幕府井梧寒,獨宿江城蠟炬殘。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風塵荏苒音書絕,關塞蕭條行路難。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栖息一枝安。

 

十二月一日三首其一

今朝臘月春意動,雲安縣前江可憐。一聲何處送書鴈百丈誰家上水船。未將梅蘂驚愁眼,要取楸花媚遠天。明光起草人所羨,肺病幾時朝日邊。

 

其二

寒輕市上山煙碧,日滿樓前江霧黃。負鹽出井此谿女,打鼓發船何郡郎。新亭舉目風景切,茂陵著書消渴長。春花不愁不爛漫,楚客唯聽棹相將。




涪城縣香積寺官閣

寺下春江深不流,山腰官閣迥添愁。含風翠壁孤雲細,背日丹楓萬木稠。小院迴廊①寂寂,浴鳧飛鷺晚悠悠。諸天合在藤蘿外,昏黑應須到上頭。

按:① 一作清,一作深

集评:

《瀛奎律髓》:

老杜七言律,晚唐人无之。凡学诗,五言律可晚唐;只如七言律,不可不老杜也。

《诗薮》:

老杜好句中叠用字,惟“落花游丝”妙绝。此外,如“高江急峡”、“小院回廊”,皆排比无关妙处。老杜七言律全篇可法者,《紫宸殿退朝》、《九口》、《登高》、《送韩十四》、《香积寺》……气象雄盖宇宙,法律细入毫芒,自是千秋鼻祖。

《唐诗镜》:

五、六是岑寂中语,结意故入遣怀。

《义门读书记》:

正叙官阁,又起下之凫鹭,上之藤萝;通篇无一句不切山腰也(“小园回廊”句下)。此句是下,“晚”字既承“背日”、又起昏黑(“浴凫飞鹭”句下)。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壁”与“云”是两物,“枫”与“木”却是一物,此两句铢两不称,语亦近于冗塞。五、六就句作对,故为慢调,又自一种。然不及“落花游丝白日静,鸣鸠乳燕青春深”也。

《杜诗详注》:

诗作三层看,便明。山下有江,山腰有阁,山上有寺也。轻风散云则渐细,落日映枫则电稠,此从一淡一浓对说。“寂寂”,境地之幽;“悠悠”,物性之闲。

《读杜心解》:

三、四,从阁仰观;五、六,就阁边写。春无“丹枫”,反照映之故赤,著一“背”字,晚景可想。傍晚就阁盘桓,结联透后,有不尽之致。

《杜诗镜铨》:

陈后山云:前诗(《送路六侍御入朝》)言情婉挚,此诗写景曲折可寻:俱是律诗入手。

 

登高

風急天高猨嘯哀,渚清沙白鳥飛迴。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衮衮來。萬里悲秋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桮。

集评:

《鹤林玉露》:

杜陵诗云:“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万里,地之远也;悲秋,时之惨凄也;作客,羁旅也;常作客,久旅也;百年,暮齿也;多病,衰疾也;台,高迥处也;独登台,无亲朋也。十四字之间含有八意,而对偶又极精确。

《诚斋诗话》:

“词源倒流三峡水,笔阵独扫千人军。”“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前一联蜂腰,后一联鹤膝。

《后村诗话》:

此两联(按指“无边落木”四句)不用故事,自然高妙,在樊川《齐山九日》七言之上。

《瀛奎律髓》:

此诗已去成都分晓。旧以为在梓州作,恐亦未然。当考公病而止酒在何年也。长江滚滚,必临大江耳。

《唐诗广选》:

杨诚斋曰:全以“萧萧“滚滚”唤起精神,见得连绵,不是装凑赘语。刘会孟曰:三、四句自雄畅,结复郑重。

《麓堂诗话》:

“无边落木……独登台”,景足何等景,事是何名事!宋人乃以《九日蓝田崔氏庄》为律诗绝唱,何耶?

《艺苑卮言》:

何仲默取沈云卿“独不见”,严沧浪取崔司勋《黄鹤楼》,为七言律压卷。二诗固胜,百尺无枝,亭亭独上,在厥体中,要不得为第一也。……老杜集中,吾甚爱“风急天高”一章,结亦微弱。

《五色批本杜工部集》:

起结皆臃肿逗滞,节促而兴短,句句实,乃不满耳。

《诗薮》:

“风急天高”一章五十六字,如海底珊瑚,瘦劲难名,沉深莫测,而精光万丈,力量万钧。通章章法、句法、字法,前无昔人,后无来学。微有说者,是杜诗,非唐诗耳。然此诗自当为古今七言律第一,不必为唐人七透律第一也。元人评此诗云:“一篇之内,句句皆奇,一句之中、字字皆奇。”亦有识者。

《唐音癸签》:

无论结语膇重,即起处“鸟飞回”三字,亦勉强属对,无意味。

《唐诗镜》:

三、四是愁绪语。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陆深曰:杜格高,不尽合唐律。此篇声韵,字字可歌,与诸作又别。蒋一葵曰:虽起联而句中各自对,老杜中联亦多用此法。吴山民曰:次联势若大海奔涛,四叠字振起之。三联“常”、“独”二字,何等骨力!周珽云:章法句法,直是蛇神牛鬼佐其笔哉。

《唐诗评选》:

尽古来今,必不可废。结句生僵,不恶,要亦破体特断,不作死板语。

《初白庵诗评》:

七律八句皆属对,创自老杜。前四句写景,何等魄力。

《义门读书记》:

远客悲秋,又以老病止酒,其无聊可知。千绪万端,无首无尾,使人无处捉摸,此等诗如何可学?“风急天高猿啸哀”,发端已藏“独”字。……“潦倒新停浊酒杯”,顶“百年多病”。结凄壮,止益登高之悲,不见九日之乐也。前半先写“登高”所见,第五插出“万里作客”,呼起“艰难”,然后点出“登台”,在第六句中,见排奡纵横。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归愚谓“落句词意并竭”,其言良是。许印芳:七言律八句皆对,首句仍复用韵,初唐人已创此格,至老杜始为精密耳。此诗前人有褒无贬,胡元瑞尤极口称赞,未免过夸,然亦可见此诗本无疵纇也。至于沈归愚评语,今按所选《别裁集》评此诗云:“格奇而变,每句中有三层,中四句好在‘无边’、‘不尽’、‘万里’、‘百年’。……”归愚之言止此,晓岚称其贬落句为“同意并竭”,所引未审出于何书?果有是言,勿论所评的当与否,而一口两舌,沈之胸尤学识,亦是虚谷一流耳。

《唐宋诗醇》:

气象高浑,有如巫峡千寻,走云连风,诚为七律中稀有之作。后人无其骨力,徒肖之于声貌之间,外强而中干,是为不善学杜者。

《删订唐诗解》:

太白过散,少陵过整,故此诗起太实,结亦滞。

《唐七律隽》:

四句如千军万马,冲坚破锐,又如飘风骤雨,折旆翻盆。合州极爱之,真有力拔泰山之势。

《唐诗笺注》:

通首下字皆不寻常。

《唐诗别裁》:

八句皆对,起二句,对举之中仍复用韵,格奇变。昔人谓两联俱可裁去二字,试思“落木萧萧下”,“长江滚滚来”,成何语耶?好在“无边”、“不尽”、“万里”、“百年”。

《杜诗镜铨》:

高浑一气,古今独步,当为杜集七言律诗第一。

《岘傭说诗》:

《登高》一首,起二“风急天高……鸟飞回”,收二“艰难苦恨……浊酒杯”,通首作对而不嫌其笨者;三、四“无边落木”二句,有疏宕之气;五、六“万里悲愁”二句,有顿挫之神耳。又首句妙在押韵,押韵则声长,不押韵则局板。

《昭昧詹言》:

前四句景,后四句情。一、二碎,三、四整,变化笔法。五、六接递开合,兼叙点,一气喷薄而出。此放翁所常拟之境也。收不觉为对句,换笔换意,一定章法也。而笔势雄骏奔放,若天马之不可羁,则他人不及。

《十八家诗钞》:

张云:此孙仅所谓“夐邈高耸,若凿太虚而号万窍”者。

 

九日

去年登高郪縣北,今日重在涪江濱。苦遭白髮不相放,羞見黃花無數新。世亂鬱鬱久爲客,路難悠悠常傍人。酒闌却憶十年事,腸斷驪山清路塵。

集评:

《瀛奎律髓》:

此两首(按两首同题同体)皆当入“节序类”。以其为变体之祖,故入此。“白发”,人事也;“黄花”,天时也。亦景对情之谓。后人九日诗,无不以“白发”对“黄花”,皆本老杜。如“即今蓬鬓改,侃愧菊花开”,亦是。“苦遭”、“羞见”,乃虚字着力处。

《杜臆》:

天宝十四年冬,公自京师归奉先,路经骊山;玄宗时幸华清宫。禄山反,然后还京。……至今广德元年,则十年矣,公所以忆之而肠断也。

《瀛奎律髓汇评》:

无名氏(乙):高亮。无此健笔,即不堪为此体。亦十四字屈盘如铁,情思激昂不歇。许印芳:“白发”、“黄花”之对,自老杜创出,后人公然剿袭。……此拗律之正变相参者,一、三联是变格,三、四联是正格。“年”字、“路”字皆复。

《杜诗详注》:

白发、黄花,本属常景,只添数虚字,语意便新。……末作推原祸本,方有关系;若徒说追思盛事,诗义反浅矣。

《读杜心解》:

字字爽朗。通首以“去年”、“今日”、“久”字、“常”字、“十年”字作线,回思作客之由,是以伤心乱始。

《杜诗镜铨》:

李云:古色蔚然,一结尤见忠爱。悲甚,直欲自厌其馀生(“苦遭白发”二句下)。追维乱本,结语黯然(“酒阑却忆”二句下)。

 

將赴荆南寄別李劒州

引用典故:未封侯仲宣樓文翁

使君高義驅今古,寥落三年坐劒州。但見文翁能化俗①,焉知李廣未封侯。路經灧澦雙蓬鬢,天入滄浪一釣舟。戎馬相逢更何日,春風迴首仲宣樓

按:① 一作蜀

集评:

《杜诗详注》:

上四,寄李剑州;下四,将赴荆南。“能化蜀”,承剑州,此引太守事;“未封侯”,承流落,此用同姓人。申涵光曰:”路经滟滪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王、李七子,全学此等句法。

《唐诗别裁》:

与古并驱(首二句下)。预道赴荆南之景,炼句字(“路经滟滪”二句下)。切荆南(末句下)。

《读杜心解》:

通体响亮,入后更胜。

《杜诗镜铨》:

写得景色苍茫(“天入沧浪”句下)。前半寄李剑州,先代为伤慰。五、六将赴荆南,并诉出衰老无家之况。末句带出惜别意,其情自深。

《昭昧詹言》:

起只叙述点题,而语意文势,跌宕历落。三、四妙切,犹明七子所能。五、六造语奇警,则义山,放翁且难之,胜《送韩十四》五、六多矣。结句回转跌宕不穷。滟滪、沧浪,皆自夔入荆之路。

《岘傭说诗》:

“路经滟颀双蓬鬓,天入沧浪一钓舟”,李义山“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人扁舟”全学此种。

《唐宋诗举要》:

范曰:以“驱”字呼出“坐”字,见久而不起也。吴曰:代为不平而语转豁达(“使君高义”四句下)。吴曰:每于收束,极力萦回,以取风韵。又曰:章法、句法皆臻绝妙(“戌马相逢”二句下)。

 

登樓

引用典故:梁甫吟

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錦江春色來①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北極朝廷終不改,西山寇盜莫相侵。可憐後主還祠廟,日暮聊爲梁甫吟

按:① 一作水流

集评:

《石林诗话》:

七言难于气象雄浑,句中有力,而纡徐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与“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等句之后,常恨无复继者。

《瀛奎律髓》:

老杜七言律诗一百五十九首,当写以常玩,不可暂废。今“登览”中选此为式。“锦江”、“玉垒”一联,景中寓情;后联却明说破,道理如此,岂徒模写江山而已哉!

《唐诗品汇》:

刘云:先主庙中乃亦有后主,此亡国者何足祠!徒使人思诸葛《梁父》之恨而已。《梁甫吟》亦兴废之感也。武侯以之。

《唐诗归》:

谭云:常人以“花近高楼”,何伤心之有?心亦有粗细雅俗,非其人不知。钟云:对花伤心,亦诗中常语,情景生于“近高楼”三字(首句下)。钟云:动不得,却不板样(“锦江春色”二句下)。钟云:七字蓄意无穷(“可怜后主”句下)。

《杜臆》:

此诗妙在突然而起,情理反常,令人错愕;而伤之故,至末始尽发之,时竟不使人知,此作诗者之苦心也……首联写登临所见,意极愤懑,词犹未露,此亦急来缓受,文法固应如是。言锦江春水与天地俱来,而玉垒云浮与古今俱变,俯视宏阔,气笼宇宙,可称奇杰。而佳不在是,止借作过脉起下。云“北极朝廷”如锦江水源远流长,终不为改;而“西山寇盗”如玉垒浮云,悠起悠灭,莫来相侵。……“终”、“莫”二字有微意在。

《瀛奎律髓汇评》:

冯班:拘情景便非高手。查慎行:发端悲壮,得笼罩之势。纪昀;何等气象!何等寄托!如此种诗,如日月终古常见而光景常新。无名氏(乙):起情景悲辏,三、四壮丽不板,五、六忠赤生动,结苍深,一字不懈,殆亦可冠长句。

《唐诗镜》:

三、四空头,且带俚气,凡说豪、说霸、说高、说大、说奇、说怪,皆非本色,皆来人憎。第五句有疵,结二语浑浑大家。

《杜诗集评》:

李因笃云:造意大,命格高,真可度越诸家。

《唐诗训解》:

起二句呼应。后六句皆所以伤心之实。因登楼而望西北,上句有兴亡之感,落句公以自况。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周敬曰:三、四宏丽奇幻,结含意深浑,自是大家,蒋一葵曰:起二句呼应,后六句皆所以伤心之实。第三句野马絪缊,极自万里;第四句苍狗变化,瞬息千年。五、六因登楼而望西北,末上句有兴亡之感,落句自况。徐中行曰:天地、古今,直包括许多景象情事。郭濬曰:此诗悲壮,句句有力,须看他用字之妙。黄家鼎曰:触时感事,一读一悲怆。周珽曰:酸心之语,惊心之笔,落纸自成悲风凄雨之状。

《唐风定》:

胸中阔大,亦自诸家不及。

《杜诗详注》:

朱瀚曰:俯视江流,仰观山色,矫首而北,矫首而西,切登楼情事;又登楼以望荒祠,因念及卧龙一段忠勤,有功于后主,伤今无是人,以致三朝鼎沸,寇盗频仍,遂彷徨徙倚,至于日暮,犹为“梁父吟”,而不忍下楼,其自负亦可见矣。

《唐诗归折衷》:

吴敬夫云:气色语,然已藏下感时意矣(“玉垒浮云”句下)。唐士雅云:警吐蕃须峻,三字甚健。敬夫云:词气太婉,于情事未称(“西山寇盗”句下)。

《唐诗贯珠》:

五、六与“今”字有血脉,结则吊古之意。

《唐宋诗醇》:

申涵光曰:“北极”“南山”二语,可抵一篇《王命论》。

《唐诗别裁》:

气象雄伟,笼盖宇宙,此杜诗之最上者。

《杜诗镜铨》:

首二句倒装突兀。李子德云:造意大,命格高,真可度越诸家。吴东岩曰:“可怜”字、“还”字、“聊为”字,伤心之故,只在吞吐中流出。

《唐诗近体》:

律法甚细,隐衷极厚,不独以雄浑高阔之象,陵轹千古。妙在倒装(“花近高楼”二句下)。

《增订唐诗摘钞》:

次句只了“伤客心”三字。下最难接。看此词句浑雅,而兴韵无亏,绝不堕怒骂一流。首二句在后人必云:“花近高楼此一临,万方多难客伤心。”盖不知唐贤运意曲折,造句参差之妙耳。若尾联之寓意保曲,更万非所及。全诗以“伤客心”三字作骨。

《网师园唐诗笺》:

雄浑天成,茏罩一切。钱笺谓代宗任用程元振、鱼朝恩致蒙尘之祸,故以后主之任黄皓比之。

《历代诗法》:

虛处取神,其实一字不闲投,逐句接递,故为奇绝。

《岘傭说诗》:

起得沉厚突兀。若倒装一转,“万方多难此登临,花近高楼伤客心”,便是平调。此秘決也。

《唐七律选》:

“花近高楼”起便意兴勃发。下句虽奇廓,然故平实有至理,总是纵横千万里,上下千百年耳(首四句下)。

 

宿府

清秋幕府井梧①寒,獨宿江城蠟炬②殘。永夜角聲悲自語,中天月色好誰看。風塵荏苒音書絕,關塞蕭條行路難。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栖息一枝安。

按:① 一作桐 ② 一作燭

集评:

《瀛奎律髓》:

此严武幕府秋夜直宿时也。三、四与“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同一声调,诗之样式极矣。

《唐诗品汇》:

刘云:上、下沉着(“永夜角声”二句下)。

《汇编唐诗十集》:

八句皆对,韵度不乏,非老杜不能。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虞伯生曰:第二联雄壮工致。当时夜深无寐独宿之情,宛然可见。唐陈彝曰:“悲自语”二字,说“角声”,妙,妙。妆点联法,在“荏苒”、“萧条”四虚字。唐孟庄曰:好不能看,方见其苦。周珽曰:孤衷幽绪,低徊慨切。

《杜臆》:

“永夜角声悲”、“中天月色好”为句,而缀以“自语”、“谁看”,此句法之奇者,乃府中不得意之语。……余初笺将三、四联“悲”、“好”,连上为句法之奇。今细思之,终不成语。盖“悲”、“好”当作活字看。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八句终有拙意。许印芳:八句对。八句收到“宿府”,回应首句,法律细密。晓岚以词语之工拙苛求古人,吾所不取。冯舒:三、四之高妙,亦不在于声调。

《杜诗详注》:

朱瀚曰:“一枝”应“井梧”,“栖息”应“独宿”,格意精妍。

《唐诗贯珠》:

此诗对起对结,而气自流走。

《唐宋诗醇》:

多少心事,于无聊中出之,字字沉郁。

《读杜心解》:

“独宿”二字,诗之眼。“悲自语”、“好谁看”,正即景自伤“独宿”之况也。“荏苒”、“萧条”,则从“自语”、“谁看”中追写其故。而总束之曰“伶俜十年”,见此身甘任飘蓬矣。

《历代诗法》:

“独宿”之境,真主悲惋。令人想见其枕上踌躇,不能成寐。

《闻鹤轩初盛唐近体读本》:

评:三、四峭,“永夜”则更悲,“中天”则堪看。着四字乃益增情。五、六隐括老尽:对结尤为沈挚。

《岘傭说诗》:

“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悲”字、“好”字,作一顿挫,实七律奇调,令人读之烂不觉耳。

《唐宋诗举要》:

吴北江曰:“永夜”二句皆中夜不眠凄恻之景,而不明言,故佳。

 

十二月一日三首其一

今朝臘月春意動,雲安縣前江可憐。一聲何處送書鴈百丈誰家上水①船。未將梅蘂驚愁眼,要③取楸②花媚遠天。明光起草人所羨,肺病幾時朝日邊。

按:① 一作瀨 ② 一作椒 ③ 一作更

 

其二

引用典故:新亭舉目封禪文

寒輕市上山煙碧,日滿樓前江霧黃。負鹽出井此谿女,打鼓發船何郡郎。新亭舉目風景切,茂陵著書消渴長。春花不愁不爛漫,楚客唯聽棹相將。

集评:

《苕溪渔隐丛话》:

《禁脔》云:“鲁直换字对句法如‘只今满坐且尊酒,后夜此堂空月明”。……其法于当下平字处,以仄字易之,欲其气挺然不群。前此未行人作此体,独鲁直变之。”苕溪渔隐曰:此体本出于老杜,如:“宠光蕙叶与多碧,点注桃花舒小红。”“一双白鱼不受钓,三寸黄柑犹自青。”“外江三峡且相接,斗酒新诗终日疏”。“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舡何郡郎。”

《后村诗话》:

“一声何处送书雁,百丈谁家上濑船。”又云:“负盐出井此溪女,打鼓发船何郡郎?”此两联,真(云安)县图也。

《瀛奎律髓》:

此三诗张文潜集中多有似之者,气象大,语句熟,虽或拗字,近吴体,然他人拘平仄者,反不如也。

《瀛奎律髓汇评》:

许印芳:此亦通首不粘。

《唐诗评选》:

“日满楼前江雾黄”,冬景独绝,不得此语,匆效此制。

《杜诗详注》:

杜诗凡数章承接,必有相连章法。首章结出还京,次章结出下峡,三章又恐终老峡中,皆其布置次第也。

《唐宋诗醇》:

借拗调以遣怀,锵然可听。

《读杜心解》:

“寒轻”、“日满”,故“烟碧”、“雾黄”,俱于“腊”中见“春意”。“溪女”亦娴生计,“船郎”尽有归期。江间所见如此,而客途抚景,作赋言愁,又何堪此留滞乎?

《杜诗镜铨》:

刘须溪曰:子美七言律每每放荡,此又参差《竹枝》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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