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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地处海南西部群山环抱的山坳中，是个缺少雨水的地方。儿时的记忆里，吃水是件大工程，有时还要半夜到村里为数不多的水井边排队候水，还有，因为缺水，水果是奢侈品，是有钱人的专属。若谁家庭院里种上一棵果树，长成了，到季节了挂上一树的果子，真的让人垂涎欲滴。每当这个时候，真的好想家里也种有一棵挂满果实的果树啊。 在我孩童时期，为了省去每天四处挑水的重担，父母亲就在老家庭院里挖了一口水井，约5米深，井水，长年丰盈，只是水质生涩，不适宜饮用，吃喝用的水，还是要去村口的大水井挑。 那时候，在老家，自家院里有水井的人家并不多，所以，附近的邻居经常来我家井边洗衣服。这些忙着搓洗衣服的阿姨姐姐们，总是抱怨阳光过于强烈，感叹称要是有棵树该多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没过多久，二姐夫开始鼓捣瓶瓶罐罐。一段时间后，有两个瓶罐冒出了绿芽，二姐夫更是精心照顾。几个星期后，小绿苗长出模样了，二姐夫就将绿苗移植出来，一棵种在水井旁边，一棵种在庭院的角落里。二姐夫说，这是村里那位赤脚医生家的青枣树的后代。有一次他在赤脚医生家里摘了十几颗青枣，吃完后，发现里面的核都发育得很好，就把核壳撬开，种在十几个瓶瓶罐罐里，只有这两棵发芽了。二姐夫还说，这是泰国的青枣树，树长成后，将会是果实丰硕，甜蜜无比。 青枣树在二姐夫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着。三年过去了，水井边的青枣树树冠已经覆盖了整个水井，但没挂果，倒是角落里的另一棵，虽然长得不高不壮，却挂满了绿澄澄圆溜溜的青枣。父母亲开玩笑说水井旁的青枣树是公的，不生崽。 又过了两年，庭院里的两棵青枣树又是花开花落，墙角的青枣树几乎一夜之间又挂满了果子，然而果子又干又瘪，几乎没有一颗是饱满的。且果子的皮很黄，还带有黑色的斑点。家里人很失望，对今年还能吃上甜甜的青枣是不抱有任何的期望了。父母亲说，墙角的青枣树因为还没长成，结果太早，导致了两年的结果都没能真正成型。然而，这两年的结果却因此耗尽了树母亲的精华，树母亲的力气已经用尽了。 一天早上，我们睡眼惺忪的，刚走出屋门，就听早起忙碌了很久的母亲笑逐颜开地说：水井旁的青枣树也开始结果了！ 真的？我们欢呼雀跃地跑到树下，抬头寻找。 真的！真的结果了！还不少！ 那一年，我们家还是有青枣吃，而且比墙角那一棵结的果子更大，更甜。 有一天，我们一家人都出门干活了，傍晚归来，临近家门口，望去，家里竟是满庭院的小孩子。看到我们归来，小孩子们一窝蜂如鸟兽散般跳出围墙狂奔而去。 那天晚上，父亲在水井旁边站了好一会，若有所思。 第二天，父亲就让大姐夫和二姐夫一起用厚厚的木板钉成了一个圆圆的井盖，还加上了锁，这个井盖一直沿用了很多年。 从这一天起，每当父母亲出门干活而家里又没人在时，父母亲总会在出门前认真地盖好井盖，并锁紧。黄昏归来时，对狂奔而去的小孩子，父母亲总是和蔼地重复说着，不要急，慢慢来，别摔着了。 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过去，井边的青枣树越长越高，树冠越展越宽，青枣越来越甜。“吱呀——吱呀——”的牛车轱辘声依旧，车轱辘一直缓缓地向前，岁月缓缓地向后消逝，父母亲老了。然而，每一年青枣季节时，老家的庭院依旧是满满的小孩子，只是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了。小孩子也从最初的惊慌鸟兽散变成了泰然自若，看到父母亲归来，该爬树的爬树，该吃枣的吃枣，而且还很有礼貌地问候：老头，老太婆，你们干活回来了？ 此时，父母亲总是重复地说，你们爬树慢慢来哈，别摔着了。还认真地去检查井盖是否有松动，若有松动，就会连夜加紧固定。 又过了一些年，青枣树依然强壮，青枣依然香甜，摘青枣的孩子依旧满庭院奔跑，只是父母亲更老了，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儿女们不让父母亲再出门干活，闲赋在家。然而，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亲却是闲不住，总在庭院里忙碌着。于是，不时有村里的小孩子来到庭院大门外，大声呼喊：老头，老太婆，把你们家大门打开，让我们进去摘你们的青枣吃！ 父亲与母亲相视一笑，尔后，起身开门，嘴里唠叨着：你们慢慢来哈，别摔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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