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平面设计与书法的现代性

 采真堂 2017-11-12




















马治权

    

    这本书能有现在的模样,完全出于“偶然”。李炳森先生早年喜好书法,后来辞职下海,成立了一个“平面设计广告公司”,待退休了又重拾爱好,复练书法。年轻时,我与他是工友,现在又是书友。年轻时因养家糊口疲于奔命,交往并不很多,现在则因同爱书法而过从甚密一一隔三岔五总要谋面,谈论最多的也是书法。

    我幼年习字,坎坎坷坷几十年,期间做过许多事情,也有过一些爱好和追求,但大多都丢弃了,忘却了,而唯独书法却坚持下来。人对一件事情喜爱了,就愿意去琢磨它,甚至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我这些年于书法想得最多的就是创新。临了一辈子别人的字,横着竖着都觉得好看,但总是少了一些自己。这个“自己”,一是指字的外貌,一是指章法格式。

    关于面貌,过去遍临汉隶,都没有寻找到适合自己的风标,一直到临习《好太王》后才渐显新意,有了自己的特点。《好太王》镌刻于东晋义熙十年,发现于清光绪年间,在隶书名碑中算是发现晚的碑刻。然而因为晚也使其具有了优势,即清以前的书家没有见过此碑,而当代书家又嫌其“貌丑”留意甚寡。

    然临此碑在创新上是有独到之处的,一是容易与古人拉开距离,二是容易与今人拉开距离,三是《好太王》发现地在东北集安,古时这地方叫高句丽,远离中原,因之此碑又与汉隶其他碑不同,字体奇异,气质高古。曾受康有为激赏,认为“然其高美,已冠古今”。

    果不其然,临《好太王》三年,我的隶书面貌便有了不同,识者都说我的字有点意思了。李炳森先生就是其中之人。当然他如果仅停留在“夸赞”之地步,那也倒罢了。他与别人不同的是,在“夸赞”之余,将我的作品用“平面设计” 进行了重新组合——或拆出某几个字放大,或将几幅作品合而为一,或将背景予以置换,或融入家居之中,或镌刻在巨石之上……平面设计的“万能性”,克服了书法书写的种种限制。它变得自由了,将书法一次成型的艺术变成了可修改可变动的艺术,将书法这种总有遗憾的艺术变成了接近于完美或者能修饰掉缺陷的艺术。

    这当然只是后来的拓展,李炳森“初心”其实只是玩玩,他搞广告公司时曾经常接触到这种需要将书法融入广告的“设计”,他习惯了,乐此不倦。他看到我的字肥头肥脑,憨头憨脑,痴傻呆滞,觉得好玩,便在电脑中摆弄一番,然后发给我一笑。

    但当事者迷,当李炳森将他玩出的“作品”发给我时,我并没有惊呼,也没有些许触动,只是将这“设计作品”发给了朋友。朋友看后却以为很有新意,对我说:“这幅作品真好,令人眼前一亮,其章法正可克服你隶书章法板滞的弱点。”

    我写《好太王》多年,知道《好太王》具备了汉隶的所有优点之外,还有一个其他汉隶不具备的特点,那就是“童稚性”,像小学生初学写字时的那种“笨拙”。当我回过头再细看李炳森的“作品”时,果真有了感觉。现代家居一般都比较低矮,传统的书法作品如对联、条幅、中堂等,都不适合悬挂了,而斗方、横披又受幅面限制,写多了会面目单一,形式雷同。“平面设计”为我们打开了思路,如果与背景连在一起,会有多种选择,书写形式顿时宽广起来。

    设计家李炳森的“偶然”玩玩,却成了我的意外收获。我由此沉醉其间。2016年的整个夏天,我就在书写这种根据“平面设计”创意的书法作品。无独有偶,我原来的领导、书法家王吉德先生看到这些作品后,也很快打来了电话,说他近来一直在思考“书法的现代性”这个问题。他说,书法的现代性就是书法有时代气息又不失书法审美趣味。我说,我也有此同感。他又说:“您既有见解,又有实践。希望通过您的努力,能将书法的现代性更鲜明一些,丰富一些。”

    他在讲这番话的同时,还特别强调了一下“书法的现代性”这个用语。他说,不能将“书法的现代性”混同于“现代书法”。我们说“书法现代性”就是想把它与“现代书法”区别开来。这些年“现代书法”被 一些人糟蹋得不堪入目。所谓“现代书法”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就是与“头发写字、勺子写字、拖把写字、在女人身体上写字、一边狂叫一边写字……”的行为连在一起。因此,千万不能用“现代书法”这个词。这个词已经被严重污染,像“小姐”“同志”一样了。

    从李炳森的“偶然”玩玩,到我的创新情结,以致到王吉德的“书法现代性”,一步一步在深入,一步一步在提高,由不自觉到自觉,由无意识到有意识,由一种感性上升为一种理性,如此,书法的严肃性又回来了,又回到了孙过庭的“古不乖时,今不同弊”了。

    但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的变化都没有今天的变化令人炫目。高楼大厦,汽车飞机,纵横度愈来愈大,安静度却愈来愈小;物质愈来愈丰富,精神却愈来愈恐慌,书法艺术与其他传统文化一样,被电视、沙发、吊灯及琳琅满目的装饰品碎片化了。过去人们以挂一幅王铎的书法而自豪,现在则弄一堆塑料装出一堵“电视墙”来;过去太师椅后面是一幅对联和中堂,现在的沙发背后则是一张风景照。书法还有空间吗?书法还神圣吗?书法还能像古时一样,是居室中的装饰品首选吗?这成了一个问题。

    李炳森的“设计”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书法依然是所有装饰品中的“上品”、“首选品”。室内悬挂一幅好字,情景大不一样,不仅可以使陋室生辉,而且可以使豪室更显文雅,悬挂一幅好的书法作品宛如请了一位有修养的人来做客——蓬荜生辉,大放光彩。如若不信,我们把这些居室设计图中的书法作品去掉,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景?索然寡味可能有点过了,但光彩顿失却毫不夸张。

   我们也不能说李炳森的设计是第一次将书法与平面设计连在了一起,但如此明确地提出来,并清晰地规模性地演练,却是第一次;我们更不能说这种设计就代表了“书法的现代性”,但它却是“书法现代性”潮流中的一朵“浪花”。无数朵这样的浪花澎湃着,就是书法的潮流;无数个李炳森涌现着、思考着,就是书法的希望。

                              2016年8月30日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